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王國鼎接到了到地委黨校學習三個月的通知。
這是山陽地委黨校第1期青年干部培訓班,培訓班由50名學員組成,其中48名學員來自全區各個縣區,所有學員年齡均在35歲以下。
王國鼎這一年正好是35周歲,只不過他的檔案年齡是33歲。
因為是第一期青年班,地委的領導們對個班很重視,說白了,這個班的學員也是副處級后備干部的培訓班。
培訓班學制為三個月。分為校內專題、高層講壇、高端培訓、異地培訓、行為訓練、黨性教育六大板塊實施,以加強青年干部能力建設為重點,采取專題講座、素質拓展、專題研討、實踐調研等多種形式進行。
通過此次培訓,旨在提高青年干部的思想政治素質、職業素質和業務能力,著力提高青年干部的大局意識、責任意識和集體觀念,使青年干部的知識結構明顯優化、綜合素質明顯提高、管理能力明顯增強,努力造就一支政治堅定、業務精通、作風優良的高素質青年干部隊伍。
因為王國鼎的年齡最大,被委任為青干班的班長。從此他就多了一個稱呼“老班長”。
雖然都是成年人,但這個青干班里依然被大家暗地里推舉出來一朵“班花”,她就是西山縣城關鎮的鎮長孫梅香。
王國鼎雖然家在市區,但也必須住校。這是紀律,他只能在星期天才能回去。
學校的宿舍,一間住三個人。
王國鼎、李大海、朱天亮三個人就住在了一起。他們之前并不熟。只是有一次地區組織到十八寨參觀花卉苗木的時候,李大海去過一次。
此時,李大海和朱天亮也是鄉鎮黨委書記,一個在白河縣,一個在東陽縣。
在地委黨校學習,在王國鼎看來,主要任務有三條。一是休息。讓你暫時擺脫一線的繁忙工作。二是充電。靜下心,讀讀書,想些問題。三是交友。青干班50個人,同學一場,這是一筆不小的人脈資源。如果沒有特殊情況,這50個人在不久的將來,都是要干出一番大事的。
一個月下來,王國鼎、李大海、朱天亮三個人都覺得義氣相投,他們在工作上都有自己的體會和辦法,也都想在這樣一個時代干出一番大的事業來。
相近的年齡,相同的追求,讓三個人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一天晚上,三個人聚在一氣喝了一點酒。
朱天亮提議道:“大海,國鼎,三們三個干脆結拜為兄弟算了。”Xιèωèи.CoM
王國鼎說:“咱們都是黨員干部,結拜的事,不好吧?”
李大海說:“怕什么,這是咱們三個八小時工作之外的事。再說了,咱們結拜又不是去干壞事,咱們是為了更好地推動工作。結拜的事,我同意!”
朱天亮連說:“就是,就是嘛!咱們結拜可是與黨性純不純扯不上半點關系。”
在這種情況下,王國鼎也不好拂了兩個人的熱情,只得半推半就地答應了。
說了說年齡,王國鼎是老大,李大海是老二,朱天亮是老三。
在酒酣耳熱之際,三個人也說了一些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醉話。
李大海端起酒杯與王國鼎和朱天亮碰了碰杯說:“大哥、三弟,干了!”
朱天亮說:“干!你我兄弟,意氣相投,從今以后,和衷共濟、肝膽相照!”
李大海說:“好,好,茍富貴勿相忘!”
談了談各自的理想,朱天亮說至少要當到縣委書記。李大海說,起碼也得是地委書記。
他們倆見王國鼎沒發話,都問王國鼎怎么想。
王國鼎笑了笑說,前頭的路是黑的,還是走一步說一步吧。
李大海就笑王國鼎老奸巨滑,不說實話。
朱天亮就說,說不定大哥是在盤算省委書記的事吧。
李大海聽了哈哈大笑,省委書記,怕是不行吧。咱們想省委書記,省委書記不想咱啊!
王國鼎說,盡人事一定天命吧!
李大海說,咱們三個可是三劍客啊,既是弟兄,也是對手,看誰能最先當上縣委書記、地委書記、省委書記?
朱天亮說,好,比一比。誰贏誰請客。
地委黨校還專門讓青干班的學員們閱讀了著名報告文學作家、人民日報高級記者劉賓雁的報告文學《人妖之間》,并要求每個學員閱讀后寫出一篇不低于3000字的心得體會。
其實,這篇報告文學,王國鼎早就看過。那時,王國鼎還是一名大三的學生,1979年第9期《人民文學》上刊發的這篇報告文學立即就在校園里引起了轟動。
王國鼎和同寢室的江揚帆、牛頓、牛黃他們讀了之后都覺得很解氣。劉賓雁以犀利的筆鋒不僅揭露了文革中大貪污犯王守信的犯罪行徑,還從賓縣縣委、黑龍江省委批評到煤炭工業部、國務院副總理。王守信這個女闖將乘文化大革命混亂之機,靠投機鉆營,打擊干部群眾,“造反”上臺,當上賓縣燃料公司經理。上臺后一手抓權,一手抓錢,不擇手段地大量鯨吞國家財富,從1971年11月起到1978年6月止,王守信貪污和侵吞物資折價共507702元。
江揚帆說,這才叫真文學,敢于抨擊現實。
牛黃說,這個劉賓雁的膽子可真大。
此后不久,1980年2月8日,轟動海內外的“建國以來最大貪污犯”——王守信在哈爾濱被處決。
當時的人們都很震驚,一個女同志,一個小小的賓縣燃料公司經理,居然斂財50萬元,成為中國建國以來最大的貪污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王守信已經被槍斃5年了,現在地委黨校又讓大家來溫習這一典型案例,說明上面已經注意到這幾年官場上貪污腐化之風在抬頭。
王國鼎想,50萬元,是當時建國以來最大的貪污數額。如果放到現在來看,怕是遠遠排不上名次了。
王國鼎到現在還記得王守信在動員別人起來造反時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嫁鷹的吃狗肉,嫁鴨子的吃稀屎!”看看,這個王守信的野心和煽動性。
現在又翻了翻這篇報告文學,王國鼎覺得里面的很多話,至今讀來仍有極大的現實意義。
比文文章中寫到,還在一九七二年,一位從外地來的縣委常委就發表過這樣的感慨:“不搞馬列主義不行,要搞吧,障礙又很多。人和人的關系怎么變得這么復雜!你要按政策辦事,往往很難,不是牽扯這就是牽扯那,動不動就得罪人,出問題。有很多謎,鬧不懂。”
縣常委開會,哪怕你是在縣武裝部作戰室那塊絕密的地方開,只要涉及人的問題,也很快就會傳到那人的耳朵里去,這竟成了干部處理和調動上的一大困難。剛剛醞釀或已經決定對某人的安置,本人立即知道了,於是便來申訴、抗議和四處托人情,往往最后不了了之。
一人出了事,十人來說情。狀子進門,兩頭托人。或者來一個人對你說:某某,某某都答應幫忙了,就只差你一個了。怎么辦?堅持按政策辦,不怕把人得罪凈了?還是睜一眼閉一眼,抬抬手叫他過去算了?除非有很強的黨性,誰肯里外不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