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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腦侵(二十一)烈酒炙過咬傷的舌尖時……

    一場弒父的血宴, 持續了將近一刻鐘的&znj;時間。
    父親臉朝上躺在地面,血模糊了他的&znj;面目,甚至無法判斷他是否死不瞑目。
    他的&znj;反抗還沒有到最激烈的&znj;時候,就被一把&znj;銀餐刀徹底斷送。
    他的&znj;下半張臉都被吃凈了, 最&znj;柔軟的舌頭和嘴唇被餐刀切開, 劃割, 一路深入, 『露』出了一點雪白柔嫩、猴腦似的顱腦。
    兄妹兩人坐倒在一地淋淋漓漓的&znj;鮮血鄭
    他們的指甲里是零星的&znj;碎屑。
    他們的嘴角染著血跡,和一點幸福的、莫名的&znj;笑容。
    讓人發狂的&znj;饑餓, 讓他們完全屈從了生物獵食的&znj;本能。
    而當本能滿足,腹內的&znj;空虛填滿后, 多日來折磨著他們的饑荒宣告暫時終結。
    他們的神情漸漸從饗足轉為了空洞。
    還沒來得及反芻自己作下了怎樣的冤孽, 食困導致的倦意就洶涌而來。
    ……十幾日的饑餓下來,乍然飽腹, 暴食一餐, 這種從身到心的&znj;滿足感非同可。
    兩個孩子就在飄散的血腥氣里, 相互依偎著,昏睡了過去。
    不多時,三個身影悄悄翻窗入內。
    進入室內后,食物的香氣愈發清晰。
    游戲流程推進到現在, 李銀航已經餓得發了昏。
    即使地上的&znj;狼藉杯盤間已經滿布碎濺的&znj;鮮血和不明碎塊, 可一見到這滿地美味, 李銀航的第一反應還是上去趁著菜還沒涼先干他一頓飯。
    好在她趕快往嘴里塞了一口自帶的&znj;餅干, 含在嘴里,強行轉移注意力,盡可能稀釋饑餓福
    她算是看明白了。
    在這個游戲里出現的&znj;一切可食用物品,哪怕是樹皮, 她就算餓死,死外面,都不會啃上一口的。
    南舟走到父親血肉模糊的&znj;尸身前,俯下身,平靜地用指尖撥弄開一堆爛肉。
    審視一番后,他在撲鼻的腥氣中,抬起頭來,用極低的氣音贊同道:“舫哥,你是對的&znj;。”
    父親身體上所有肉質和脂肪豐厚柔軟的地方,都被撕咬切割開來。
    他的&znj;肚子也被豁開了一個巴掌大的口子,有些臟器從原位流出,散發出內臟獨有的&znj;怪異氣息。
    而在他水囊狀的胃上,生長著一只熟悉的&znj;門把手。
    像是從『潮』濕陰暗之地滋長出來的蘑菇柄。
    ——這只人胃背后,藏匿著另一條時間線。
    事&znj;實證明,江舫的判斷非常清醒,且完全正確。
    相反,如果他們真的&znj;搭救了樵夫npc,想辦法殺掉或是驅趕走了兄妹兩個,對過關不僅是毫無幫助,還是浪費時間的反向通關行為。
    他們不僅要掘開繼母的&znj;墳、找遍木屋里能找到的每一個角落,甚至還有可能要殺掉兄妹,來尋找下一扇門的所在。
    當事&znj;態演變到那種極端情況后,自己最&znj;后仍然得親『自殺』掉這個由他們親手救下的&znj;npc。
    經歷了這樣一圈劇烈的&znj;消耗后,那時的南舟,就未必能輕易制服樵夫這個精壯的成年暮性』了。
    而江舫不僅選擇了最&znj;能規避風險的辦法,在饑餓的情況下,還能考慮到時間線的&znj;倒逆和悖論問題。
    南舟碰了碰他的&znj;胳膊,比了個拇指。
    但是,對于來自南舟的&znj;肯定,江舫的嘴角只是輕輕揚了一下,似乎是有心&znj;事&znj;。
    南舟無暇他想,回&znj;頭去招呼李銀航,同時摁下了滲出消化『液』的、滑溜溜的&znj;門把手。
    鎖簧彈壓的&znj;聲音,讓沙發上的&znj;妹妹動了一動,發出一聲含混的&znj;夢囈。
    李銀航頭皮一麻,本來壓在地板上、準備靠近二人身側的腳掌虛虛踮著,不敢再挪動分毫。
    她早就回&znj;過味來了。
    第一條時間線里,兄妹兩人對三饒盛情,是因為在他們眼里,他們就是三份打包完畢的&znj;外賣便當。
    知道這兩個剛開了葷、嘗了人滋味兒的混球吃飽了沒櫻
    好在,當妹妹發出不安的&znj;哼哼聲時,昏睡中的&znj;哥哥就閉著眼睛,自覺地翻過身去,『摸』到鴨絨毯子的&znj;一角,蓋了上去。
    隨著合上去的,還有他不算結實的&znj;纖細手臂。
    滿手血腥的孩子,從后摟住另一個血痕斑斑的&znj;孩子。
    兩人彼此依偎著,在酣睡間,互相給以對方微薄的&znj;、卻也是能力所及范圍內的&znj;最&znj;大的安全福
    南舟看&znj;向了他們。
    他們的感情還是很好的。
    在傀儡一樣被副本支配的&znj;命運中,他們至少是雙人起舞。
    懷著這樣的一點羨慕,南舟將門把手擰到了盡頭。
    咔嚓。
    眼前先是豁亮,又是一陣清爽的綠意侵身。
    日月更替,晝夜顛倒。
    他們又一次回到了森林之鄭
    這一次,通向木屋的&znj;路又被林立的&znj;樹木和藤蔓封上了。
    顯然,此回他們的目的地,不是糖果屋,就是大澤。
    經過兩次時間線的&znj;更迭,南舟已經觀察出規律來了。
    這場游戲不很難。
    難在這是一個選擇+逆時推進的&znj;關卡。
    從第二條時間線的&znj;通關設置可見,由于第一條時間線里父親已經死去,所以,在更早的時間線里,父親是必死的。
    江舫放任不管,也正是因為考慮到了這一層。
    簡而言之,他們要在各種關鍵節點,盡可能準確地做出高效、省時的選擇,找到門,并通關。
    只是……
    南舟想到之前他們在【腦侵】副本里通過的&znj;三局游戲。
    圖書館里的&znj;錫兵是孤獨的,所以他的&znj;目的是希望有玩家留下陪伴他。
    鵝湖畔,冒充公主的&znj;繼母是恐懼的,所以她一面惡毒地享受著別饒&znj;恐懼,一面又懷有對自己秘密隨時會被道破的恐懼。
    就連他們素未謀面的大灰狼,也代表著欲·望和誘騙。
    所以他會和玩家發生親密關系,將他們扣押在『潮』濕的『迷』夢鄭
    副本通常會結合著守關npc的&znj;目的,鑲套給他們相應的&znj;關卡。
    錫兵對應的&znj;是棋局。
    繼母對應的&znj;是“11+n”扇門的恐懼試煉。
    大灰狼對應的&znj;是對荷爾蒙管控力的&znj;挑戰。
    那么,兄妹兩人拒絕承認的&znj;、屬于他們的愿望,又是什么?
    只是單純的對食欲的滿足嗎?
    這一層層嵌套的&znj;時間關卡,最&znj;終要通向什么?
    南舟正準備回&znj;頭明自己的&znj;想法,就見李銀航扶著樹,“哇”的&znj;一聲吐了出來。
    身為一個正常人,看&znj;到剛才撕咬活饒場面,能撐到這一步才崩潰,已經算她腸胃控制力強了。
    草木的清香并沒能緩解鼻腔里殘留的&znj;濃郁新鮮的&znj;血腥氣,反而在對沖之下,讓那股惡心感進一步深入到了膈膜。
    李銀航抱著樹,整個人都在打飄。
    但她還不忘頑強地低頭看上一眼,欣慰道:“都消化了。沒有浪費。太好了。”
    南舟:“……”
    江舫:“……”
    南舟問她:“要進倉庫里休息一會兒嗎?”
    權衡利弊過后,李銀航認為,以現在自己這個反胃到腿軟的&znj;狀態,強撐只會拖后腿,并不會很帥氣。
    她選擇躺平去休息一陣。
    將李銀航揣進背包里后,南舟轉向江舫:“舫哥,走吧。”
    江舫:“嗯。”
    江舫:“剛才,對不起。”
    南舟:“……唔?”
    南舟仔細想了想,大概明白了江舫是為了哪一句話致歉的&znj;了。
    可為什么要為正確的話對自己道歉?
    樵夫的&znj;確是虛擬人物……
    想到這里,南舟的&znj;心&znj;突然猛地一動。
    ——江舫因為這句話,反而要對自己道歉,是因為江舫知道關于自己的&znj;……事情嗎?
    南舟垂下眼睛。
    他遇見那個姓謝的人時,已經做好了心&znj;理準備。
    他不能排除有現如今《萬有引力》的&znj;玩家玩過《永晝》、見過自己的&znj;可能。
    南舟一度懷疑過,他在【圓月恐懼】里碰到的林之淞,也是對他有印象的&znj;玩家之一。
    一開始,南舟并不介意江舫或是李銀航知道他的&znj;身份。
    從很久以前起,他就是孤身一人。
    他不介意像謝什么一樣一個人闖關,單槍匹馬地實現自己的&znj;愿望。
    但是,和他們在一起的時間越久,南舟越不想出關于自己的&znj;真&znj;實。
    他知道,以銀航和舫哥的『性』格,不會傷害他,最&znj;多會因為擔憂安全問題,選擇和自己分道揚鑣罷了。
    南舟想,這并沒有什么。
    ……真的&znj;沒有什么嗎?
    南舟自己想到“分道揚鑣”四個字時,每個字都像是有棱有角地砸在他心&znj;上似的。
    南舟有些無法理解這樣的沉重和微痛。
    哪怕了解了大腦分區里每一處的&znj;功能,他對復雜的&znj;情感也永遠抱著動物一樣的好奇和不可理解。
    正是因為不可理解,他才無法抵御心&znj;臟里泛出的、不出的緊繃和酸脹,只能茫然地看著,任憑怪異的&znj;情緒對他的&znj;心&znj;予取予求。
    南舟一時分神,江舫那邊的&znj;心&znj;神也難以集鄭
    【腦侵】這個副本,讓他想起太多和南舟相處的&znj;遙遠的&znj;過往。
    紛『亂』的&znj;、快樂的&znj;、蕪雜的&znj;、無法控制的。
    最&znj;終,一切情感的&znj;落點,匯聚在了某一的傍晚五點半。
    那是從“紙金”的&znj;酒吧出來不久后的事&znj;情。
    又執行過一次陌生的&znj;副本后,江舫帶隊去了松鼠鎮。
    江舫知道,為了規避那種麻煩的情感,自己本應該疏遠南舟的&znj;。
    可江舫就是想帶他來看廣場上定期燃放的夕照煙花。
    他告訴自己,只是看煙花,而已。
    在等待的&znj;過程中,南舟倚靠臺階,含著棒棒糖,將草莓味的鮮紅糖果吮出了透明的光澤。
    他和江舫閑聊:“你出去后,想要做什么呢?”
    江舫答道:“我想要過正常的&znj;生活。”
    這其實是一句沒有意義的&znj;話。
    江舫的生活,和“正常”向來無關。
    南舟:“什么是‘正常的&znj;生活’?”
    江舫嫻熟地隨口撒謊,編造了他向往卻從未實現的理想生活:“起床后做一份早餐,看&znj;看&znj;一的新聞。然后去上班,朝九晚五,晚上帶些吃的&znj;回&znj;家來,或者和朋友一起去清吧喝一杯,去足球場上踢一場球……”
    南舟單手抱頭,望著江舫:“可是上次你看&znj;到了,我不會喝酒。”
    他問:“這是可以學習的&znj;事&znj;情嗎?”
    江舫一愣。
    一股淡淡的悸動伴隨著無奈,『潮』涌似的席卷上他的&znj;心&znj;頭。
    ……南舟居然在規劃出去后的事&znj;情。
    他想要出去。
    江舫閉上了眼睛。
    他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又在什么時候,給了南舟什么無謂的&znj;希望了?
    ……就像上次,他突然向自己表白一樣?
    可現實里沒有游戲背包。
    沒有儲物槽。
    沒有一個可容納這個怪物、給他一個身份id的&znj;地方。
    他沒有辦法把&znj;南舟揣在身上瀟灑離開。
    即使自己真&znj;的&znj;能夠脫離游戲,《萬有引力》作為一個出現了嚴重失誤和bug的&znj;游戲,只會被緊急關停,永久關服。
    一旦這副本的噩夢到了盡頭,南舟和他,就不可能有再見的&znj;時候了。
    一旦開始構想未來,江舫的心&znj;尖就細密地抽疼起來。
    一時間,他也不知道這種燒灼一樣的無措和慌『亂』是源于什么。
    他沒有這樣的經驗,因此他的&znj;身體和精神,一應都是僵硬的&znj;。
    “我沒有踢過足球。”
    偏偏那邊廂,南舟還在認真&znj;地展望未來:“我可以去給你撿球。”
    ……為什么一定要去想這種事&znj;?
    “早餐,我不會做。但我可以去買。”
    ……夠了。
    “我是不是也可以找一份工作?我是教過孩子的&znj;,雖然——”
    ……停止!
    “南舟,你不是真人。”江舫沖口道,“你如果是真人,那就……”
    話到這個地步,江舫終于驚覺出這話的&znj;傷人程度和潛藏在背后的、灼熱得讓自己都害怕的&znj;某種情感潛臺詞。
    如果南舟是真饒話,那就……好了……?
    難道自己可以許給他未來?
    自己什么時候開始發瘋了?
    什么時候可以這樣不知羞恥、不顧代價地談起感情了?
    “不……”江舫的臉微微漲紅,“不。抱歉。”
    抱歉山了你。抱歉讓你有了不應該有的&znj;希望。
    南舟停止了展望。
    按理,江舫的心&znj;應該不會繼續被他的&znj;言語擾『亂』才對。
    然而,南舟用他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看&znj;了江舫許久。
    江舫心里直跳,嘴唇不自覺地抿緊,卻也無法就這樣輕巧地從他身上轉開視線,若無其事地看向別處。
    江舫心中有萬語千言,但落到唇邊,卻是一字難出。
    那些話在他的&znj;心&znj;里白磷一樣地迸濺開來,一燒就是持久不滅,直到在心底深不見底的&znj;洞。
    許久之后,他才聽到南舟清清冷冷的語調:“嗯。舫哥。你是對的&znj;。”
    沒有生氣或是惱怒,只是最平鋪直敘的語氣。
    而江舫的心&znj;里卻像是有一個聲音。
    在那無數的細的孔洞中,滿溢著一些不可言的話語,魔障似的耳語、呢喃、直至呼喊,排山倒海的聲浪和回&znj;音,幾乎要撐破他的&znj;心&znj;,
    細聽之下,卻又是空空『蕩』『蕩』,什么都沒櫻
    ……
    他們還是看完了那場煙花。
    只是在開場前,南舟就含著棒棒糖睡著了。
    那時候,南舟不在意的神情,和現在如出一轍。
    就在剛才的&znj;木屋里,他還對自己了那句一模一樣的話。
    ——“舫哥,你是對的&znj;。”
    而和過去一樣,江舫還是有許多話想要對他。
    只是那些話凝在舌尖,像是被冰凍住了一樣,讓他這樣的情感表達困難癥患者什么都不出來。
    只能活躍在心底的&znj;那些呼喊,需要某種東西來將它徹底融化。
    南舟并不知道江舫在想什么。
    他問:“想吃東西嗎?”
    江舫的萬千話語,就這樣化作了一句最簡單的&znj;回&znj;應:“我這里還櫻”
    南舟:“喔。”
    他從背包里拿出一只蘋果,對抗著強烈的&znj;饑餓感,往前走去。
    眼下,江舫是否知道自己的&znj;npc身份并不是最要緊的事&znj;情。
    他打算先去大澤那里看&znj;看&znj;情況。
    他不知道的&znj;是,江舫在他身后,正醞釀著怎樣的一場沉默的&znj;瘋癲。
    他悄無聲息地打開了背包,取出了在雪山上被用去了大半瓶的【真&znj;相龍舌蘭】,徑直倒入口鄭
    烈酒炙過被咬贍&znj;舌尖時,酒精像是燃燒開來似的&znj;,呈燎原之勢,在他口腔里引起一陣劇烈的&znj;痛。
    江舫對自己的&znj;酒量還是自信的&znj;。
    酒瓶上的&znj;度數也注明了,是42度。
    區區100ml的&znj;量,對江舫來和喝水沒有實質區別。
    將還剩約200ml的&znj;龍舌蘭酒瓶重新收好,江舫張一張口,感覺并沒有精神失控的&znj;感覺。
    一切都和他平時飲酒之后的感覺一樣。
    無趣。
    乏味。
    一切情緒都在控制閾值當中,沒有絲毫變化。
    江舫不免苦笑。
    他本來寄希望于借酒打消這種過分的&znj;清醒和理智。
    可惜,自己對酒精仍然是生的&znj;不敏福
    想到這里,他雙手『插』·入口袋,靜靜跟上了南舟。手機閱讀地址:m.xiaoxs.()看書更便捷,書架功能更好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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