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出這幾個字的時候,江憲的聲音幾乎是顫抖的。握著石簡的邊緣,手指都開始發(fā)白。</br> “公輸家分陰陽兩家,陰家修煉缺一門者,無一活過25歲。”</br> “這是缺一門的宿命——他也以為是這樣,直到他遇到了不死仙藥!然而,不死仙藥并不完整。以核盛無根水,可解一時之患。續(xù)命25載,否則他25年前就該死了。”</br> “找到完整的‘如何’……它能破解缺一門的缺陷!而如何的果核,他作為傳家寶,給了我。”</br> “可惜,我無法將它傳下去了。我把這個果核帶到了蓬萊仙宮的工地……我對不住他,我也不想死!在我知道要修建的是這個東西之后,我就明白,我肯定會殉葬!秦始皇不會放過我的,我……想活下去……”</br> “我將它放在第三層的露臺之上,這里濕氣很重,每天都可以盛出一些水來,雖然不是真正的無根水,但是也差不多吧……”</br> “盛在它里面的水,從來不會減少。當(dāng)存夠果核的時候,我就會服下。它是真正的寶貝,每天晚上十二點,月華投下,它……會泛出難以言喻的美麗顏色。我……應(yīng)該可以走出去吧……”</br> 嗒——石簡掉落在桌子上,江憲和凌霄子出神地看著前方,數(shù)秒后同時說道:“三樓的綠光!”</br> “那,就是如何的果實!”</br> 兩千年過去……它還在!它還在那里!</br> 或許……正因為它,才有了那只巨型猿鶴!</br> “不不不……”凌霄子一把抓住江憲的肩膀,聲音都在發(fā)顫:“不死仙藥……不死仙藥啊!”</br> “這才是最重要的!”</br>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正的不死,但是,返老還童,免疫百毒這是確定了的!這種、這種東西……簡直是天賜大緣啊!!”</br> 江憲捂住胸口,做了好幾次深呼吸,隨后立刻看了看表。</br> 從他們進入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二十分鐘。這二十分鐘他們輕松了,但是紅四娘和八臂羅漢卻不知道怎么樣。</br> “現(xiàn)在去?”凌霄子干勁十足地問道。然而,江憲卻搖了搖頭。</br> 越是這種關(guān)頭,越不能急。</br> “就算拿到了,我們怎么出去?”他飛快攤開了第二份石簡:“找到這里的結(jié)構(gòu)圖,才是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情!作為六玄子的遺作,他畢生心血之作,這三卷石簡中必定有這里的結(jié)構(gòu)圖!”</br> “你確定?”凌霄子有些不敢相信:“這里是秦始皇陵墓工地所在,他怎么會留下出路?”</br> “一定有的。”刷拉拉……第二份石簡被依次鋪在桌面上,兩人的目光頓時一亮,將這份石簡串聯(lián)起來,正是兩張清晰的俯視側(cè)視圖!</br> 江憲迅速瀏覽著地圖,沉聲道:“別忘了,蓬萊是一個千米之大的人工島。它要出去,必定有一個總開關(guān)。這個開關(guān)會負(fù)責(zé)蓄水排水,只有足夠大的排水量才能沖走蓬萊……對了……對了!”</br> 他猛然抬起頭:“記不記得黃河斷流?”</br> 黃河——華國母親河,在1970年以前,都經(jīng)常斷流,任何科學(xué)家都說不清它的水去了哪里。不得已,國家修筑了小浪底水利工程,這才一勞永逸。</br> 但是……如果地下有一條如此寬闊的運河,那就一切都說得通了!</br> 凌霄子目光一亮:“你感覺……黃河斷流和這里有關(guān)?”</br> “應(yīng)該沒有猜錯!”江憲目光飛速觀看著,一邊快速說道:“這個機關(guān)全部采用鍍鉻技術(shù),如果沒有地震,它再運行兩千年也不是問題!不斷地蓄水排水,我們只要順著出水口,就能進入黃河之中!”</br> “并且,這一段黃河水流一定不會太急促。千米大的人工島出現(xiàn)的地方,黃河流速一定是非常緩慢的。”</br> 凌霄子皺眉道:“從西涇省往下,有的地方黃河可遠不到一千米啊……”</br> “那是現(xiàn)在!”江憲猛地指向一個地方:“兩千年以前,可未必如此!西涇省也還不是黃土高原,秦始皇敢在這里造寢陵,再順流而下,必定當(dāng)時經(jīng)過大量考察……你看這里!”</br> 石簡尾部,刻著一段話。那是六玄子的遺言。</br> “蓬萊,乃吾畢生心血之作。我曾經(jīng)想過,通過蓬萊出海的路線出去。但是……最終我放棄了。”</br> “為了永遠守護這里的秘密。帝于此放入千條巨蟒,數(shù)百怪猿。又于出口處建立哨所,守衛(wèi)足足一年!”</br> “我不能走……我如果走了,一旦被發(fā)現(xiàn),剩下的墨家子弟會被屠戮殆盡。修筑蓬萊,已經(jīng)讓全國的墨家十去其九。剩下的都是傳道者,是火種。吾身為墨家巨子,必須為他們留下活路。”</br> 原來如此……兩人都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謎題總是相關(guān)聯(lián)的,這一刻,又有一個謎題被不自覺地解開。</br> 歷史上,墨家就是在秦代忽然消失。歷史學(xué)家始終無法得出結(jié)論,原來是這樣……</br> “難怪……”江憲微微感慨地開口:“之前我其實有過疑惑,六玄子身為機關(guān)術(shù)中最厲害的一家。應(yīng)該知道修筑蓬萊這種事,其他人或許能活,他不可能。他應(yīng)該早有準(zhǔn)備才是。”</br> “準(zhǔn)備好足夠的物資,以機關(guān)封路。等兩三個月人都死絕之后再出來,順著海路直入東海,怎么都能逃得一條生路。最后卻自殺在了這里……原來如此啊……”</br> 感慨之后,兩人繼續(xù)看了下去。</br> “若后來者找到了此處,切記……將墨家令牌歸還當(dāng)代巨子。在三層內(nèi)側(cè),辟邪雕塑下,轉(zhuǎn)動其右眼三次。即會打開吾當(dāng)年留下之后手,以船入河。”</br> “后來者,若用吾之法逃脫,卻不交還墨家令牌。天不饒之!地不容之!必將受天打雷劈之苦!永墜輪回!”</br> 找到了!</br> 兩人長長舒了一口氣,立刻站了起來,他們已經(jīng)沒有時間在這里待下去了。</br> 就在離開之前,江憲打開了最后一份石簡。上面赫然記錄的是墨家機關(guān)術(shù),可惜,他們已經(jīng)沒有力氣帶著這種東西出去了。</br> 走出房間,立刻可以看到巨型猿鶴的腳底,如同石柱一樣矗立在門口。</br> 它還沒有走……兩人對視了一眼,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過……貓和老鼠,馬上就要面對面。</br> 要打開離開的機關(guān),他們必須去第三層!能緩解缺一門詛咒的如何果核,也在上面。</br> “來吧……”江憲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幾次,猛然睜開眼,眼中已經(jīng)只剩決絕。</br> 要么自己活著走出去,要么……就留在這里給六玄子陪葬!</br> 希望就在眼前,他絕不想空手而歸,留在家里等死。</br> “走!”</br> 隨著江憲一聲低喝,兩人飛快朝著二樓沖去。</br> 就在沖上二樓的剎那,他們首先看到的,是一只巨大的紅色眼球。</br> 巨型猿鶴沒有離開,它趴在地面,巨大的頭顱死死盯著拐角處。就在兩人上樓的瞬間,它的頭顱往后縮了縮,隨后,猛然爆發(fā)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br> “哇——!!”</br> 刷拉拉!二樓積累了兩千年的塵土,宛若沖擊波一樣擴散,瞬間將兩人沖了個灰頭土臉,屋子里大大小小的青銅器直接位移——從這里可以清晰看到巨型猿鶴的面部,這一聲它幾乎用盡全力,嘴旁邊的白毛如同龍須一樣顫動不已。</br> 距離如此之近,兩人的耳朵直接短暫失聰。就連平衡桿都瞬間喪失。江憲死死抓住欄桿,也不管凌霄子能不能聽到,拼命喊道:“沖上去!”</br> “它在示威!這是野獸表達自己領(lǐng)地的基本方式!他越阻止什么代表對什么越?jīng)]有辦法!只有拿到如何果核,我們才能從這里活著走出去!”</br> 凌霄子顯然沒有聽到,他捂住耳朵的雙手中已經(jīng)流下了血絲。江憲咬了咬牙,拉起對方就往三層跑。就在他們往上沖的剎那,巨型猿鶴再次發(fā)出一聲咆哮。甚至可以感覺到對方的驚怒,緊接著,整棟建筑轟然巨響,天花板,地面都在瘋狂搖曳。</br> 巨型猿鶴的臉……隨著他們走到二三層的入口,它的臉已經(jīng)算得上貼在了窗戶上!</br> 那是它全身都貼在了墨子居所之上,雙手狠狠摁上了兩邊墻壁。整個大廳都被遮擋了陽光,伸手不見五指,黑暗之中,只有對方血紅的眼球,如同死神的眼睛,死死盯著兩人。</br> 近在咫尺。</br> 對方的呼吸如同火爐的風(fēng)箱,清晰的呼哧聲,以及灼熱的氣息,全都噴在兩人身上。如果不是親身經(jīng)歷,根本無法形容這種直面金剛的恐懼。</br> 就在此刻,一片柔和的綠光,忽然從縫隙中傾灑了下來。</br> 如同夏夜的螢火蟲,清新,柔順,仿佛在這片空間織了一層綠色的紗幔。巨型猿鶴愣了愣,隨后猛然直起了身子,粗重的喘息聲隔著一層都聽得一清二楚。</br> “這是……”江憲和凌霄子眨了眨眼睛,江憲立刻抬起手表看了看。</br> 十二點整!</br> “每天晚上十二點,月華投下,它……會泛出難以言喻的美麗顏色……”凌霄子出神地重復(fù)著,緊接著立刻回過神來,驚呼道:“這是如何……是如何!!”</br> 原來……這就是所謂“難以言喻的美麗”……江憲深吸了一口氣,緊接著猛然沖了上去。</br> 他知道了,那只巨型猿鶴之前為什么不離開。因為它在等……等待十二點整的時候,將它喝下去!</br> 幾十階臺階,江憲不過數(shù)秒就沖了上去。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是永生難忘的奇景!</br> 第三層的樓頂上,有一個孔洞。直通外界,柔和的月光從里面傾瀉而出,照耀在房屋中央。</br> 就在那里,有一個精雕細(xì)琢的一米高臺,四面雕刻著四尊辟邪。口銜四盞宮燈。而就在高臺頂部,一只潔白的玉碗內(nèi),綠光縈繞,化作無數(shù)綠色蝴蝶,圍繞著玉碗緩緩飛舞。</br> 一股濃郁的清香,順著玉碗蔓延,再在外圍化成白煙,輕輕飄散。</br> 這是從未想象過的場景,如同玄幻,哪怕江憲早有心理準(zhǔn)備,此刻也呆在了原地。</br> 這世上……真的有不死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