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孤懸,村莊寧靜。</br> 夜色之下,黑頂的船屋矗立在斑駁的陰影之中,隱隱約約的細微聲音從中透出,仿佛是一只黑暗中的兇獸,發出自己的低吼嘶鳴。</br> 門前的樹蔭下,江憲身子被樹影遮蔽,仿佛同樣融入了黑暗中。</br> 他目光打量了番周圍環境,伸手推開大門。</br> 吱嘎……</br> 陳舊的門軸摩擦之聲頗為刺耳,江憲邁出腳步,跨過大門,右腳剛剛落在地面,前方一道半米黑影猛然從月下閃過!</br> “艸!”這突如起來的身影讓江憲嚇了一跳,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如鬼叫的刺耳聲音陡然在院落中炸響,一道猛烈的氣流卷著沙塵落葉砸在了他身上!</br> “臥槽!”</br> 風沙襲面,駭的江憲猛然退后半步,身體離開船屋。</br> 下一瞬,風消聲止。</br> 江憲心臟砰砰的跳動著,他手按在大門上,雙目凝神掃視著前方平靜無比的院落。</br> 月下黑影、鬼叫刺耳、狂風襲面……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在預示著,他正在踏入一個萬劫不復之地!</br> “黃老頭可沒給我說這些。”江憲深深吸了口氣,讓心臟的跳動平緩起來。他并不認為老黃會在這么明顯的情況上進行隱瞞欺騙,那也未免太過愚蠢了些。</br> 也就是說……黃老頭沒觸發過這情況!</br> “是敲鐘后的變化?”江憲目光看向左右,在門前警惕的等了三分鐘,這才重新走入門內。</br> 門內,是一個干凈寬大的庭院,庭院的西南方向,一株高大的槐樹微微搖動枝葉,下方擺著三五套石桌石椅。正前方的房屋前,幾株生長茂盛的楊柳,枝條垂落,微微搖擺,隱隱遮蔽著整間房屋。</br> 江憲目光掃過這些樹木,眉頭微微皺起:“槐樹至陰,號稱樹冢;楊柳伴水,招魂引鬼……這些都是家宅旁忌諱種植的樹木,若是不知道種了也就罷了……”</br> 但造出萬流歸宗局的人怎么可能不懂這些?</br> “血腥味……”他狠狠嗅了嗅:“好重的血腥味,而且……”</br> 他的目光落在槐柳之上。上方布滿了一個個坑坑洼洼的印記。他用手比了一下,和自己的差不多大小。而且……同樣有五個指頭。</br> 就像一只敏捷的猴子一樣,然而,猴子的手腳都有肉墊,根本不可能將樹木抓出這種印記。</br> “到底是什么鬼東西?”他按下疑惑,帶上耳機,調出地圖導航,目光落在被標記的黃家祠堂上。</br> 他用的不是普通的地圖導航,而是軍方直接聯系北斗衛星的地圖。無人機在空中作為轉接站,他們的行進路程可以五秒內反饋到手機上。并且,可以清晰看到其他人所在。</br> 地圖上,凌霄子,方云野距離他都還遠。他們進入的方向是從東南西三個地方進入……他的目光掠過外圍,直接看向了船屋中心。</br> 船屋由一百零七間房屋林立,這些房屋間間相通,或是房屋緊挨,或是由庭院相連。這些房間構造相同,內部擺設也十分相似,白天一不留神走到旁邊的屋子都難以察覺,更何況是夜晚。</br> “迷宮。”他微微笑了笑,手摁下了導航按鈕,帶上了耳機:“可惜,只要是地面上的地方,就得被高科技降維打擊。”</br> “您現在所處的位置,位于洲湖村船屋。指定地點為船屋中央祠堂。您距離祠堂直線距離五百米。現在開始為您導航。”優雅的女聲在耳機中響起:“三十米后,前方左轉。”</br> 江憲跟著語音走了過去,然而,剛拐過彎,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br> 前方根本沒有路,而是一面墻。墻上斑駁長滿了青苔,訴說著歲月的痕跡。</br> 這不可能……如果是高德或者企鵝的地圖這還情有可原。但是他們現在連接的網絡根本不一樣!這是北斗衛星的實時地圖,再復雜的迷宮,在北斗天眼眼中也不過是玩笑。但,現在偏偏是北斗出了問題。</br> “不……北斗不可能出問題的。”江憲搓了搓發青的下巴,喃喃道:“北斗科技含量比gs更高,號稱全球最尖端的導航,我們連接的還是軍網……難道是無人機的問題?”</br> 也不應該……請他探索002是上頭的意思,上頭就拿出這種水平的東西?貽笑大方嗎?</br> 或許……還有個答案。</br> 他拿起手機看了看,果然,沒有信號。</br> 就在此刻,一片細微的聲音忽然響起,他猛然抬起頭,謹慎的看向四周。耳朵微微顫動,仔細的聆聽聲音傳來的方向。</br> 前、后、左、右……卡卡卡卡,那細密的齒輪聲不絕于耳。可以清晰看到,四周墻壁下方蔓延起些微煙霧。房屋都在輕輕顫抖。他警惕地彎下身子,目光凝重地打量四周。</br> 五分鐘……十分鐘……足足三十分鐘,這片轟鳴聲才悄然停止。還不等他放下心,手機上的導航聲音猛然炸起!</br> “左走三十米。”“左走一百米。”“右走四十米。”聲音此起彼伏,飛快變化。他驚訝地看過去,卻發現……自己的手機上,地圖正在瘋狂變化!</br> 他現在正在船屋最外圍,但是在地圖上,他的位置正在順時針緩緩變化!而更內部一圈,所有房屋都在逆時針轉動。這才讓導航摸不著頭腦。</br> 房屋……地圖……轉動……他輕輕捏著手機,若有所思地看向四周。數秒后長長舒了一口氣:“我明白了。”</br> “這是魔方……整個船屋,都是一個魔方!”</br> “鐘聲就是它的開關。鐘鳴之后,外圍順時針轉動,內圍逆時針轉動。真正的通道只在一瞬間出現!如果找不到這個規則,除非有人帶,否則一輩子也不可能進入真正的祠堂!”</br> “這種旋轉非常輕微,人根本感覺不到。等感覺到的時候……已經找不到原路了!而這里的房屋建造如此密集,則是為了讓人找不到進入中心的路之后,方便離開船屋而設計。”</br> 難怪……難怪這里的房屋接踵摩肩,密密麻麻,門中套門。然而每一棟房屋都有一個對外的出口。就是為了隱于村落中,村民如果進入,哪怕再一頭霧水,也能出去。不會深入懷疑。</br> “這種東西在古代就是大殺器……不愧是天地會,底蘊果然夠深厚。”江憲蹲下身,手指輕輕撫摸著地面。如果他的猜測沒錯,代表著……這下面恐怕藏著一個超級機關!</br> 占地上千米的機關!</br> 如同魔方一樣……整個船屋都是修筑于它之上。特定時間的鐘鳴就是它的啟動信號。一旦啟動,船屋完全變樣……等等!</br> 他猛然抬起頭,倒抽一口涼氣:“不好!”</br> 要闖這個陣,必須按照陰陽八卦的順序,從生門而入,否則……這個古老的船屋恐怕就會露出它真正的面目,殺光所有闖入的人!</br> 他想起了老黃說的鬼戲,忽然明白,對于天地會內部,他們必定有一套行走的規則。這套規則或許太平凡,老黃沒有對他說。甚至他自己以為都不重要。然而……一旦沒有按照這套規則走。鐘響之后,八卦異位,原本的生門很可能就會變成死門!</br> “房子是活的,當房間相互移動的時候,周圍會出現一個個間隔,這些間隔過于狹窄的情況下,氣流流通速度隨之加快,也就形成了一道道狂風。”</br> 這就是他之前感受到狂風的原因。</br> 問題通了,自然就有了答案。</br> 他看了一眼墻頭,三米高,后退幾步,猛然沖了上去!</br> 修筑者毫無疑問,恐怕在華國歷史上,都是屈指可數的機關大師。但是,他卻推測不到數百年后!</br> 當年的人不敢爬墻,因為墻上有天地會的長矛弓箭。但修筑者絕對想不到,數百年后,這里不過是一片旅游勝地而已。</br> 現在,墻上可沒有刀槍。</br> …………………………</br> 凌霄子的腳步微微加快,警惕的打量著周圍。雖然離開那間污漬后,他再也沒有看間那道陰影,但卻一直隱隱約約的感受到周圍有一股窺視感。</br> 這種感覺時斷時續,卻讓他有些如芒在背。</br> 腳步踏出房間,月光從身后灑下,身上的影子自然而然的落在旁邊的立柱上,凌霄子眼角的余光一撇,瞳孔驟然收縮!</br> 他影子上方的位置,是飛檐的影子。</br> 而在飛檐的上方,還有另外一道弓起身子的影子!</br> 身軀的肌肉驟然緊繃,凌霄子猛然轉身,上膛的手槍直指飛檐!</br> 月色之下,飛檐處空空蕩蕩。</br> 立柱上的影子,也消失無蹤。</br> “好快!”凌霄子眼神微凝,對方消失時并未有絲毫的聲音傳出,這絕對不是人!</br> 壓下自身情緒,凌霄子繼續向前,接連穿過四五間房子,身上被窺視的感覺隱約間消失了,似乎那只不明生物已然放棄了他這個棘手的獵物。</br> 凌霄子緊繃的心神微微放松,內心的警惕不變,他按照進入之前推算的卦象方位行進。</br> 然而,越走,他越感覺不對。</br> “不對!”他停住腳步,死死盯著四周:“溫度越來越低了,我總感覺有什么東西在窺視我,這絕不像是生門所在。”</br> 但是,他敢保證自己之前推斷的沒錯!</br> 到底哪里出了問題?</br> 前方是一片連綿屋頂。和之前不同,這里的景色越來越破敗,房梁倒塌,木料滿地,上面布滿了蛛網。房屋中間有一個巨大的殘破孔洞。宛若天井。</br> 栽種于兩側的樹木早已枯萎,地面堆滿枯枝敗葉哪怕這里是旅游區,船屋的房間也太多了。很多房間平時根本不會有人來。</br> 皺了皺眉,他拿出手機,算卦軟件飛快地起了一卦,但卦象讓他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br> 死門!</br> 怎么可能!</br> 自己明明是從生門進入,怎么會成了死門?</br> 就在此刻,破敗的房屋里,忽然亮起了兩盞碧綠的眼睛。</br> :。:m.x8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