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為什么?</br> 白蓮燈上有什么特別之處,讓他們不敢長時間接觸?</br> 江憲腦中再度生出疑惑,一時間卻想不出原因,搖了搖頭后,重新的打量起了四周,仔細的搜尋查看。</br> 這一點雖然重要,但也是在完全拿到白蓮燈之后才需要考慮的,而現在,最重要的便是找到白蓮燈的底座!</br> 大殿很空曠,在鋪陳的條紋石板之上,除了周圍的鎏金銅柱和宮燈外,就只有這最中心的漢白玉祭臺。一眼望去,便能將殿內場景盡收眼底。</br> “你們說……若是你們獲得了天外寶玉。”他緩緩開口,對著林若雪二人道:“將它重新放回這里,會選擇在哪呢?”</br> “我倒覺得,關鍵在于,之后拿到天外寶玉的是誰?!辟d刀人正了正帷帽,目光重新的瀏覽了一番地面上的刻字:“按照這上面文字記載,還有大殿門前石柱看到的痕跡,張繼先之后是茅子元進入這里?!?lt;/br> “張繼先的想法是,之后來到這里的必然是正一一脈,或是通天府的人……加上他需要鎮壓尸蟲,所以點燃的白蓮燈必然和這手掌靠的很近,你們看著手掌附近的石臺,還有灼燒的痕跡。”</br> 林若雪微微頷首,眼珠轉動,若有所思道:“但是,他沒想到自己會突然辭世,接下來進來的是茅子元,這位雖然也是正一門下,但顯然是有著其他的想法。”</br> “于是這位拿走了白蓮燈,并且以此為圣物,創立了白蓮教?!?lt;/br> “后來的白蓮教眾,應該也是將燈放在這里?!苯瓚椬呦录琅_,來到大殿的墻壁前方,手掌磨砂著上面刻錄的圖案:“起碼很長一段時間如此?!?lt;/br> “不然在圣物消失后,許昌佐他們不可能根據以往的記載典籍,分析出圣物所在。”</br> “之后的CC黨,楊勇泰應該也是一樣的脈絡,所以……”</br> 賒刀人也走下祭臺,來到江憲身邊,看向墻壁上的壁畫:“如果真有人在這里藏匿天外寶玉,必然是茅子元或是他的弟子!”</br> “而這里能代表白蓮教的……”</br> “蓮花?”林若雪眼神霍然一亮,目光看向二人方向。</br> 在他們身前的墻壁上,壁畫的筆法粗糲豪放,廣闊的山川原野之中一株株植物高大粗壯,一只只野獸兇橫狂暴,對天長嘯,向日月嘶吼,充著著蠻荒的狂野荒涼。</br> 而在這粗獷蠻荒的筆調之中,一些粗糲的線條,構建除了一朵花。</br> 一朵半開半閉的蓮花。</br> 它的筆鋒,它的痕跡和周圍沒有絲毫區別,完美的融為一體,無比和諧,</br> 但它出現在這里,本就是最大的不和諧。</br> 江憲和賒刀人對視一眼,齊齊伸出雙手,四只手掌觸碰花瓣,齊齊轉動刻著花瓣的石板,讓這朵半開半閉的花真正的綻放,顯現出自己的光彩。</br> 花瓣開放,一聲輕響,兩人手中頓時感到一股阻力。</br> 同一時刻,祭臺上的林若雪雙眼一縮:“墻壁,變了!”m.</br> 兩人迅速退后,目光落在旁邊,赫然發現……墻上的壁畫,活了!山川,日月,草木,猛獸……壁畫上的種種圖案生靈,在這一刻活了過來。猛獸轉頭,草木搖擺,山川傾倒……那銳利的眼神、鋒利的尖牙、搖動的枝條……齊齊指向在場三人!</br> 仿佛整個蠻荒世界突破次元的壓了下來。</br> 那股鋪面而來的壓力宛若泰山壓頂,讓三人心臟瞬間一停,腳步不自覺的后退,一身白毛汗頃刻涌出!</br> 他們連忙轉頭,不再看向墻壁,剛剛停跳的心臟又強有力的跳動了起來。</br> 蒙娜麗莎效應!</br> 江憲深深的吸了口氣,這雖然不如之前峽谷上無盡眼眸的凝視,卻也能讓人心中生出畏懼忌憚之感。他再次抬起頭,前方墻壁的壁畫已經完全變了。</br> 那蠻荒世界,化為了端坐蓮臺,手拖蓮花的無生老母!</br> 此時這威嚴的老母正用那漆黑色眼眸漠然的看著他們,宛如神明高高在上的審視。</br> 沉默片刻,賒刀人緩緩吐了口氣:“當真好手段……白蓮教的信徒若是看到了這一幕,對無生老母的信仰和崇拜,怕是會堅不可摧?!?lt;/br> “是啊……”江憲也重重的吐了口氣:“白蓮教能從宋末到清末,一直是民間最大的宗教團體,不只是因為門檻低。若沒有茅子元的這些手段,怕是也會在幾百年中消散。”</br> 說完,他走上前,輕輕的按動老母手中托起的蓮花。</br> 只見蓮花直接凹陷下去,露出一個漆黑的孔洞,隨著一陣機括的聲音響起,一個晶瑩無比的玉匣替代了原本的石刻蓮花。</br> 玉匣呈蓮花狀,片片花瓣層層疊疊的盛開,正對著江憲的花瓣上,刻著一行文字——</br> 藏文!</br> 他眼神微微一縮,瞬間回想起之前石室中的梵文藏文:“果然……能以變異彼岸花設計出滅絕尸蟲方法的人,那些狙如鵕鳥,還有機關設計根本攔截不住他?!?lt;/br> 賒刀人走上來,目光看到花瓣的瞬間猛然一縮,呼吸也急促了起來。</br> 他轉過頭:“江先生……你知道這玉匣上寫的是什么字嗎?”</br> 江憲搖了搖頭。</br> 賒刀人盯著他,一字字道:“聽聞茅先生于佛道小會中,以道教經文辯倒眾人,貧僧不勝歡喜。本欲與先生切磋一二,可惜緣分不足,今借白蓮圣物一用,他日必還?!?lt;/br> “得聞長生法,未見長生人,甚憾?!?lt;/br> “至元三年,洛哲堅贊?!?lt;/br> “洛哲堅贊?”江憲一愣,隨后面色猛然一變,口中吐出七個字來:“蒙古國師,八思巴!”</br> 這七個字,仿佛擁有無窮的魔力,讓整個大殿都出現了一瞬的寂靜。</br> 片刻后,林若雪匆匆的走下祭臺,拿起玉匣,看著上面的文字,仔細的巡視了兩遍才緩緩點頭:“沒錯,是洛哲堅贊……那位蒙元第一任國師,天下第一帝師八思巴的本名!”</br> 江憲深深的吸了口氣,他萬萬沒想到,這里竟然還會出現那位名動天下的蒙古國師的痕跡!</br> 作為蒙古國師,八思巴這個名字甚至不如金輪法王讓人熟悉。但在歷史上,這一位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他十九歲受封國師,兩番佛道辯論壓倒性的駁倒道教眾人,統領天下教門。</br> 不僅如此,他還以藏文為胎,耗時六年創造了蒙古新字(也被稱為八思巴文),并推行天下。也因此被忽必烈升號為帝師,稱之為天下第一帝師。</br> 就連元朝首都大都(北京城)的選址、設計、規劃都是由他確定完成的。</br> 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絲毫不為過。</br> 在四十五歲被毒害后,更是被追謚為“皇天之下,一人之上,開教宣文輔治、大圣至德、普覺真智、佑國如意、大寶法王、西天佛子,大元帝師”之無上稱號。</br> 所受的榮耀可以說是蒙元一朝第一人。</br> “難怪之前那里能設計出滅絕尸蟲的布置……”</br> 江憲吐了口氣,遍數歷史懂得梵文藏文,又能設計出如此精巧的布置的人不超過五指。而八思巴正在其中,還是其中的佼佼者。</br> 只是……</br> “按照上面所講,茅子元以道教身份去參加佛道小會,并且完全駁倒佛門方面的人,讓八思巴見獵心喜……”他緩緩的說出這番話,看向賒刀人和林若雪:“但他早在乾道二年詐死,即便露面也應該小心謹慎才對?!?lt;/br> “結果,他被認了出來?!?lt;/br> “至元三年和乾道二年,相隔了一百年……”</br> 他幽幽說道:“在古代,認出一個相隔一百年的人很容易嗎?”</br> 賒刀人和林若雪齊齊搖頭,現代社會有照片網絡,若是一個人不是名人,百年后又有多少人能認識?更何況是古代了。</br> 那個需要畫作才能將人的形象保留的年代,有幾個能知道百年前人物長相?更何況,茅子元這白蓮教創始人,說起來名頭大,若論身份地位,還達不到留下肖像畫的水準。</br> 但他偏偏被認出來了。</br> “而且,至元三年,已經進行過兩次佛道大會,佛門都大獲全勝……這期間他并沒有出現?!辟d刀人眼中露出思索:“反倒是這個在歷史中沒什么記載的小會,他參加了。”</br> “如果說,他因為拿走了天外寶玉,而心有愧疚,想為道教扳回一城也說不過去?!?lt;/br> 林若雪眼神幽深,看向周圍燃燒的宮燈:“畢竟他已經接近二百歲,一旦暴露身份,絕對會被人盯上,有生命的危險。以他拿走天外寶玉的決絕性格,愧疚絕對不會讓他涉險?!?lt;/br> “而且,幾年后的第三次佛道大會,他依舊沒有參加,這不是有愧為道教扳回一城的行為。”</br> “不僅如此,知道他身份的人應該不多?!苯瓚椏聪虮诋嬌系臒o生老母:“畢竟,歷史野史連一點傳說都沒有,忽必烈也沒有下令找尋他的蹤跡……”</br> “所以……知曉他身份的,應該只有八思巴和極少數的人,其余的人都以為他是一位隱士的道教高人?!?lt;/br> 林若雪接口道,轉過身和江憲賒刀人對視,三人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相同的意思。</br> 這一切,都像是茅子元在故意的。</br> 故意布下了一個局。</br> 一個吸引蒙元第一帝師八思巴的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