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兩人就直接去民政局扯了證。
    沈亦歡幾乎是喝斷片了,根本不記得昨天還主動跟陸舟提了領證的事,白天陸舟穿衣服的時候她還奇怪。
    “你今天有什么事嗎？穿這么正式？”
    陸舟扭頭，一言難盡的看她,將身上的白襯衫紐扣一顆顆扣上去：“忘了昨天晚上說什么了？”
    沈亦歡看著他扣紐扣的動作一陣愣神,都沒聽清他說什么，目光流連在他露出的大片胸膛上,剛剛洗了臉，水順著臉頰下滑,滑過鎖骨和胸膛。
    她瞇了瞇眼,漫不經心：“嗯？”
    陸舟扣上最頂上的風紀扣：“領證。”
    “什么證？”
    “……結婚證。”
    “啊？”沈亦歡愣住了，從床上坐起來，“我說的？”
    陸舟靠過去,膝蓋磕著床沿，去掐沈亦歡的臉，威脅似的：“反悔了？”
    “沒，我怎么會反悔。”沈亦歡忙表自己忠心，“我就是沒想到我居然這么主動跟你說結婚。”
    陸舟笑了聲，嗓音低沉,起身，拉開另一邊衣柜：“穿哪件？”
    沈亦歡看了眼陸舟穿的：“我也穿襯衫吧。”
    搭了一套情侶裝去民政局。
    拍照的時候沈亦歡都覺得緊張，生怕拍不好,拉著陸舟問了好幾遍怎么樣才在鏡頭前準備好。
    好在最后拿到照片，兩個人都拍的特別好。
    從民政局出來，沈亦歡拿著結婚證顛來倒去的看,唇角翹起一邊沒降下來過。
    坐進車里，她便拿著兩個紅本本拍照發朋友圈，又拿陸舟手機也給他發了一模一樣的一條。
    陸舟幾乎從來沒有發過朋友圈，上一條還是大半年前了，轉發了一條關于一中校慶的內容。
    兩人在大早上同時發了這樣子的朋友圈，好友們瞬間就炸了。
    沈亦歡和陸舟決定今天去領結婚證的確是倉促決定的，本來不管怎么說，也先應該去一趟時家見過沈母和時振平之后，更不用說微信里的那些好友。
    邱茹茹直接一通電話打過來罵沈亦歡連她都不告訴。
    不過發都發了，沈亦歡一直逃避的見沈母就逃不開了。
    她們吃過中飯后就直接去了時家。
    陸舟算是第二回來這。
    時振平后來生意蒸蒸日上后就搬來了近郊的富人別墅區，周圍都是一樣的別墅建筑，車來車往，不見行人。
    “前面那幢就是。”沈亦歡指路。
    車停在外邊，他們走路進去。
    進門前沈亦歡還深呼吸了幾次，才按響門鈴，陸舟至始至終都牽著她的手。
    門一開，沈亦歡就怔住，眼睛還未反應過來，最先聽到的是花瓶破碎的清脆聲。
    時堇踩著細高跟，把家里的花瓶一個個砸在地上，保姆圍在旁邊手足無措，只大聲勸著不敢靠近，時振平在一邊哄著。
    開門的保姆見是沈亦歡，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說：“二小姐，你快去勸勸吧。”
    沈亦歡：“……”
    時振平扭頭過來看到沈亦歡，又看到她身后的男人，愣了下。
    時堇的目光也跟過來，隨即又是一聲清脆的破裂聲。
    陸舟無聲的攥緊了沈亦歡的手，將她拉到身后，自己向前跨一步走進門檻：“叔叔，您好，我是沈亦歡的……”
    他頓了下，說，“老公。”
    領了證了自然是老公了，沈亦歡從來沒這么叫過陸舟，只覺得臉紅。
    時振平看上去倒是沒怎么震驚：“啊，噢，我聽亦歡媽媽說過了，你們剛剛領了證是吧。”
    那邊時堇發出一聲尖叫，瘋了似的。
    時振平一改先前對時堇的神色，怒斥一聲：“25歲了還成天瘋瘋癲癲的！什么樣子！”而后又對沈亦歡和陸舟說，“你媽在樓上，你們去吧。”
    沒再理會時堇。
    在時振平那一聲吼后，時堇安靜了片刻，隨即是更大聲的尖叫，其中夾雜些難聽的臟話。
    陸舟牽著沈亦歡的手上樓，沈母和時振平的臥室在三樓。
    沈亦歡拉了拉他的手，陸舟停了腳步去看她，以為她是害怕：“怎么了？”
    沈亦歡在他耳邊親聲說：“你知道剛才樓下那人是誰嗎？”
    “誰？”
    “時堇，算是我姐姐，就是上回加了你微信的那個。”
    陸舟沒什么反應的“嗯”了一聲。
    “你沒認出來嗎？”
    “沒。”
    沈亦歡滿意了。
    除去任務的要求，陸舟對女人的外貌都沒什么特別的記憶點，不管多好看在他眼里都一個樣，只有沈亦歡是個例外。
    還不是所謂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第一眼見到沈亦歡就記住了這張臉，過了一整個暑假，到高一開學一見她還是瞬間就認出來了。
    挺神奇的。
    時堇在樓下鬧著，沈母便沒有下樓。
    沈亦歡原以為這趟去少不了一頓罵，沒想到沈母還心情非常不錯，也沒說什么讓人難堪的話。
    沈亦歡挺高興的。
    “你們這婚禮打算什么時候辦？”沈母問。
    這個問題他們的確是還沒商量過，陸舟禮貌問：“您最近哪些天有事的嗎，我們把日子空出來。”
    沈母笑著喝了口茶，翹著二郎腿：“我倒是都有空，不過時堇她兩個月后要去歐洲玩，就盡快吧。”
    沈亦歡愣了一下：“她估計也不愿意來婚禮吧。”
    “不愿意來也得讓她看著。”沈母說，又看陸舟，“時堇不是之前還神神秘秘的說有個目標對象嗎，沒想到就是你。”
    沈亦歡忽然不想說話了。
    也明白了為什么這趟來媽媽心情挺好。
    這種失望來勢洶洶，在前幾秒她還為媽媽竟然接受了自己和陸舟而高興，結果現在卻一下子知道原來這表面的高興只不過是因為她覺得自己的親生女兒“贏”過了時堇。
    莫名其妙又可笑。
    像是一記悶棍，打在了原本還對媽媽抱著一線希望的沈亦歡頭上。
    沈亦歡頓了頓，突然覺得腦袋都有點疼，堅定又直截了當的說：“我們不辦婚禮了。”
    “不辦？”沈母一下子擰起眉，“怎么能不辦？！”
    “懶得辦。”
    沈母轉而對著陸舟：“你說說，哪有好好人家的姑娘嫁人連個婚禮也不辦，你說是吧，你們家也是將軍家庭，總不能丟這面子，不僅要辦，還得大辦，不然我怎么放心把女兒交給你？”
    沈亦歡覺得自己突然有點想吐。
    胃里一陣陣的反胃。
    太他媽可笑了，她這算不算是被自己親媽給惡心吐了。
    她深吸了口氣，想說什么，一旁陸舟站起來。
    沈亦歡也就下意識站起來，陸舟抬手，輕輕覆上她的后頸揉了揉，像是安撫一只貓。
    陸舟說：“她不想辦，我們就不辦了，我父母那邊我會提前說明。”
    沈母瞪著他。
    陸舟摟著沈亦歡的肩，微微頷首：“阿姨，那我們就先走了。”
    說完，他也什么都不管，摟著沈亦歡就下樓，沈母在上面罵罵咧咧什么，也隨著他們下樓聲音越來越輕了。
    陸舟腳步不停，沒有跟時振平和時堇道別，保姆見他們一言不發的出去，也奇怪的“欸”一聲。
    快走出門時，時堇突然從后面沖過來，陸舟下意識把沈亦歡拉到身后擋住，一手截住時堇揮過來的手臂，面色冷下來，往外一拽。
    沈亦歡反應沒陸舟快，看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剛才自己是差點被時堇打了。
    沈亦歡歪了下腦袋，看向陸舟：“你為什么不打她？”
    陸舟輕挑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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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亦歡捋了把襯衫袖子，長出一口氣：“算了，我自己來。”
    時堇面目猙獰的瞪著她，她還是頭一次看到時堇這副模樣，估計也不是因為有多喜歡陸舟，畢竟她應該早就發現陸舟已經刪了她了，而是發現這個把她刪除的人和她在一起罷了。
    時堇從一開始就不喜歡她。
    雖然沈亦歡也不知道她那個時候有什么好遭人嫉妒的，但時堇的確是嫉妒她，還總喜歡搶她的東西。
    說起搶她的東西。
    她倒是想起來，自己還有個相機在時堇這。
    “對了。”沈亦歡看著她，“我相機在你房間里吧。”
    “你給我滾。”時堇一字一頓惡狠狠的說。
    “我不。”沈亦歡故意揚起一個非常討人嫌的笑，“我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我的人也永遠是我的人，反正你都搶過，結果你也知道是什么，對吧。”
    “你！”
    時堇用平常看她時最常見的鄙夷又刻薄的眼神看著她，因為怒意胸腔劇烈起伏著。
    沈亦歡剛邁步朝樓上走時被時堇拽著衣服猛的一拉，陸舟剛要上前，沈亦歡就已經一巴掌打在了時堇臉上。
    動作快的他都沒怎么看清。
    畢竟從前打架對沈亦歡來說是家常便飯，她一個女生，力氣比不過別人，最擅長的就是快狠準，一下就能把人打蒙。
    時堇沒料到她突然來這一下，手在空中亂揮舞了幾下，就直直的朝后栽下去。
    細高跟在地磚上摩擦出尖銳的聲音，腳踝一扭，就疼的在地上起不來了。
    方才兩個女人之間的爭論，再加上是時堇不占理，時振平站在一邊也沒搭腔，至此才一瞪眼，聲音里含著火氣：“沈亦歡！”
    沈亦歡還是頭一次聽到時振平這么生氣的叫她名字。
    終于是撕開那副偽善的面具了啊。
    沈母聽到動靜匆忙下樓，看到眼前這副景象也是十足的愣了下。
    沈亦歡誰也沒搭理，轉身就上樓，時振平在身后喊：“你去干什么！”
    她頭也不回的答：“去把我爸送我的相機拿回來。”
    時堇的房間就在二樓樓梯旁，她走進去的時候聽到樓下沈母對陸舟說：“你怎么也不管管她啊！就由著她胡鬧嗎！”
    陸舟點頭，甚至還淡笑了一下：“隨她鬧啊。”
    有些東西就得讓沈亦歡自己親手出了這口氣，過去的這么多年她在時家受的委屈都得讓她自己討回來才能痛快。
    沈亦歡就是這樣的人。
    他也不用擔心沈亦歡對付不了，區區一個時堇罷了，沈亦歡真狠起來，時堇能連骨頭渣都不剩。
    沈亦歡從時堇房間里拿回自己的相機。
    下樓的時候就看到沈母已經把時堇扶起來站在她旁邊了，還輕聲安慰著什么。
    “你給我站住！”時振平厲呵。
    沈亦歡就站在臺階上，低垂著眉眼，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眼底冷漠又不屑，囂張的氣焰讓時振平幾乎認不出他。
    他記憶中的沈亦歡是那個溫吞到逆來順受的人，有時候也會反抗，跟時堇鬧的難堪，最后還是被沈母逼著低下頭道歉。
    說實話，他還是很享受這種道歉的。
    反正那也不是他親生女兒。
    可現在，沈亦歡的表情讓他愣了下，沒說話。
    她勾了下唇，下臺階走到陸舟旁邊，把相機交到他手里，脊梁骨筆直，傲慢的不行。
    “沈亦歡。”沈母皺著眉看她，“你怎么能打你姐姐呢？你叔叔對你不好嗎？”
    沈亦歡覺得自己猜都能猜出媽媽的這套說辭。
    “我怎么就不能打她。”她笑了一下，“你可能不太清楚，畢竟你也沒管過我，我這輩子打過的人可多了，我那一下都是輕的了。”
    她看向另一邊的時堇，眼底的溫度冷下來：“弄出血也不是沒有過，她要是再敢來惹我，下次就不是一個巴掌這么簡單了。”
    她拉著陸舟推開門。
    “沈亦歡！”
    “沈亦歡！”
    媽媽和時振平的聲音。
    隨后，時家大門關上，將所有聲音都擋在那一方門板之后。
    沈亦歡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輕松。
    像是掙開鐐銬，掙開枷鎖。
    這一幢屋子里的人可以跟著世俗活的面目全非，可不是人人都要活成那樣。
    ……
    陸舟直接開車回了公寓。
    關上門，沈亦歡蹭了蹭他的頸窩，聲音輕的像是嘆息：“領完證就回家吃飯啊？”
    陸舟動作停了下，摸著她的臉：“我以為你累，那我們去外面吃？”
    “不用，就家里吃，我想在家里吃。”
    沈亦歡剛才那么氣焰囂張的撒完潑，現在靜下來卻又覺得空落落的。
    這么一鬧，自己跟媽媽和時家的關系差不多就斷了，好像也沒有什么舍不得的，就是覺得有點兒失望吧。
    怎么能不失望。
    從小就聽人說“世上只有媽媽好”啊。
    “陸舟，我想吃面條。”她拿掌根壓了壓眼睛。
    “好，我煮面，你進來廚房看著我做。”
    以前陸舟不太讓沈亦歡進廚房，怕油味熏到她，可今天他不太想讓沈亦歡一個人在外面等。
    陸舟從一旁柜子里拿了面條出來。
    他就站在廚臺前，沈亦歡站在他身后摟著他的腰看他煮面。
    他發現，沈亦歡好像很喜歡這么抱著他，她寥寥幾次進廚房，都是這么站在他身后抱著他看他洗菜切菜燒菜。
    走到哪跟到哪，像樹袋熊。
    “加雞蛋嗎？”
    “要，兩個。”
    陸舟從冰箱里拿了三個出來，打進鍋里，拿筷子撥了撥：“兩個是你的，一個是我的。”
    沈亦歡很喜歡這種生活氣息很重的日子，但她其實從小到大都沒怎么過過這種日子。
    “沒有婚禮。”陸舟輕聲問，“會遺憾嗎？”
    沈亦歡說：“我就是不想讓我們的婚禮變成她炫耀的工具，陸舟，我現在的想法挺惡毒的，我就是不想用這種方式看著她高興，我不想她高興。”
    “好，我只要你高興。”陸舟說。
    沈亦歡勾了勾嘴唇。
    “不過——”她側了側腦袋，“婚紗照還是要拍的，你那個軍工項目什么時候要忙？”
    “還早，明天我先陪你去試婚紗？”
    “好。”
    吃過飯就直接睡覺了。
    沈亦歡今天大概真是被鋪天的失望給累慘了，原本總要在床上玩會兒手機才能睡著，今天卻很快就睡著了。
    陸舟睡不著。
    他沒法接受，其他女孩兒都有的東西，沈亦歡卻不能有。
    她要是真不想要就算了，可她明明是想要的，陸舟不可能聽不出她話里的停頓。
    別人都有的，沈亦歡憑什么沒有？
    他輕手輕腳的拿上沈亦歡的手機走出臥室，輸了密碼打開，在通訊錄中找到了邱茹茹的手機號撥過去。
    那頭嘟了兩聲，而后接起。
    “喲，你這洞房花燭夜居然還有空給我打電話，陸舟不太行啊？”邱茹茹笑嘻嘻的聲音傳過來。
    “……”陸舟抿了下唇，“是我。”
    邱茹茹：“……”
    她換了個手拿手機，立馬換了一副語氣：“啊，你找我啊，什么事？”
    陸舟把今天的事大概給邱茹茹講了一遍：“所以我想請你幫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