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底的毀滅。
背叛。
隕落。
伊凜琢磨著谷天晴的塔羅牌占卜。
他知道,谷天晴的塔羅牌占卜,雖然和常規(guī)的塔羅牌占卜相似,不同的語境、不同的場景下,對占卜結(jié)果的解釋截然不同。
更多的,是帶有谷天晴的主觀解讀在內(nèi)。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谷天晴的占卜結(jié)果,只要解讀的方向?qū)α耍瑴蚀_率還是有的。
徹底的毀滅……
莫非指的是這座城市?
可背叛……隕落,又是什么意思?
雖然字面上的意思很好理解,但代入目前的場景里,卻讓伊凜感覺有些匪夷所思。
“莫非……”
就在伊凜糾結(jié)時,面色蒼白的袁志業(yè),干涸的嘴唇微微顫動,喉嚨里傳出含糊不清的呻吟聲。
王兵似乎在這段時間的調(diào)查工作里,與袁志業(yè)建立起深厚的友誼。除了在臨危時不忘拉袁志業(yè)一把外,在袁志業(yè)發(fā)出痛苦呻吟時,王兵有些急了,晃著袁志業(yè)的腦袋大聲喊著“老袁,老袁,老袁”。
……基情滿滿。
伊凜本來見袁志業(yè)的傷口似乎不致命,所以起初也沒有在意。
可當伊凜習慣性放出“念動力觸手”悄咪咪地感知一番時,卻瞬間變了臉色。
“王兵,閃開!”
王兵一愣。
伊凜快步走上前,王兵以及其他幾位調(diào)查、外勤小組成員,還沒接觸到伊凜,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開了幾步。
谷天晴眼睛微微瞇起。
伊凜目光一凝,推開幾人后,原地沉思了半響,便將緊閉雙眼的袁志業(yè)翻了一個身,粗暴地撕爛了袁志業(yè)的衣服。
“嘶——”
伊凜那果斷的動作,令其他人下意識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們本不想誤會。
可伊凜實在是太直接了。
可在伊凜撕掉袁志業(yè)的衣服后,下一秒,周圍幾人涼氣倒吸得更狠了。二話不說,包括王兵在內(nèi),幾人面色一變,嚇得蹬蹬蹬后退了幾步。王兵甚至沉著臉,劃拉一下拉槍上膛,槍口指著袁志業(yè)的背部,微微抖動。
“別急。”
伊凜伸出手,讓王兵別沖動。他怕王兵擦槍走火,又補充道:“一只小蟲子而已。”
的確。
在王兵的背部,正趴著一只“小蟲子”。
原本蜷曲起來只有拳頭大小的新物種怪蟲,此刻正死死地趴在袁志業(yè)的背部,半透明的腹部微微透著紅光,鼓得跟一個小皮球似地,里面脹滿了袁志業(yè)的鮮血。蟲子的口器深深刺入了袁志業(yè)的皮膚里,吸了一大泡血液出來。
“難怪,表面的傷口不至于讓他臉色白成這樣,原來主要的失血是在這里。”伊凜快速探了探袁志業(yè)的脈搏,暫時沒有理會那只蟲子,反倒抬起頭問其他人:“你們誰身上帶了類似瓶子的東西?”
王兵幾人本像是驚弓之鳥,被那恐怖的殺人蟲潮追了一路,現(xiàn)在可以說是一看見蟲子就腿軟。但見伊凜如此淡定,王兵幾人也快速冷靜下來……畢竟是受過專業(yè)的訓練。
可伊凜的話卻讓他們愣住了。
瓶子?
誰特么有毛病沒事會在身上帶瓶子?
而且一般的瓶子也裝不下這玩意吧?
“我有呀。”
谷天晴不知何時湊了上來,笑瞇瞇地從儲物空間里掏出了一個容積大約兩升的寬口玻璃瓶,笑道:“鋼化玻璃做的,很堅固。”
周圍遠遠站著的其他人更愣,世界觀稍稍崩了一個缺。
原來特么還真有人沒事做隨身帶著瓶子啊!
將瓶子交給伊凜后,谷天晴饒有趣味地問:“怎么搞?”
“這些蟲子的口器是進化過的,尋常螞蟥都不能輕易硬拔,更何況是它們。硬扯的話估計會扯掉袁志業(yè)很大一塊肉。”伊凜稍稍思索了片刻,然后招招手,把在一邊打醬油的織田舞叫了過來。
“來,你刀快,你來。”
“哼。”
織田舞輕哼一聲,面上不愿,眼里不爽。
但還是快速提刀走上前。
王兵麻溜地從警車后備箱里取出應急的醫(yī)療箱,準備好了之后,織田舞隨手一刀,王兵等普通人連織田舞拔刀的動作都沒來得及看清,便聽見袁志業(yè)背上的那只蟲子,發(fā)出“吱啾”的怪響后,猛地從袁志業(yè)的背上竄起。
伊凜早有準備,高密度的念動力,裹成了一個無形的“通道”,順著蟲子崩起的方向,輕松將那只吸得飽飽的蟲子,送進了鋼化玻璃瓶里,蓋緊了蓋子。
對于單只怪蟲的力量,伊凜早就評估得很徹底了。若單只怪蟲都能撞破鋼化玻璃,那這在滄陽市里進化出來的“新物種”,真的足以逆天了。再加上可怕的繁殖能力,說不定無需等到“天啟騎士”降臨的那一天,人類早已完蛋。
谷天晴友情贈送的玻璃瓶質(zhì)量很好。
隔音效果極佳。
幾人觀察了一會,見那蟲子的確是撞不破那玻璃瓶后,其他人才湊近一些,觀摩怪蟲在瓶中扭動圓潤的腰肢、與呲著利齒的口器。
在口器后,是一個濕滑的洞穴,隱隱透著血光。
王兵快速為袁志業(yè)包扎傷口。織田舞下刀果然快得可怕,在切斷怪蟲口器的同時,只削掉了袁志業(yè)后背一層薄薄的皮膚,等王兵開始動手包扎時,被削掉了皮膚的背部才開始滲出血來,這就離譜。
近距離觀察怪蟲的結(jié)構,幾人更覺不可思議。
區(qū)區(qū)螞蟥到底是如何在短短幾天內(nèi),生出了一大窩這種截然不同的玩意出來。
“進化得很徹底。”
數(shù)秒后,伊凜瞇著眼,得出了結(jié)論。
“謝謝啊。”
谷天晴笑著準備從伊凜手中接過瓶子。
伊凜卻笑著用“救贖左輪”的槍口壓住了谷天晴的手,眼睛瞇得更深,和善一笑:“不不不,應該是我謝謝你的瓶子,改天還給你啊。放心,我會盡量洗干凈點。”
谷天晴:“……”
他快速把手給收了回去。
就在伊凜與谷天晴二人,禮貌地“互相謙讓互相感激”時。
伊凜胸前的死亡烙印瘋狂震動。
“終于……”
伊凜臉色微變。
趙玉龍的聯(lián)絡姍姍來遲。
這下……真的是遲了啊。
“草草草!”
趙玉龍風急火燎地接通了語音,一開口就忍不住罵了起來:“特么聽胡三刀說你那邊出大事了?臥槽,你別嚇我啊,這邊也出了大事啊,你這樣搞,明年今日說不定就是老子的忌日啊!”
那邊也出了大事?
趙玉龍不是在開Z5議會么?
能出什么大事?
伊凜將裝著“活怪蟲”的玻璃瓶塞到了面肌抽搐的王兵手里,順便給織田舞投去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后,走到一邊,避開其他人。
織田舞秒懂,盯著谷天晴死死不放。
“呵,呵,呵。”
谷天晴無奈地笑了笑,攤開手掌,表示自己不會亂來。
另一邊。
伊凜與趙玉龍通話中……
他將情況簡明扼要地報告給趙玉龍。
簡明扼要到什么程度?
幾個關鍵詞大概是:
曙光教、新物種、很多很多蟲、死很多很多人。
三言兩語把話給講明白后,趙玉龍話音一下便嚴肅起來:“你覺得你那邊需要多少人?”
“全部。”
“啥?”
“你能調(diào)動的所有人。弄不好,這次事件足以威脅全人類。”
伊凜沒有夸張。
他不久前反思過整個事件。
這件事,幕后有曙光教在攪動。無論他插不插手,或許是能不能找出螞蟥人,這都不是區(qū)區(qū)兩三人能解決的事件。或許因為伊凜的參入,讓隱藏在滄陽市地底暗中繁殖發(fā)育的蟲群,提前爆發(fā)出來。
怪蟲的前身,螞蟥群的繁殖能力實在太過恐怖,產(chǎn)卵了五天,竟然繁殖到這種可怕的境地。
伊凜很肯定,在他曾經(jīng)經(jīng)歷的那個“未來”里,從未出現(xiàn)過這種事。
未來徹底偏移。
走到了一個他所陌生的方向。
在伊凜印象中,直到明年,這座城市還是好好的。
“死了多少人了?”
趙玉龍最為關心的是這一點。
“滄陽市。”
“老子知道是滄陽市,我是說滄陽市里死了多少人了!”
伊凜輕嘆:“我是說,估計會死一個滄陽市的人。”
“!”
……
……
接下來只有等。
這件事,已經(jīng)超出了伊凜的處理能力之外。
面對“災害”,人類這種“單位”,是那么地貧瘠無力,無可奈何。
“該走了。”
谷天晴走到伊凜身邊,笑著說了一句。
伊凜默然不語。
谷天晴又補充道:“我是說你,你該走了。”
“十分鐘前使徒論壇的那個帖子是你發(fā)的吧?”谷天晴轉(zhuǎn)身朝夜深暗處走去,邊走邊說:“縱觀歷史,人類這種生物,總是習慣性地趨利避害,這是天性,也是本能。我們的眼界,沒必要局限在區(qū)區(qū)‘這個世界’里。”
“這,就是人類的劣根性。甚至我與你,都是如此。呵,可悲的人類。”
谷天晴漸行漸遠:“最后,贈送一個友情提示,看在我們深厚的友誼上,這次就不收費了。”
“如果我的占卜沒有錯的話,那三張牌,與你有關。”
谷天晴走了。
伊凜并不意外。
他也該走了嗎?
伊凜其實并不用為此而冒巨大的生命危險。
可是……
伊凜面無表情地打開使徒論壇。
不久前,他將滄陽市里發(fā)生的“災害”,發(fā)到使徒論壇里求助。
滄陽市周邊,甚至滄陽市里,說不定還有存活的使徒。
使徒的能力詭秘莫測,只要有人肯來,無論是利益或是其他理由,只要有人肯來,這次“災難”說不定多一分微不足道的轉(zhuǎn)機。
伊凜匿名的帖子下有不少人回復。
……
【蟲群災難?新物種?人類滅絕?今天該不是愚人節(jié)吧?】
【就算是真的,傻子才去。】
【呵,樓主肯定被困在里面了,出不去,想忽悠其他人去送死。】
【這下完了,現(xiàn)實里發(fā)生了大事,感覺要涼涼了啊。】
【感覺會死不少人啊?】
【煞筆,普通人的死跟我們有什么關系?我們‘使徒’,和普通人根本就不是同一個維度的生物。誰在試練里殺的人沒個千兒八百的?對了,萌新除外,哈哈哈——】
【……】
末了。
伊凜看向數(shù)公里外,漆黑的市中心。
隱隱從那個方向,傳來無數(shù)人匯聚在一起的哀嚎聲。
伊凜不怒,不驚,不愁,不悲,反倒笑了:
“這就是人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