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之淞心驚之余, 通訊器那邊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本來還挺輕松,但在走近易水歌時明顯一頓,然后馬上掉頭,走向另一個方向。
但點響動, 已經足夠引起易水歌的注意。
“我先下線了。”易水歌將手指搭放在了耳垂上, 摩挲兩下, “別做蠢事。你還有價值, 別『逼』我殺你。”
易水歌并沒在第一時間掛線。
因為下一秒,謝相玉異常震怒的聲音在那邊響起:“……你干什么?”
易水歌理直氣壯:“心情不好。”
“我他媽就是路過!”謝相玉奮掙扎, “心情不好你拿腦袋撞墻去!……你還搶我吃的!”
易水歌心安理得地打劫了剛被謝相玉『舔』吃到一半的冰激凌甜筒,大大方方地咬了一口, 并把反抗不休的人扛入了一間桌子上放滿設計圖樣的臨時辦公室, 用腳帶上門。。
“唔……”
通訊器的信號就此切斷。
失去通訊對象后,林之淞松弛精神, 趴在了桌面上, 把臉埋入了臂彎間。
不知保持樣的自閉姿勢過多久, 他身側擺放的空椅子發出一聲細細的“咯吱”。
……有人坐在了上面。
賀銀川用和他一樣的姿勢趴在了桌子上,試圖和同志談談心:“林,怎么?最近精神狀態好像不大好?”
聽到隊長的聲音,林之淞把上半張臉從手臂間抬起, 只『露』出了一雙滿含『迷』茫的眼睛。
在這種時候, 他看起來才像是一個未經過太多人事磋磨的大學生。
他第一眼就瞥見賀銀川蒼白無『色』的唇。
三支建制尚算完整的官方隊伍牽頭在安全點內建造信號塔, 折騰出的動靜著實不。
在游戲肉眼可見地接近尾聲的情勢下, 他們成功穩定住了安全點內本該躁動不安的人心。
他們基建時的材料來路正當,玩家們也是自覺響應的,因此高維人并沒有做出類似“干擾塔建”種擺在明面上的破壞行為。
但他們實施了更直接的懲戒。
三前,有一組玩家在半夜入侵他們在安全點的住所, 擺出了要劫道具的架勢。
賀銀川剛剛和他們交涉兩句,他們就立即翻臉,提刀就上。
粉飾在表象之下的居心,簡直昭然若揭。
為了保護梁漱,賀銀川受致命傷,內臟出血,導致失血『性』休克,險些直接掛機。
好在梁漱做好了急救止血的預處理工作,周副隊連夜背他往安全點的醫診,耗費大筆積分,才讓他又僥幸逃過一劫。
不過對賀銀川號的拼命三郎來,在生死邊緣來回橫跳種事已經再習慣不過。
……甚至還有心思在養傷期間,爬下床來關心一下同志的心理健康。
林之淞恍然注視著他的臉,想,賀隊的年紀,好像也沒比自己大上幾歲。
他以前從來沒覺得自己幼稚。
大規模失蹤事故發生時,他是學校里第一批主動報名參與搜尋工作的學生。
進入《萬有引》后,他跟著隊伍幫助了許多人,收到過最衷心的感謝,受到過最傷饒質疑。
他從來不放在心上。
因為他認為自己已經足夠成熟,對可能發生的一切都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
然而,事實上,林之淞的精神現在正在搖搖欲墜的邊緣。
南舟、江舫和易水歌,在從元明清口中知道個世界的真相后,做出的判斷都是最正確的。
因為別是普通玩家,在得知自己是高維人掌中的玩物時,自認為無堅不摧的林之淞的情緒也抵達失控的邊緣,險些做出了最糟糕的選擇。
他太想讓“立方舟”贏了,為此甚至不惜造成混『亂』。
……反正只要“立方舟”贏過“如夢”、只要能成功許愿,有在混『亂』中死贍人就都能回來,不是嗎?
可易水歌的話,給他一記當頭棒喝。
他究竟在想什么?
他到底有沒有真正為還活著的人考慮?
他對不對得起普通玩家對自己的信任?
……還有,最重要的,那些死去的人,真的沒有回來的可能了嗎?
他們真的只能在“有死傷”和“無限輪回”兩個選項之間抉擇嗎?
他的信念,他的努力,他為之奮斗的目標,他想要救下有饒愿望,如果可以被更高的量一票否決,那究竟還有什么意義?
滿心『迷』茫的林之淞看向賀銀川,張張干裂的唇,問道:“隊長,如果游戲最終贏了,你有許愿的機會,你會許什么愿望?”
“……我嗎?”
周澳千叮萬囑賀銀川要多喝熱水,又怕他不聽話,干脆用挎包帶把保溫杯掛在了脖子上。
賀銀川隨手給林之淞倒一杯水:“應該是我們吧。輪到我們許愿的話,當然是希望游戲結束,有在游戲里死去的人都活過來嘍。”
林之淞問:“如果最后游戲結束,那些人……卻回不來了呢?”
賀銀川倒水的手頓了一下。
可也只是一下而已。
他把水杯推向林之淞,口吻輕松道:“我那時候死沒死啊?如果那時候我死了,我就下去守著那些死去的人,不叫他們受欺負。”
林之淞被他的玩笑話引得笑笑:“可一點也不唯物主義。政·委聽了會生氣的。”
賀銀川爽朗大笑。
林之淞抿了一口水:“如果……我們都還活著呢?”
“活著啊。”賀銀川『摸』了『摸』下巴,“那就背負著些人命,繼續走下去。”
林之淞一時啞然。
半晌后,他才輕聲:“那是……很多很多人啊。”
林之淞以前面對的都是可以計數的人命。
但回首望去,他才意識到,從高維人向他們投向一瞥時開始,他們走過的路,就是一片尸骸堆成的高山。
世界范圍內的死傷人數,究竟有千人,還是萬人?
“救不回來,就不要想那么多,先保住其他再。”賀銀川,“像現在,做我們力能及的事情就好。”
……
在林之淞逐漸調整心境時,新組建的“立方舟”四人分隊,正針對“斗轉賭場”展開新一輪分析。
四缺中,對“斗轉賭場”相關情報最為了解的,居然是先開上帝視角的元明清。
他畫出了一張斗轉賭場的簡易示意圖,并列上每日的平均流水:“據我知,斗轉賭場是日結算模式。每24點后,曲金沙的積分都會更新,用每日的收入減去支出,多出來的部分,就是盈余。”
“如果游戲方規定的‘三’,指的是從他們發布訊息的1個時前,往后推72個時的話——”
元明清放下筆:“曲金沙總共還有三次結算機會。”
李銀航心地推斷:“第一,大家再怎么恐懼我們,不會一窩蜂涌到賭場里去白送積分,應該會選擇觀望,以第一次結算時,他應該是會賠的……吧?”
“沒錯。”江舫認她的判斷,“事關生死,正常人不可能馬上做出決斷。但從第二開始,就不定。”
“我們隊現在還有一個位置。”第一次分析有效,李銀航隱隱有些底氣,“我們是不是可以服一個積分靠的高位單人玩家,加入我們?”
“在這一點上,他們比我們更有優勢。”
南舟指指排行榜上的“如夢”:“他們有兩個位置呢。”
李銀航頓時泄氣:“……對哦。”
人本來就是喜歡抱團的群居生物。
證據就是,現在單人排行榜的長度,還不到團隊排行榜長度的五分之一。
游戲推進到現在,還能頭鐵堅持單人不動搖的玩家,只能是徹徹底底的獨行俠,必然傾向于明哲保身。
他們不能寄希望于這些人突然轉『性』,加入他們。
當然,在爭奪第一無望的提下,如果些人有非實現不可的愿望,的確有可能搏一搏,嘗試加入“立方舟”。
但那也只是概率事件罷。
畢竟站隊需謹慎,一旦賭錯,就是滿盤皆輸。
而且鑒于南舟自帶的負面·形象,以及兩支隊伍之間不到200點的分差,些獨行俠就算只從利益出發,選擇加入“如夢”的可能『性』都遠遠高于加入“立方舟”。
……不分析還好,現在的情況看起來更糟糕。
江舫:“以,綜合些情況,我們現在只有一條路能走……”
南舟:“嗯。去把曲金沙的積分贏過來。”
元明清表示贊:“還要大贏。”
江舫補充:“還要預留出一些分數空間,防止他們最后一再用高維玩家填入‘如夢’的其他兩個名額,強行拔高他們的分數。”
元明清:“可是萬一有積分排名更高的人類玩家選擇加入‘如夢’呢?”
江舫眼睛不眨一下:“那是高維不可控的變量。我們現在要的是高維可控的變量,作為最低值進行參考。”
南舟問元明清:“你們高維那里,還有幾組可以用的人?”
元明清聳聳肩:“進入中國區服的只有七組。兩組已經被淘汰,一組是我和唐宋,剩下的,排除一個廢物組,還贏如夢’……高維能『插』手的空間已經很了。”
李銀航:“……”
中國區服……
就意味著還有其他區服?
不過,倒是預料之中的。
失蹤事件是在全世界范圍內爆發的。
……但是之后他們要『操』心的事情。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先贏過曲金沙和“如夢”。
南舟將自己的面板投放到了公屏:“把現在的高維隊伍指出來吧。”
他們利益一致,元明清沒有什么藏私的必要。
他滑動屏幕努力尋找自己的隊友,好計算他們需要預留的分數差。
“……這個……還有個。”
榜單一路下滑。
當元明清指出他口中的“廢物組”、即曹樹光和馬裴的名字后,盡管早有心理準備,李銀航的眉頭還是忍不住跳了跳。
想到這對荒誕的夫妻后,她進而想到了那個神秘的、不知道人在何處的單人玩家邵明哲。
……鬼使神差的,她想看看他現在的排名情況怎么樣了。
然而,在下滑幾下榜單后,李銀航的臉『色』就變。
她在單人榜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本不應該出現在這的人名。
……陳夙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