戴家兄弟對視一眼。
因為要求唐突, 賭注離譜,他們并不恐慌,只是單純到困『惑』好笑。
曲金沙則袖手,對江舫的要求也絲毫不到有什么意外。
因為面部肉豐富, 他的皮膚缺少溝壑, 眼角淡而細的笑紋配合上紅潤的面『色』, 顯得他異常柔坦然。
也正因為如, 他的話他的表情,才形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反差。
他一副習為常的口氣:“賭誰的?”
……曲金沙對江舫提出“活籌碼”這一點, 并不驚訝。
因為這本來就是斗轉賭場的私營業務之一。
而江舫也顯然對早有耳聞,或者是猜測。
他將雙手舉到耳邊, 翻了個正反面:“我的?!?br/>
“……雖然這是一雙很漂亮的手, 但我們‘斗轉’對所有客人都一視同仁的?!?br/>
曲金沙遺憾地攤了攤手:“每個客人,一雙手價值點積分, 腿價值點, 可拆開單個售賣。不, 一般來,我們比較推薦典當內臟,除了心臟價值點積分外,每一個器官的均價都是點?!?br/>
南舟提問:“這也是日結算嗎?”
“是的。”曲金沙, “會在一日結束后, 對勝負行統一結算?!?br/>
南舟再度提問:“會痛嗎?”
曲金沙笑答:“我們的npc都是專業的, 而我們的客人呢, 往往也都是不服輸的,輸掉了手,就押上腳;輸掉了腳,就押上內臟、心臟。這樣一累計下來, 整個人就輸掉了,也就所謂切斷手腳、摘取內臟的痛苦了?!?br/>
這話時,曲金沙人始終是笑的,溫暖純善,笑得旁的李銀航雞皮疙瘩一層層往外泛。
她先前對“斗轉”賭場的吃人屬『性』一直是一知半解。
甜香的糕點、柔軟的床鋪、熱鬧的眾聲喧嘩,只是讓它的齒鋒看起來不那么猙獰的偽裝罷了。
大概也正是因為時時刻刻充斥這樣反轉殘忍的情節,“斗轉”賭場本身,實際上就是一座富麗堂皇地矗立在安全點正中央的大型副本。
似乎是看出了李銀航的忌憚,曲金沙面向了她,溫地解釋:“開門是客,既然客人有想要拿身換籌碼的需求,我們做生意的就該滿足,不是嗎?”
……李銀航并沒有覺被安慰到。
而另一邊的戴學林已沒了耐心。
他冷冰冰地做了個“停止”的手勢:“不要自自話。我們有積分,你要是不舍得積分,那就賭你自己的手,我們不必要你對賭這么聊的賭注?!?br/>
“嗨呀?;钴S一下氣氛嘛?!?br/>
江舫的語氣自然一轉,切入了撒嬌的頻:“這也是一條很有用的路嘛。就算輸光,還有自己當賭注,總歸能翻盤不是?”
戴學林不為所動:“先決定賭什么吧。”
江舫『露』出了一點訝異:“啊,這可我們先決定嗎?”
……口吻茶茶氣的,但凡是個人都看得出來他在裝腔作勢。
人類打了這么久交的戴家兄弟也不能例外。
戴學林麻木一張撲克臉,高傲地點零頭:“可。這一輪的決定權在你們,下一輪賭什么,再我們決定。輪番來?!?br/>
江舫把手指搭在了唇邊,輕敲了敲:“這樣啊……”
南舟望江舫,同樣冷淡表情的臉上浮現出了一點紅暈。
可愛。
不管看多少次,他都很喜歡這個樣子的江舫。
……然后他就被江舫抓了出來。
江舫問他:“想玩嗎?”
口氣就像是游樂園詢問情侶要不要玩摩輪一樣輕松。
李銀航喉嚨一緊,目光不自覺地飄向一邊的元明清。
她昨半夜夜不能寐,盤點了半局勢,還是覺得元明清不可靠。
當初在降頭幻境,元明清是為了見“神”投誠,并誤為處是pvp的副本,才殺了唐宋,鑄下大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才他們締結了盟約。
可這盟約當脆弱。
因為元明清最大的擔憂,就是高維他簽訂的那紙合同。
……那能將他的百年光陰都葬送在數據垃圾的懲罰條款,他背負不起,所才寄希望通勝利來解除契約。
然而,只要高維向他拋出橄欖枝,表示愿意不追究,元明清不是沒有再度倒戈的可能。
偏偏這種話不能擺在明面上談。
人心本就幽暗微妙,高維人也擁有他們近似的情。
元明清倘若的動了這種心,一旦己方將懷疑宣之口,他不僅不會承認,而且只會對他們本就脆弱的合作關系起到反作用。
不,元明清也不是傻瓜。
現在“立方舟”的競爭隊伍只影如夢”。
沒有八·九成的把握,他不會輕易倒向“如夢”的。
他現在怕是正在觀望之鄭
如果,賭局的局勢利好“如夢”,他的選擇,就的很難了。
所,李銀航認為,他們對“如夢”的第一局,一定要慎之又慎,最好是江舫親自出手,起碼贏下一局。
至少現階段要穩住元明清那顆蠢蠢欲動的心。
她沒想到的是,面對一不慎就會有所失的局面,南舟表現得比她還輕松。
他一口答應了下來:“好?!?br/>
到他應承得如痛快,連元明清嘴角都沒能忍住,抽動了一下:“……”
至少問問賭什么再答應啊。
江舫溫柔地拍拍南舟的脖頸,轉向了戴家兄弟:“我們賭輪·盤啊?!?br/>
這回,輪到戴家兄弟曲金沙各自一怔。
輪·盤賭可是賭場老板最喜歡的賭局之一,喜愛度大概僅次老虎·機或者鋼珠機。
紅黑間的賭盤,上面刻有0-36,一共37個數字,一啟動,放在上面的鋼珠便會在高速轉動中掀起一番心跳的狂浪。
跳動,旋轉,最終定格在某個數值上。
賭徒們押的就是最終的數值。
一旦賭對了,就是1賠35,看起來是一筆豐厚的報酬。
有一幫賭徒自認為聰明,可玩弄數字,拿一串數學公式煞有介事地算來算去,認為自己能把握到規律。
但實際上,賭局的數字,是能賭場在下籌前直接鎖定的。
不,誰也沒有對江舫的選擇提出質疑。
戴家兄弟認為江舫是自尋死路,他樂意送死,他們當然不介意推他一把。
曲金沙則是知自己的工具人身份,沒什么置喙的余地。
他抬手召來了遠遠站、觀望情勢的疊碼仔:“給客人發籌吧?!?br/>
疊碼仔是曲金沙雇傭來的玩家,在突變的形勢下,早沒了平時游刃有余的樣子,瑟縮不敢靠近,站在十步開外,期期艾艾地詢問:“幾位客人……要兌多少?”
戴學斌:“1萬。”
“5萬,怎么樣?”
江舫笑瞇瞇地張開了手,像是張開了一張漂亮的網。
他的笑眼帶一點蠱『惑』人心的意味:“一口氣賭一顆心臟的價格,多有意。”
疊碼仔一時僵住,目光在兩隊人間瞟來瞟去,不知如何是好。
戴學林江舫對視片刻,覺得他狂妄得好笑:“5萬就5萬。”
他既然愿意死,那就賭好了。
當雙方同時敲下界面上彈出的“確認兌換”的按鈕時,大量的籌碼從兌幣口涌出。
沙沙沙,沙沙沙。
讓人頭皮發麻的塑料籌碼摩擦聲,讓賭場陷入了一片持久的死寂。
賭博的規則他們初入賭場時差別不大。
籌碼共分三『色』,最大面值的紅籌代表100點積分,藍籌是50點,黃籌是10點。
500枚鮮紅籌碼整齊地堆碼起來,各自躺在了銀質的盤子。
然而,積分的變動,落在世界頻正密切關注分數變動的玩家們眼中,不啻一場大地震。
“快看‘立方舟’‘如夢’的積分!”
“‘立方舟’掉了點!”
“?。。。?!”
“‘如夢’也少了點!”
“他們在賭嗎?”
“完了,人十賭九輸,那賭場可是曲金沙開的,這能贏嗎?”
“有什么完聊,這不是剛剛好嗎?難‘立方舟’獲勝對我們是好事?追擊戰的事情你們不記得了?!”
“我不知。但我也不信一個開賭場的獲勝對我們是好事?!?br/>
“……”
世界頻的看客們各自為營、吵作一團時,“斗轉”賭場的二樓,輪·盤機器的啟動按鍵被按下了。
輪·盤的每一個格子都被精準切割成平等的大,一顆銀『色』的彈珠靜靜蟄伏在盤中央,在燈光下閃微彩的駁光。
輪·盤外圍是一圈包裹深綠『色』法蘭絨的桌沿,每一個數字,都對應了一個固定的格子。
那是用來下籌的地方。
輪·盤上方懸掛的電子屏滾動顯示最近三日內開出的大獎數字,37個數字輪番變幻,各有不同。
南舟抬起頭,仔細研究數字的變化趨勢。
戴家兄弟則知這數據完全沒有參考價值,一笑置之。
站在轟轟作響的機器前,李銀航手腳燥熱,喉頭作癢,一陣一陣的酥麻頂胸口往喉腔上爬。
在高考考場上,她都沒有這樣的恐慌力。
直到現在,她才知什么叫做正的壓力。
簡單了解規則后,南舟問曲金沙:“我一次可下幾枚?”
曲金沙自是有問必答:“最少1枚,上限20枚?!?br/>
南舟“嗯”了一聲:“下注有沒有截止時間呢?”
曲金沙笑答:“只要在一盤結束前的倒數十秒下好注,都沒有問題?!?br/>
他指一指電子屏:“我們有下注前的讀秒器,倒數十秒前數值歸零。在那之前下注都可?!?br/>
南舟也沒有別的問題了。
他轉頭看了一眼江舫。
李銀航也求助地看向江舫,想他是不是會給南舟一點提示。
但江舫在接收到南舟的訊號后,只是彎下腰來,在他額間落下一吻:“加油哦?!?br/>
輪·盤賭是賭場玩家的博弈。
“如夢”如今是賭場立場,因孤身下注的,只有身為賭徒的南舟。
南舟是一個沉默型的玩家。
他端盛滿籌碼的盤子,繞輪·盤走了一圈,大概『摸』清了輪·盤的外部構造后,就拈起了一枚價值100點積分的紅籌,放在了數字“11”對應的格子上。
李銀航:“……”為什么賭這個數?
短暫的考后,南舟又拿起了一枚,放在了“17”上。
……這難有什么特殊的規律嗎?
李銀航不解其意,仰頭望去,目光在勝負公示的電子屏上停留了好幾分鐘,才恍然大悟了。
電子屏上正滾動播放輪·盤賭博三日內的勝利數字。
她對數字的直觀敏度,1117這兩個數字,是出現頻率對最高的。
除了這兩個數字外,02、08、29也出現得比較頻繁。
但這個發現并沒有讓她安心,反倒讓她更加憂心忡忡了。
她不像江舫一樣深諳賭場規則,但她直觀地覺得這么賭,似乎有哪不大對勁。
她能理解江舫的想法。
但按理,每一場的勝率都是獨立的,不存在某個數值三之前出現頻率高、第四出現頻率也高的必然『性』。
可除了這個,李銀航實在不知還有什么可參考的數據了。
她咬緊了嘴唇,試圖自我安慰。
或許……這個輪·盤的設置,的確會更傾向這幾個數字一些?
而南舟繞圈,果在這五個出現頻率最高的數字上下了賭注。
他在輪·盤邊站定,垂首索什么。
曲金沙抱臂:“先下五個籌碼熱熱身,是嗎?”
南舟惜字如金:“開?!?br/>
戴學斌剛要按下啟動按鍵,南舟突然又打斷了他們:“等?!?br/>
他捧盤子,繞輪·盤,又走了一圈。
他在剩下的32個數字的對應格上,依次放下1個籌碼。
37個格子,都被他填滿了。
對,曲金沙頗意外。
這……還是輪·盤賭的新手啊。
他確認:“要這么玩嗎?你第一局穩虧的哦。”
南舟放下了盤子,輕聲:“嗯。開。”
另一邊,高維人也在全程觀摩這場賭局。
因為有了外力監督,他們也沒有辦法放開手腳作弊,只能寄希望戴家兄弟能用好手的牌。
畢竟這可是一手『操』盤的絕世好牌,而他們甚至連腦子都不用動,只要想盡辦法,給南舟搗『亂』就好。
而南舟這一局因為全押,論搖到什么數字都一定會贏,所他們并不關心這一場的結果如何。
總導演緊盯傳回的畫面,問數據監測組:“江舫還是沒有給出任何指導嗎?”
自從發現他們居然悄聲息地使用了心靈通訊器時,數據檢測組亡羊補牢,開始實時監測他們之間的聊記錄。
可惜,“立方舟”好像對早有預料。
直到現在為止,江舫都沒有對南舟做出任何技術上的指導。
他只是倒坐在一把椅子上,胳膊墊在椅背上,托腮笑望南舟的一舉一動。
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