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舟不聽元明清話。
他看回江舫, 等個答案。
江舫把傷口亮給他,解釋:“切菜時候山手了。”
李銀航:“……”哄鬼呢。
你用什么姿勢切菜能把自己手『插』成這樣啊。
誰想,南舟只是“嗯”了一聲,就再次看了元明清:“箱子。”
見南舟沒有半分要質疑意思, 滿心疑竇的李銀航便干脆往回一縮, 繼續茍著, 也沒做聲。
元明清把醫『藥』箱就近放在桌子, 一把南舟方向推來,隨即抬起雙手, 稍稍后退,釋出了百分百的誠意和友好。
南舟一手攬住江舫的腰, 另一手啟開了箱蓋。
在面對了琳瑯滿目的『藥』品后, 南舟愈發沉默。
……鎮醫院,他也在醫院打過疫苗, 知道“紅十字”代表醫療救助, 但是他沒有給自己用『藥』的習慣。
以前和光魅打架受傷, 他都是縮回房間,像是一只舐贍野獸一樣等著它自行痊愈。
白了,他不會用現實里『藥』物。
他扶江舫坐下,對他:“這個, 教我。”
江舫意會, 指點了幾樣『藥』品和繃帶, 示意他先用酒精給自己消毒。
南舟用棉簽沾了一點酒精, 擦凈傷口周圍猙獰血跡后,又換了一根新的,抵著江舫傷口周緣稍稍發力。
他抬起睫『毛』,用目光判斷和試探江舫是否能接受得了這樣的力度。
捕捉到他嘴角那一點微妙下抿后, 南舟又將動作放輕了一個度。
“沒事,左手而已。”
『藥』時,江舫連聲音因為疼痛顫抖都是好聽又惹人愛憐:“還能給你做飯。……就是甜品可能要麻煩一點了。”
聽聞這話,元明清面上肌肉不受控制地跳動了一陣,急忙別開臉,強自按捺住去揍他那張漂亮的臉的沖動。
合著他用左手強接自己刀,是還要留著右手給南舟顛勺?
南舟學東西向來是又快又好。
不消三分鐘,江舫的傷處就被敷好了『藥』,繃帶一路纏到了指尖。
南舟把他手捧在掌心里,細細端詳了一番。
雪白的繃帶勾勒,他發現江舫的手指修長漂亮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將江舫一心一意打理好,南舟才轉頭看元明清。
他一言不發,甚至沒什么發怒表情,但元明清被他盯著時,仿佛置身海底,源源不斷、令人窒息的高壓從四面八方襲來。
他肌肉都開始下意識地反張,分泌『乳』酸,發出輕微的刺痛福
李銀航過分謹慎,以及南舟問他兩個問題,讓元明清判斷出來,這兩個饒失憶buff極可能還在。
——證據就是他們對自己到來,表『露』出了足的警惕。
意識到這一點后,元明清不僅沒有任何放松感,反倒更加忌憚。
南舟既然不記得計劃,也不記得元明清是誰,那么,自己只要一言不慎,南舟就有可能上來直接擰斷他脖子,江舫都未必攔得住。
反正南舟也不清楚自己存在價值,殺了也就殺了。
元明清在兀自盤算時,在南舟看不到的地方,江舫探了個頭出來,用口型比了個“自求多福”,并笑瞇瞇地對他吐出了一點舌頭尖。
看到這一幕,元明清一時拳頭發硬,拳鋒作癢。
但他迅速平靜下來,按照這個世界邏輯,字斟句酌地為自己突然出現給出一個相對合理解釋:“之前……我怕你們兩個,也不想去重癥患者聚集地帶,就被分配到了外圍的輕癥患者區……但是有人要攻擊我,我殺了人。那里不要我,就把我分配到這里來了。”
到這里,他深深垂下頭。
這段情節,和他現在的處境何其相似?
他殺了隊友,葬送了計劃,已經回不了頭了。
就算他虛與委蛇,假意混入“立方舟”,并博得信任,然后順利地全部殺死他們,以自己被生生砍掉一半積分,也再也無法在短時間內合理地回到榜首。
漁翁得利的,會是排在他們后面的人類玩家。
再,江舫在“立方舟”,想要“博得信任”?別開玩笑了。
于是,對元明清來,想要將眼前這條死路走活,只有以“立方舟”勝利,作為他自己勝利。
還是……這種事情,其實也在江舫的計劃之中?
見他目光里悲傷不似作偽,南舟發出了一個短暫音節:“唔。”
……這一個“唔”字,把元明清給整不會了。
南舟和江舫這只笑面虎的『性』格迥然不同。
他對很多事情好奇,但心里又一套自己主張和邏輯。
他保持沉默時,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只要他打定了主意,他會果斷做出任何事情。
南舟沒再細問。
他對門口探頭探腦李銀航:“開飯吧。”
見他這樣反應,江舫的面上也浮現出了一絲意外。
……就這樣?
不再問問嗎?
但他還是自然地接過了話來:“空氣炸鍋里雞翅,飯在高壓電飯煲里,燉菜現在應該剛剛好。銀航,去盛一下。”
李銀航哎了一聲,手腳麻利地拿著拖把,先拖凈了被血染紅的地面,再顛顛地跑進了廚房。
這一頓飯吃得相當堵心。
每個人都各自懷了一番心思,看樣子是一心撲在飯菜,實際連自己吃了什么恐怕都不曉得。
飯后,洗完碗李銀航兔子一樣躥回了自己房間,二話不,先給自己門窗了鎖,又放好門擋。
她可不知道元明清現在就算為了自己,也不會蠢到來傷害他們。
她只覺得這人來者不善,必須要所防備。
做完外部防護,李銀航仍不大放心,又把剛才自己洗碗時偷偷藏在褲子口袋里叉子放在枕邊。
她又從衣口袋里『摸』出來一包用衛生紙包起來的胡椒面。
她又從褲子背后費力地抄出一把捕,藏在了枕頭下面。
做完這一切準備工作,李銀航就裹好被子了床,打算早睡。
睡前,她聲對著空氣打招呼:“……晚安呀。”
她這幾苦中作樂,已經學會了和那不知身在何處耗子話,排遣郁悶和不安。
聽到她聲音,耗子爪子嚓嚓撓了兩把,算作回應,無力。
李銀航居然從這爪音里聽出了一絲委屈巴巴。
她覺得自己八成是神經過敏了,翻了個身,合了眼。
……
南舟扶著江舫回了房間。
在暄軟的床,兩人并肩靠坐著,什么話也不。
氛不壓抑,只透著一股風雨欲來的氛。
明明外面夜空澄澈,萬里無云。
江舫打破了這沉默:“看個電影?”
房間里成套家庭影院,只是先前南舟把它了裝飾,江舫也不希望別的東西會奪去南舟注意力,便也沒有穿。
南舟點頭:“好。”
那些影片全部源自江舫的記憶,可見他閱片量著實不少。
其中還許多俄、英文原電影。
……以及在地下賭場某些vip房間里播放著、能夠刺激疲勞賭客們腎上腺素電影。
江舫用右手點按著遙控器,讓光標任意在那些沒有姓、徒『亂』碼電影區域間游移。
這沒有字、只有一團『亂』碼電影,果然勾起了南舟好奇。
他看中了其中一部。
江舫切換到那部電影縮略圖標時,南舟抬手握住了他手腕。
江舫:“想看這個?”
南舟又點頭:“嗯。”
江舫微微笑了:“那好吧。”
江舫放下播放鍵,單手從床頭的糖盤里剝了一顆水果糖,送到了南舟口里。
南舟張口叼住。
那糖滋味不錯,可惜作為一顆紅『色』的圓球,體積不,把他嘴巴占得滿滿。
南舟就用舌尖將球滾來滾去。
糖果將他溫熱的口腔擴張開來,碰撞到他牙齒時,會發出細微的響聲和吮吸聲。
看著他腮幫子微微鼓起的樣子,江舫低下頭,含著笑呼出了一口氣。
南舟目不轉睛地望著巨幅屏幕。
語言他聽不懂,好在故事情節很簡單。
這里好像正在舉辦某個盛大的節日。
一樓是虔誠禮拜人群,聚滿了整個廣場。
眾人身披白袍,面對著一幢圣潔高貴、大片白羽鴿子棲息的宗教建筑,跪倒在地,唱著悅耳的圣歌。
純潔圣子一身雪白,站在建筑二樓的單玻璃前,長發也是銀『色』的,柔順地披到肩膀。
外面的人看不清圣子,只能看到他影影綽綽身姿,以及他背后張開、微微翕動的翅膀。
他們傾心地歌頌著圣子純潔和圣明。
但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圣子其實是背對著他們的。
一只惡魔,張開巨大黑『色』蝠翼,正和圣子擁抱在一起。
被神圣的光芒洗禮后,他『露』出了明顯的虛疲之態,但他還是傾盡全力地摟住圣子脖子,與他接吻。
二人交·合身在一起,拼湊成了一個不為人知的、隱秘又圣潔姿勢。
他們開始對話。
南舟請教江舫:“他們在什么?”
江舫同聲翻譯。
“圣子問,你怎么在這里?”
“惡魔,因為你在。”
他們的話很少,因垂也不用時刻翻譯。
南舟眼睜睜看著圣子長袍被撩起。
然后惡魔踮起腳,被圣子按在擺放著神圣經橡木臺面上。
他足趾蜷縮,踮起來的腳后浮現出兩纖細痕跡,一踮一踮。
在南舟看得入神時,他突然覺得臉頰一暖。
他側臉被江舫輕啄了一下。
下一幕,在電影中,圣子也這樣親吻了一下惡魔,并聲告白道,love / you。
結束了這個蜻蜓點水吻,江舫坐回了原位,神情平淡,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他等著南舟反應。
他或許會問他這是什么意思。
到那時,他會一些讓南舟開心、而自己先前一直沒勇出的話。
這個由蠱而成世界,應該馬要結束了。
等回到安全點內,他們不知道還能不能有這樣盡情享受著旖旎美好的機會。
但南舟直勾勾望著屏幕,仿佛沒有感覺到。
江舫抿一抿唇,又湊過去,明確地親吻了一下。
南舟仍然毫無反應。
江舫心下正在思量,南舟忽然轉過頭來,雙手捧住他臉頰,將他臉正了過來。
兩雙柔軟的唇,就這樣毫無預警地吻在了一起。
結束了這個吻后,南舟也學著江舫的樣子轉了過去,什么也沒。
原本打算撩人江舫覺得,自己好像是翻車了。
……不然何以解釋他失了序的心跳呢?
他帶著笑音開口:“你……”
可他沒能把話完。
江舫陡然覺得咽喉一緊。
下一秒,隨著一聲褡褳的松脫聲,那股短暫窒息感離他而去。
而他那只完好的手,也被南舟一把奪在了手鄭
……在繚繞糖香中,江舫的手腕,被自己choker鎖在了床頭。
南舟跪在他雙腿之間。
家庭影院熒幕里投出的微光,在他身體周邊鑲嵌了一圈『毛』茸茸的光輪廓。
江舫以放松的姿態倚靠在床頭,帶著脖子“k&m”刺青,仰頭笑望著南舟。
他知道,今,無論是元明清到來,還是自己受傷,都過于可疑了。
不過,他還以為南舟會把今的事情壓在心里,或者換個場合再提。
萬萬沒想到,因為一個吻作為情節觸發點,他被南舟場就地囚禁。
南舟低頭,回應了他目光:“……你是什么人?”
江舫一聳肩:“哦?”
“月亮。”南舟,“你過,我是故事里人。你也是唯一一個知道我過去、知道我弱點的人。”
“我對滿月很敏感,我以為在今,我會很痛苦,但是……”
他指了外面:“月亮變成了這么奇怪的樣子。你,為什么?”
江舫:“問我嗎?”
南舟:“是的。”
江舫歪歪頭:“你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
南舟默然了片刻,也就給出了他心中的答案:
“你是,這個鎮‘神’?”
江舫輕輕笑出了聲,也算是一種默許。
在圣子和惡魔開始溫存廝磨時,南舟語氣也開始聽不出喜怒:“……你,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