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嚯嚯嚯——”
    不知是不是夢的緣故，格林笑聲格外陰間。
    伊凜忽然有些懷念以前的蝙蝠。
    格林無處不在。
    夢的盡頭必是夢魘，夢魘深處住著格林。
    夢魘之主，恐怖如斯。
    這個時間線的小伊凜，剛從格林鎮離開。雖然現在的他尚未獲得【夢魘印記】，可如果沒有猜錯，以格林的能耐,  定然會樹藤摸瓜、螞蟻上樹、老樹盤根，借著格林鎮的契機，偷偷溜進“唯一的真實”里。
    在很久很久以前，格林似乎就知道“虛幻與真實”，在“林一”面前提過一嘴。
    要找格林很簡單。
    找個陰涼的地方睡一覺就行了，千萬別蓋被子。
    陰風陣陣時，必會做噩夢。
    伊凜站在那張巨大的夢魘笑臉前：“我想和你做一個交易。”
    “可你還欠我不少。”
    “偽影里的欠賬,  假的，不作數。”
    “嗯？”伊凜面前的臉蛋忽然暴漲了幾百倍,  無邊的威壓壓得伊凜喘不過氣來。
    “……別誤會，我的意思是，現在一起還。”
    伊凜求生欲很強，立即圓上。
    夢魘笑臉縮回了區區十幾米大小，笑臉的嘴角裂開：“差點誤會大了，真可惜喲。”
    “不會不會，沒有的事。”伊凜面不紅氣不喘地搖搖頭。
    “那什么時候開始？”
    “現在吧。”
    “可是比地獄還痛苦的喲。”
    “沒關系。”
    格林不再說話，濃霧散開。溫暖和煦的陽光映在了伊凜的臉上。在樹下，坐著一個恬靜的少女。她戴著耳機，閉著雙眸，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氣質出塵而飄逸,  不似在人間。
    伊凜手里多了一把小刀。
    他的掌心和刀子接觸之間,  沾滿了濕漉粘稠的血。
    誰的血？
    伊凜麻木地向凌依依走去。
    一次不夠。
    那就兩次。
    兩次不夠,  那就十次。
    若還不夠,  那就百次、千次、萬次。
    億萬次。
    這就是地獄。
    “這,  不夠。”伊凜停下腳步，深深吸了一口氣：“還不夠。”
    一只小蝙蝠磕著脆脆的薄片，薄片上印著一張張蜿蜒扭曲的人臉。
    咔嚓、咔嚓、咔嚓。
    聞言，小蝙蝠嘆了一口氣：“加大檔位可以，但你要是壞掉的話，我可不負責喲。”
    伊凜眼前場景再變。
    漆黑的天，裂開的地。
    手持真理匕首的凌依依，分別將夏如雪、劍南春、辰北、花娘，將他熟悉的所有人，一一刀死。
    有的傷口能自然愈合。
    有的傷口不能。
    這個血淋淋的傷口，既然愈合不了，那就一次次地撕開，將傷口撕爛撕開，血流如注，直至習慣了這種撕心裂肺的疼痛為止。
    這種夢魘，將持續……億萬次，或更多。
    格林嘴里啃著美味的“夢魘薯片”，優雅鞠躬：
    “祝你有一個，美妙的夜晚。”
    ……
    不知過了多久。
    伊凜從冰床上彈起時,  宛若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他的長袍被冷汗沁透,  結了了冰。
    伊凜坐起來時，長袍上的冰渣嘩啦啦地往下掉,  又咸又硬。
    撲通。
    伊凜腳步一軟，摔在冰壁上。
    他咬牙站起。
    又跌。
    又站起。
    身體并沒有受到損害，但他受損的是“精神”。
    他抽空進樞內看了一眼，里面全是補丁，支離破碎，慘不忍睹，但勉強蚌住了形狀。
    身體的形狀由靈魂決定，一旦精神壞掉，他也會壞掉。
    “真不愧是……夢魘之主啊。”
    伊凜揉了揉眼睛，攤開手掌一看，全是淡淡的血，伊凜握緊拳頭，讓這些顏色，凝固在掌紋之間。
    他默默離開了雪山洞窟。
    ……
    伊凜查了查時間，才恍然醒悟，他這一睡就將近半個月。換言之，他在夢魘里被折騰了半個月。格林這頓是吃了個六分飽，他可是累得夠嗆。
    他很清楚，要建立一個“理論上不存在”的認知，是一個艱難而漫長的過程。伊凜早已親眼見過地獄，哪怕格林的夢魘比地獄更加可怕，但伊凜仍無畏前行。
    越和格林這一級別的大佬接觸，伊凜對“神性”的理解越發深刻。別看他和格林現在混得挺熟，但伊凜可以確信，自己對格林而言，不過是一件“相對其他玩具而言更好玩的玩具”，讓格林有那么一點點珍惜，但若是真的把伊凜給玩壞了，格林也不會太心疼。
    簡單來說就是：格林的玩具，太多、太多、太多了。多不勝數，浩瀚無邊。
    “半個月。”
    伊凜換了一身衣服，掐指一算。沉吟片刻后，跨越千山，回到小希處。可讓伊凜頗為意外的是，小希今日不知抽了什么風，居然沒在家里呼呼大睡。
    【查找老板。】
    伊凜不可能讀取小希身上的“理”，她的權限目前還是最高的，所以伊凜直接找領航員幫忙。
    自動上次接入了希樂園第二層數據庫、篡改了蕭陽的核心數據后，事后領航員和管理員共同的上級——【女神希】，并沒有追究誰的責任。這讓領航員默不作聲地在自己的運算邏輯中加了一條：老板最大，如果老板不在，那就是管理員說了算。
    所以，這次，管理員再次越權，領航員沒有拒絕，爽快地給出了小希目前所在的坐標地點。
    【詳見320章錨點】
    伊凜來時，小希正挽起袖子，往身前用力地掄。
    “啪！”
    她似乎拍了什么東西。
    小希拍完，重新坐下，舔上冰激凌。
    “有人無意中觸動了‘錨點’。”她搖搖頭：“可現在，還不是時候吖，太早了，太早了。”
    “我這樣應該不算違規了吖？只要沒有誰發現，就不算違規！”
    小希媽媽寵溺地摸著小希的頭。
    場景洋溢著濃濃的母愛。
    伊凜適逢其會地抵達現場：“原來當年是你拍了我后腦勺？”
    “不然呢？我這是在拍醒你。”
    伊凜想了想，陳年舊事懶得追究。
    “谷天晴…我本來還想問伱點事，但現在似乎有更要緊的事。”
    伊凜敷衍地給了女神一個簡單的抱抱，又匆匆走了。
    小希撅著嘴，有些郁悶。她覺得管理員不和她玩了。
    ……
    梨臺市。
    “小伊凜”騎著奇美拉，一路奔襲，抵達爛尾樓廢墟，準備開啟一場團戰。
    管理員抵達時，來自世界之外的奇美拉，正在遭遇慘無人道的群毆。
    他由始至終都在一旁看著，他很快便明白了這只奇美拉被召喚來這里的理由。
    讓伊凜有幾分哭笑不得的是，當年事后，他隨口胡謅了一個“大朋友”，居然無意中和“GM”的形象呼應上了，這真的是一個純粹的巧合。
    “小伊凜”、狗子、余夢、李二胖等人在結束戰斗后，離開爛尾樓廢墟。
    特異組的工作人員，正準備想辦法，將奇美拉的殘破尸體，運回首都。
    一位戴著鴨舌帽，穿著工作服的人員，默不作聲地在奇美拉的肚皮里掏。奇美拉的血液有腐蝕人體的效果，可這工作人員卻沒有做任何防護，徒手從奇美拉的體內取出了某物。
    忽然。
    工作人員抬起頭，皺了皺眉，隨后輕笑一聲：“你如此光明正大地介入，真不怕上面發現？”
    “彼此彼此。別以為你換了一副馬甲我就認不得你了，谷天晴。”
    四周萬籟俱靜，所有人都被定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寂靜的世界里，只剩下黑白兩色。
    他們進入了亞空間。
    伊凜與工作人員二人成為了黑白世界中唯一的色澤，他掏出一張畫卷，將那件物體往畫卷里一塞，畫卷一扭，仿佛活過來似地，撕開亞空間，鉆入縫隙中。
    “哼。”
    伊凜伸手，準備阻止，可谷天晴在將“物件”送走之后，站在原地平靜地看著管理員出手，捋著頭發：“我這是在兌現你我之間的交易。我建議你別插手哦，否則，后果自負。”
    聞言，伊凜動作一頓，眼睜睜地看著那畫卷隱匿消失。
    谷天晴微笑：“你是了解我的，雖然你不相信我，但現在我們，有著共同的利益關系。畢竟，一旦知道了你的權限后，誰敢輕易惹你呢？”
    伊凜閉上眼睛，掩飾瞳內運轉的流光。
    谷天晴猜出了伊凜的打算，微笑搖頭：“不用浪費力氣了，你推演不了的。因為給我送快遞的，可是……”谷天晴指了指頭頂上的夜空。
    伊凜睜開眼睛，果然推算不出。一切蛛絲馬跡都被抹掉了，谷天晴借用“儀式”，將一件未知的東西從世界之外偷運進來。谷天晴似乎也知道，伊凜至今仍對“是否殺死自己”而心存顧慮。所以現在的他，顯得有點囂張。
    “噓。”
    谷天晴壓低帽檐，朝伊凜丟出了一張卡。
    伊凜接住。
    意外的是，這張居然不是塔羅牌了，而是一張普通的硬紙卡。
    上面潦草地寫了三個字：【滄陽市】。
    字后附帶了一張欠揍的笑臉。
    “你這，還不如給塔羅牌呢。”
    伊凜撇撇嘴，表示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