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路被封死了!</br> 誰也沒有想到這一點,他們之所以敢在這里稍作耽擱,就是因為退路還在,大不了隨著坡道爬回去。然而……墓主人卻不打算讓他們離開。</br> “別慌!”江憲沉聲道:“水銀速度不快,暫時還流不到這里來……”</br> 話音未落,一陣詭異的機擴聲緩緩響起。在前方無盡的黑暗中,忽然裂開了一條縫。</br> 一條銀白的縫。</br> “七孫兒……”八臂羅漢瞳孔倏然睜大。大罵的心氣都提不起來,喃喃道。凌霄子也目瞪口呆,愕然道:“這瓜麻批……”</br> 轟隆隆——!!下一秒,一片驚天動地的聲音,掩蓋了所有語言。不知道多少噸的水銀,從缺口中轟然落下,若天門中斷楚江開,天地之間瞬間出現一條銀白色的瀑布。</br> 刷拉拉——!足足五米高的城墻成為了天然河溝,原本的水銀速度只能叫溪流。但現在,轟然匯聚成長江大河!朝著眾人狂奔而來。</br> 前狼后虎,銀白色的海潮在眾人眼中急劇擴大。心臟不堪重負地再次狂跳起來,紅四娘擦了擦嘴角,咬牙道:“兩分鐘。”</br> “最晚兩分鐘后,水銀潮就會抵達這里。水銀的速度不會比水慢太多。”</br> 怎么做?</br> 誰也沒有開口,拼命思索著對策。數秒后,八臂羅漢抬頭道:“兩邊!”</br> “從兩邊城垛上過去!”</br> 話音未落,江憲玲瓏骰已然飛出,就在剛剛飛過城垛頂部的時候,不知道觸動了什么。城垛兩側頓時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咔聲。</br> “臥槽泥馬……”凌霄子已經顫抖著嘴唇罵了出來,隨著機擴之聲,兩側城垛上……四根鋒利的長矛瞬間刺出!如果現在誰在上面,恐怕馬上變成肉串!</br> “沒天理啊!”他紅著眼睛,用力抓著短發:“這他媽都快兩千年了,憑什么機關還能用?它們不損毀的嗎!”</br> “鍍鉻。”江憲臉色也無比難看:“超時代接觸……這里所有的機關都是金屬制成,所以才有這么大的聲音,而這些金屬采取了鍍鉻技術。幾千年都不會損毀。”</br> “那現在怎么辦?等死嗎?!”楚子義雙手都扣在了頭上,手指發白地抓著頭皮,目次欲裂。視野之中,銀白海嘯吞噬一切!所過之處,所有水銀尸轟然被摧毀,前浪疊后浪,宛如一條蘇醒的銀白長龍。</br> 也在這時候,水銀瀑布終于停止了流淌。然而,這對于現狀并沒有什么用。它傾倒了起碼上百噸水銀!銀遠比水重,這么龐大的水銀長河砸過來……哪怕灌不死他們,也要被砸成殘廢!</br> “慌什么!”江憲胸口急劇起伏,目光飛快掃蕩左右哪里?從哪里可以過去?有什么可以利用的辦法?</br> 鍍鉻金屬……水銀……長城……金屬……金屬?!</br> 生死關頭,每個人的潛能都會被無限制激發。江憲目光倏然一亮,抬頭飛快說道:“誰不能趴在城垛側面?”</br> “側面……側面?”凌霄子猛然抬起目光,看向城垛。</br> 古代的城垛,和城墻連在一起,中央有孔。學名城堞,這個孔又叫做堞孔。凸出的城堞本體用于保護士兵。而堞孔用于朝外射擊。</br> “你是說……我們躲到堞孔里?”</br> “你在開玩笑嗎?”凌霄子話音剛落,楚子義已經咆哮了起來:“咱們后面被堵死,堵死懂嗎!這是一條斜坡!兩邊有足足五米的城墻!水銀根本就不會褪去!第一我們不知道這水銀瀑布會灌多久,第二,距離水銀如此之近呆久了就是汞中毒!”</br> 轟——!就在此刻,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響徹洞穴。所有人目光全部移了過去,銀白巨龍已經沖過了三分之二,狠狠砸在了距離他們最近的城樓之上。剎那之間,若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這一幕堪稱美輪美奐,震撼人心。然而,觀看它的門票,就是進入者的命。</br> 最后三分之一……水銀沖來的速度遠比想象得要快!最多三十秒……這里將會成為一片銀白世界。</br> 江憲深呼吸了一口,咬牙朝著眾人說道:“相信我嗎?”</br> “不信你還能信誰?”凌霄子恨不得一口咬過去:“姓江的,告訴你,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br> “我有個辦法!”江憲微微喘著氣,看向所有人:“要這樣做……”</br> 所有人仔細地聽著,臉色不住變化。十五秒后,江憲掃過所有人:“懂了嗎?”</br> “每個人都不能出一點錯!必須明確自己的分工!誰如果出錯,咱們這個齒輪就會立刻崩潰!沒人能活著出去!”</br> 誰都沒有說話,只是用震撼的目光看著江憲。但現在根本不是感慨的時間,江憲毫不猶豫一人當胸一拳,從牙縫中吼道:“懂了沒有!!說話!!”</br> “明白了。”紅四娘收回目光,狠狠搖了搖頭,隨后再次看向江憲:“可行?”</br> “這是唯一的辦法。”楚子義舔了舔嘴唇,氣喘如牛:“爺可不想死!!”</br> 很好。</br> 江憲掰了掰指頭,卡卡作響,一聲大喝:“開動!!”</br> 下一秒,每一個人全都拿出防毒面具扣在臉上。同時飛快扎緊衣袖褲腿,衣領拉到最高,用一根帶子綁緊。緊接著,所有人全都站到了通道前。直面那條瘋狂的銀龍。</br> 轟隆隆——!!銀色長河鋪天蓋地,正面看去,才能感覺到它的恐怖。一層疊著一層,無數的水銀珠子若碎瓊亂玉,距離他們最多二十米!</br> “準備……”江憲只感覺口舌發干,心臟狂跳的聲音甚至壓過了銀龍的咆哮。心中默默計算著時間。</br> 十五米。</br> 卡卡卡!所有人的身軀全部往下一蹲,畢生的力氣都灌注到了大腿上。甚至地面有些磚角都被踩裂。</br> 十米!</br> 所有人深呼吸了一口,一口氣憋在胸口。眼睛瞪到了最大,每個人的五官都有些微扭曲。</br> 楚子義握了握手,只感覺手心粘膩一片。</br> 五米!</br> 就在五米的瞬間,江憲一聲怒吼:“跳!!”</br> 緊接著,所有人齊齊轉身,朝著后方墻壁爬了上去。</br> 壁虎游墻功……起碼在座的五人,沒有人不會。</br> 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停頓。</br> 就在他們爬上墻壁的同時,洶涌的銀龍轟然撞擊在他們原本的位置。從上往下可以清晰看到,那些價值連城的數千年水銀尸,如同被洪水沖走的枯木,無力地漂浮在水銀上。整面墻壁都狠狠顫了顫。</br> “抓穩!!”這時候,也只有江憲,紅四娘和八臂羅漢有功夫還能說話。楚子義滿臉憋得通紅,雙手爪已然伸出,反扣著墻壁。在他們腳下兩米,就是發狂的銀龍。</br> 掉下去,十死無生。</br> 得得得……哪怕是楚子義,牙齒都有些輕顫。然而更可怕的是……他發現自己太高估自己了。</br> 太久了……太久沒有經過這種高強度的勘探了。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他,壁虎游墻功講究的是一口真氣住丹田,而他……快憋不住了。</br> 噠噠噠——手臂都在輕顫,迷彩服上的扣子敲打著墻壁噠噠作響。所有人的目光都轉了過來,微張著嘴,愕然看著他。</br> “我……可能撐不住了……”他無聲用嘴唇說道,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br> 狗屎!</br> 江憲暗罵了一聲,不是五點梅的掌門嗎?不是神州的勘探三隊嗎?大名鼎鼎的神州啊!手眼通天的神州啊!是怎么看上你的?</br> 但現在根本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江憲看了看近乎平息的水銀長河,當機立斷地喊道:“堅持三秒!!”</br> “三秒后,往下跳!!”</br> 三秒嗎……楚子義閉上了眼睛。心中默數著:三……</br> 就在同時,江憲已經毫不猶豫跳了下去。</br> 面對著那條雪白的銀龍。如同蚍蜉撼樹。</br> 他距離銀龍不過十來米高,落入水銀長河不需要兩秒。然而,預料中的落水聲并沒有響起。就在落入水銀長河的一瞬間,一把黑色的大傘,面對銀龍打開。</br> 嘩啦啦!就在打開的同時,下方的水銀瘋狂朝外卷起,層層炸開,宛若曇花綻放。隨著噌噌兩聲,黑傘邊緣竟然接連伸出兩層!直徑達到了六米!宛若一朵黑色的蓮花。盛開在蒼白的龍脊之上!</br> 一……楚子義數完這個數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信念消失了,他閉著眼睛,腦海空一片空無地落了下去。</br> 咚!身體下堅實的觸感傳來。他愣了愣,隨后猛然睜開眼,發紅地看向四周。赫然發現……那只巨大的傘,此刻漂浮在了水銀上!</br> “能行……真的能行!!真的可以!!哈哈哈哈哈!!”他愣了三秒后,忽然發瘋一樣笑起來。江憲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舒了口氣:“大部分金屬都能漂浮在水銀之上。當然,這是后世的發現。當時恐怕沒人想到能有這樣的一把傘……愣著干什么,趕緊下來。”</br> 凌霄子身形一飄,穩穩落在了傘上。剛落下,就看向江憲:“你他媽怎么想到的?”</br> 江憲脫力一樣搖了搖頭,閉著眼睛回答:“金銀鐵都能漂浮在水銀上。能沉下去的只有鋨。當然,能不能浮起來,還和水銀的面積和體積有關。”</br> 他睜開眼睛,已經提不起半點力氣。看似平靜地說道:“而這個長城,左右一共三十米。黑長直完全展開一共六米,五分之一的浮力面積。我猜測它就算加上幾個人也掉不下去。畢竟……人不會比金屬重——總之一句話,池子夠小,什么都沉不下去。這,就是‘長城水銀龍’的唯一解法。”</br> 凌霄子點了點頭,半秒后才反應過來:“黑長直?”</br> 江憲指了指下方:“它的名字。”</br> 凌霄子撇了撇嘴……我懷疑你指的并不是傘……不,我懷疑你在開車,但是我沒有證據……</br> “喂。”紅四娘不滿的聲音從頭上傳來:“現在你們還有心情開玩笑?可以開始動了嗎?”</br> 雖然浮起來了,但是……這個長城是下坡。他們必須到達上游,才算真正離開這個殺局。</br> “動手。”江憲沉聲道:“記住,順序一定不能亂!這不能走到上面,就看大家了!”</br> 話音剛落,紅四娘和八臂羅漢的身影已經飄然落下——壁虎游墻功聽著好聽,但是能在上面堅持一分鐘就算高手,兩分鐘就是宗師,他們無法通過這份功夫從頂上爬過去。</br> 他深吸了一口氣,只進不出,身形如同吹氣一樣膨脹了一圈,然而,整個人的重量卻仿佛消失了不少。在傘柄上輕輕一踩。隨后……直接朝著城垛沖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