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倫娜放棄了繼續困擾到底是誰誤會了誰。
她給雷古勒斯做了點吃的,因為他看上去好像好幾天沒怎么吃東西了。
雷古勒斯很溫順,聽話到了一定地步,她做的東西他一點不剩的全吃了。
“你一定是餓壞了。”海倫娜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道,“你居然全都吃完了,我做了那么多。”她語氣有些驚訝。
雷古勒斯看了她一會說:“為什么不讓萊芙收拾。”
海倫娜動作不停道:“你也看見了,萊芙年紀太大了,能做的事情不多,家里就剩下這么幾個好盤子,如果被它摔壞就太可惜了。”
雷古勒斯這次沒有很快說話,海倫娜收完了餐具回來的時候,他才慢慢說道:“你想要個新的家養小精靈嗎?”
海倫娜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克利切可以幫你找到不錯的選擇,而我恰好也知道一些咒語,可以讓它們心甘情愿歸屬于伯德莊園。”雷古勒斯輕飄飄地說。
作為曾經輝煌過的伯德莊園的主人,海倫娜也是知道一些控制家養小精靈的咒語的,她也不是沒想過再找一個能干的小精靈,但每次思考的結果都是放棄,現在也是一樣。
“不用,我還在上學,家里不需要什么小精靈,如果真的需要,等畢業之后我會自己再想辦法。”她隨口說了一句,沒覺得這有什么不對,但這話卻讓雷古勒斯的情緒再次跌入谷底。
他好像又不高興了,白著臉坐在那,R·A·B先生看上去就一副很脆弱的樣子。
海倫娜遲疑了一下,想到自己之前抱都抱過他了,也沒什么好矯情的了,于是走過去坐到了他身邊。
“你為什么又不高興了?”她不懂就問。
雷古勒斯偏開頭,柔軟的黑發有些長了,遮住了一些眉眼:“你說會自己想辦法,這讓我知道你現在連讓我幫你做點事情都不愿意了。”
海倫娜抿抿唇說:“我只是不希望太麻煩你,我已經麻煩你很多事情了。”
雷古勒斯轉回頭近距離和她四目相對:“可我很喜歡被你麻煩。”他壓低聲音,速度很慢地靠近她,海倫娜看著青年的臉龐離她越來越近,心里七上八下的。
“我很好用的,海倫娜。”他抓住了她的手,語調沙啞低沉道,“你可以盡情利用我,我會滿足你的一切要求,解決你的一切煩惱。別再繼續什么分手游戲了,我陪你玩了這么久,你應該也開心了,現在結束這個游戲好嗎?”
海倫娜試圖解釋:“我不是在和你玩游戲,我是真的……”真的想和你分手。
她后面的話沒能說出來,因為雷古勒斯低頭輕吻了她的手指。
他緊握著她的手,冰冷的唇落在她的指尖上,海倫娜渾身一激靈,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游戲結束了,好嗎?”
他又問了一遍,灰色的眼睛透過黑發的細碎遮掩望過來,海倫娜對上那樣的視線和近乎哀求的語氣,實在說不出什么拒絕的話了。
她只能干巴巴道:“我那么做在你看來是不是很蠢,很矯情,還有點自私?”
雷古勒斯笑了笑,昏暗不輕的光線下,他那個笑容讓海倫娜覺得哪怕他代表的是無盡的黑暗,那黑暗好像也挺令人著迷的。
“當然不會。”他低語道,“我知道你只是為了我好。”
海倫娜吐了口氣:“那只是我找到的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最根本的原因還是我退縮了,我沒那么勇敢,我害怕繼續下去,討厭麻煩,厭惡危險了。”
雷古勒斯否決了她的話:“你不是的。”他一字一頓道,“你沒有那樣。”他加大了握著她手的力道,“不要那么說自己。”
海倫娜想說什么,又放棄了言語,她垂下眼睛,溫順地坐在雷古勒斯身邊,他輕輕將她擁入懷中,一手牽著她,一手輕撫過她紅色的長發,慢慢說:“我們和好了,對嗎?”
海倫娜沒說話,女孩子都是靦腆面皮薄的,她沒直白說,可也沒拒絕,這就代表正面回應。
雷古勒斯笑了一聲,笑聲輕松悅耳,帶著低沉的胸腔共鳴,海倫娜聽得耳根發癢,想離他遠一點,雷古勒斯不允許,緊緊抱著她說:“我不會再讓你有之前的任何煩惱,相信我,我會讓你未來的兩年校園生活度過得非常愉快。”他向她保證,“畢業之后我也不會讓你等太久,我會很快讓你成為我的妻子。”
雷古勒斯的保證很有分量,他承諾過的事海倫娜就沒見有什么是沒做到的。
所以他現在說的這些她也是完全可以相信的。
可海倫娜還有顧慮。
她有些難過地說:“我不想讓你那么累,我總覺得我又丟了一個沉重的擔子在你身上,你需要承受的已經很多了。”她反握住雷古勒斯的手,眼睛盯著他們交握的手,“我也想過了,我不打算再自私逃避,我想面對一切,但其實也不需要你付出那么多。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是躲在暗處和你在一起。”海倫娜豁出去道,“我可以永遠不結婚,只要你還需要我。”
雷古勒斯愣住了,他完全沒料到她會這么說,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你愿意……為了我一輩子不結婚?”他有些錯愕地說。
海倫娜咬牙道:“我想我再也不會遇見像你這樣令我割舍不下的人了,我斷定這一點,但我又不想給你太大壓力,我想我需要點勇氣,我現在可能是難得的沖動,也許事后我會后悔,但如果重來一次的話,我可能還是會這樣說。你可以不必管我,你可以盡情做你想做的事,只要是你需要我的時候,我都會來到你身邊的。”
雷古勒斯從未想過會在海倫娜這里得到這樣的回應。
事實上,他也曾對自己會喜歡上海倫娜而感到不可思議。
用現實的眼光去分析,海倫娜其實是那種什么都還不錯,卻也挑不出什么特別大閃光點的女孩。她成績尚可,脾氣尚可,為人處世的方式在個性的斯萊特林學院中太過內斂,毫不突出,很容易就被淹沒在人群之中。
但自從在分院之前她主動和他搭話之后,他就再也沒能忘記那雙翠綠的眸子。
那綠色入侵了他的思想,他的夢境,他的感情和他的生活。
很緩慢的,像最溫吞的泉水,她的氣息一點點淹沒了他的所有,到了今天,她甚至讓他幾次失去理智,瀕臨崩潰。
布萊克們的崩潰和其他人的崩潰是不一樣的,他們的崩潰大多傷人傷己,從沒有什么和平結束的可能。
在海倫娜今天說出這一切之后,雷古勒斯意識到,他會喜歡她并不意外。他們相當互補,這是他沒有注意過的事情。她缺少的是他擁有的,而她擁有的,恰好是他缺少的。
如果非要找一個他會喜歡她的理由,那大概就是他享受自己待在她身邊的感覺。她讓他感覺到平靜,溫和,舒適,沒有爭斗,沒有聲息,一切就像不再有海浪的海水,安靜又安靜。
雷古勒斯說不出話來,只能熱切地吻上海倫娜的唇,用自己最為沉浸的方式汲取她。
雷古勒斯在凌晨時分離開了伯德莊園。
他沒在這里停留多久,時間都花在了路上和站在莊園外發呆。
他這次離家沒給父母打招呼,所以不能消失太久,母親才剛剛在哥哥那里受到刺激,他可不能再刺激她一次了。
克利切幫他掩飾得很好,他到家的時候一切都風平浪靜。
躺在睡了十幾年的床上,雷古勒斯望著天花板,手指情不自禁地撫過唇瓣,一個滿足又肆意的笑容漸漸展露在他臉上。
這是他從未在人前露出過的笑容,那樣徹底,那樣不加克制,讓人覺得危險又忍不住想要靠近這份危險。
克利切在角落里看到它熱愛的雷古勒斯少爺笑得這樣高興,好像得到了功勛章的士兵一樣,驕傲地挺了挺胸。
時間流逝,暑假過去三分之二的時候,布萊克家族的掛毯上又有一個人的名字被燒毀了。
沃爾布加站在掛毯前,語氣悲哀道:“他竟然背著我去接濟那個逆子……是的,我一開始就該知道的,阿爾法德,他和那個逆子一樣,他們是一樣的……”
她好像對布萊克家近代出現了這么多不主流的成員感到茫然,燒毀了阿爾法德·布萊克的名字之后就愣在了那里。
雷古勒斯站在斜角處看著這一幕,那張屬于榮耀的掛毯在此刻的他眼中可真是傷痕累累。
沃爾布加再刻薄,再偏執,她也是個女人,是個母親。先是兒子和她大吵一架徹底離家出走,再是兄弟違背她的意愿接濟被逐出家族的逆子,她感到自己連神經都脆弱起來了。
她轉過身,抬眼的瞬間看見了站在那里的雷古勒斯。
她重新擺出了優雅高貴的姿態,半點之前被傷透心的模樣都沒有。
“你要引以為戒,雷爾。”沃爾布加極力隱忍掩藏,但語氣里還是暴露了一些她的茫然和不安,“你是這個家最后也是最大的希望了。”
雷古勒斯站在那動都沒動一下:“我不會讓您失望的,媽媽。”
沃爾布加蒼白地笑了笑說:“很好,這樣就很好。”她發完最后一個音節,像個幽靈一樣離開了這里,回到了她的臥室。
雷古勒斯走到家族掛毯之前,看著上面被燒毀的空洞,某些時候他甚至會對那些被燒掉名字的人感到羨慕。
母親看似絕情地逐出了自己的長子和兄弟,可在另一方面來看,她是徹底把阿爾法德舅舅推給了西里斯。
這樣一來,被逐出家族的西里斯就不孤單了,他身邊還有一個和他站在同一陣線的親人,他們這些人不能聯系和照顧西里斯,但阿爾法德舅舅今后就是西里斯名正言順的監護人了。西里斯在舅舅去世之后,甚至還可以繼承對方的遺產,不用擔心未來的生活問題。
沃爾布加無法接受他們這類人存在于布萊克家族,但她也沒有人們想象中那樣絕情到毫無人性的地步。她用一種最體面最無可爭議的方式為她不能接受的家人們選擇了一條路。
這大概就是布萊克們最別扭的地方。沃爾布加絕不希望自己的心情被人得知,她大概寧愿人們覺得她無情無義,是個可怕極端的純血女巫。
但現實是,作為母親,對理念不合的兒子,注定會給家族和給他自己惹上麻煩的兒子,她已經做了她可以做的所有。
從此以后,他們將徹底劃清界限,不管她是活著還是死了,哪怕變成一幅畫像,也永遠不會再對那個孩子展露任何仁慈。她所有的仁慈都付出在了今天,付出在了此刻,自此以后,他就只是她口中那個由她生下的孽種,毀了布萊克家優良傳統的逆子。
九月一日,霍格沃茨開學日,沃爾布加和奧萊恩送雷古勒斯到九又四分之三車站。
他們一家三口站在一起,分別之前遇見了有說有笑走來的西里斯和詹姆·波特。
西里斯遠遠看見他們,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只看了他們一眼就收回視線擠進了火車,雷古勒斯當做什么都沒看到一樣,平靜地和父母道別:“再見,爸爸,媽媽。”
沃爾布加彎下腰,帶著黑色天鵝絨手套的手輕撫過雷古勒斯的面頰,她灰色的眼睛緊盯著自己唯一剩下的兒子,珍重地說:“再見,雷爾,不要忘記我對你說的話。”
雷古勒斯闔了闔眼,心想,我不會忘記的。
畢竟現在還能聽你說這些話,給予你回應的,也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雷古勒斯抬腳離開,他上了火車,在火車車廂里換上了校袍,并別上了暑假寄來的級長徽章。
他坐在級長專屬的火車包廂里,萊姆斯·盧平作為六年級的級長同樣也坐在這里面。
兩人對視了一瞬,又飛快地各自閃開,雷古勒斯沒有和他交談的想法,盧平顯然也是。他很快找了個借口出去巡邏了,其他學院的級長們見此也陸續找了理由離開。
當車廂里只剩下斯萊特林的級長們時,麗塔·萊斯特蘭奇笑著開口道:“我聽說暑假在你們家舉行了一個秘密的聚會,那位大人特地面見了你,這對暑假里接連逐出兩個人的布萊克家族可真是及時雨,你說對不對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沒說話,但笑了一下,好像在附和萊斯特蘭奇的話一樣。
麗塔說得倒也沒錯,那的確算是個及時雨,是布萊克家族站在風口浪尖和流言中心的及時雨。他的出現和他對雷古勒斯本人的面見是一種恩賜,讓飽受非議的布萊克家族重新穩定下來。
雖然雷古勒斯對那個人以及復興純血的想法早已改變,在真正見到了對方之后也再次加深了要改變的決心,但在他看來,對方還是有可以利用之處的。
利用黑魔王,在恰當的時候為家族帶來好處,在不恰當的時候反叛,雷古勒斯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如果被人得知,那將是一場可怕的災難。
還好,不會有人知道。
雷古勒斯壓下了嘴角的弧度,站起身打算離開包廂,但包廂門也在那一刻打開。
海倫娜的臉出現在包廂外面,她皺著眉,有點煩惱地說:“……格蘭芬多的人在斯萊特林車廂里打起來了,我想你們應該去看看。”
雷古勒斯側立在那,校袍前的級長徽章閃閃發光,海倫娜本來是來通知他們去處理鬧劇的,但看見他,看見他胸口的級長徽章,她忽然就想到了他曾說過的一句話。
級長有單獨寢室。
莫名的,海倫娜感到一陣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