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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出洞

    這一聲不大。但它是如此突兀,在這個群鬼亂舞的夜,絕對能在三米內(nèi)聽見。</br>  刷刷刷……背著月光,透過薄薄的軍用帳篷,可以清晰看到數(shù)道巨大的身同時轉過身來,高大的身軀宛若黑夜中的死神,死死盯向這方。隨后……緩緩挪動了身軀。</br>  轟……太過沉重的身軀踩在近在咫尺的地面,江憲眼角都在抽筋——他清晰看到,放在地上的水杯蓋,蓋中的液體都在輕輕晃動!</br>  這他媽到底是什么怪物……他死死咬著牙,輕輕走到已經(jīng)呆滯的特木倫身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br>  得……得得得……牙齒輕輕顫抖的聲音,從江憲手下傳來。特木倫此刻大腦一片空白,只是呆滯地抬起頭,看向拉在帳篷上的巨大身影。如同少女一般,本能的拉起被單,遮在自己胸前。</br>  他是被近在咫尺的怪叫聲吵醒的,人剛醒,難免囈語幾句。但是他絕對沒有想到,當他睜開眼睛后,看到的是這種絕望的畫面。</br>  宋濂石和江憲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靠了過來——他睡的地方在最里面。帳篷前半部分全空,然而,這短短的距離感,卻根本無法抵消此刻內(nèi)心翻涌的恐懼。哪怕這是軍用帳篷,也根本無法帶給人絲毫安全感。</br>  怎么辦?</br>  越是危機的時刻,江憲越是冷靜。腦海中飛快思索著,它們還在尋找目標……這頂帳篷是黑色,在黑暗中不容易發(fā)現(xiàn),但距離太近了……恐怕最多幾十秒,這些怪物就會徹底掀翻帳篷。到時候……他們就是盤中餐!</br>  必須做點什么……這些生物是群居,長期生活在黑暗中,什么東西最能吸引住他們的目光?</br>  “哇——!!”就在此刻,一只巨大的身影猛然站了起來,比人大腿還粗的手臂轟然橫掃。隨著一聲轟隆巨響,巖壁好似被生生打出來一個大洞!無數(shù)碎石滾落下來,直接砸到了帳篷上。卻根本沒有人說得出一句話來。</br>  下一秒,一顆臉盆大的腦袋,陰影已經(jīng)映照在了帳篷門上!</br>  距離他們,不足兩米!</br>  它仿佛在嗅著什么,“哇哇……哇哇”,嬰兒般的哭聲讓人汗毛倒豎,就在它側過頭的時候,可以清晰看到,嘴里如同匕首一般的牙齒投影。特木倫已經(jīng)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渾身冰冷。宋濂石微微張開嘴,下頜都在拼命顫抖,握住槍的手,抖得如同中風。</br>  “領隊……”他的聲音都在發(fā)飄,幾乎是祈求地說出這兩個字。然后,一片死寂。</br>  就在這時,江憲腦海中靈光一閃。悄聲滾到帳篷邊。飛快地搬起堵住帳篷縫隙的石頭來。</br>  不用他喊“快”,宋濂石和特木倫馬上瘋了一樣沖了過來,拼命幫忙。</br>  為了保證沒有什么蛇蟲鼠蟻在晚上睡覺的時候爬進來,他們擋住帳篷用的是大型石塊為基礎,填充地面的鵝卵石。而這些石塊上,有大量的蝙蝠糞便,這也是那些怪物沒有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他們的原因——氣味被紊亂。而長期生活在地下的生物,視力一定不會太好。</br>  一塊……又一塊,特木倫恨不得一瞬間搬空所有石頭。飛快拿起,小心翼翼的放下……短短二十秒,三人竟然忙出一身冷汗,從未覺得時間過得如此之快。</br>  忽然間,一聲輕微的“沙……”聲,出現(xiàn)在后方。</br>  這個聲音很輕,卻讓所有人都頓了頓。宋濂石出氣都變得短促而寂靜,特木倫則渾身打了個冷戰(zhàn)。</br>  那是……怪物觸碰到了帳篷的聲音。</br>  沒有人回頭。</br>  沒有人敢回頭。</br>  “還……要多久?”特木倫抽風箱一樣說道。江憲的動作一直不停,低聲道:“搬出一個足夠我的手伸出去的孔!”</br>  滋啦……那是指甲劃在帳篷上的聲音,很顯然,怪物對這個從未見過的東西發(fā)生了興趣。而帳篷之中,不到一米的距離,三個人的眼睛都有些發(fā)紅。</br>  七塊……八塊!九塊!</br>  當?shù)谑禊Z卵石被拿開的時候,江憲再也顧不得其他,手猛然掏出信號槍,伸出孔洞。因為動作太過急促,孔洞太小,他的指骨撞在石頭上,痛的鉆心。但現(xiàn)在……什么都顧不上了。</br>  “圣母圣父耶穌瑪利亞三清佛祖!”他死死咬著牙,幾乎用盡全力摁下了扳機。</br>  刷——!!!</br>  下一秒,一道紅色的信號彈從帳篷底部射出,太過強烈的光,讓帳篷前的怪物們齊齊發(fā)出一聲咆哮。飛快后退了幾步。情不自禁地看向那道紅色流光。</br>  刷啦啦啦啦……整個洞穴,恐怕上百只怪物的目光全部都被吸引了過來。信號彈劃過地面,劃過湖面,直達洞穴的另一端,接著轟然炸開。</br>  璀璨的紅光布滿洞穴。“哇哇”的尖叫聲此起彼伏。三人立刻回過頭去,赫然發(fā)現(xiàn)……</br>  紅光之下,所有怪物,開始朝著四面八方散去。</br>  沒有人掉以輕心,江憲的手還顫抖的放在石洞中。帳篷內(nèi)一片死寂,五分鐘……十分鐘……足足十五分鐘后。特木倫才麻著膽子,小心翼翼走到帳篷邊。</br>  帳篷上,已經(jīng)沒有任何怪物的倒影。</br>  他伸出抖到不行的指頭,狠狠吞了口唾沫,滿頭冷汗地拉開了一絲拉鏈。</br>  目光所及,洞穴之外,只剩下寧靜的湖面,和上方投射下的些微月光。仿佛剛才群魔亂舞的景象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br>  “走了……”他轉過身來,聲音仍然不敢提高,沙啞道:“走了……都走了!”</br>  說完,他咚一聲癱倒在毯子上。</br>  江憲閉上眼睛,重重出了一口氣。這時候,才感覺迷彩服粘膩得厲害,手心全是冷汗。和石塊碰撞過的手,一股股劇痛襲來。甚至他將手縮回來后,仍然放不開信號槍。還是宋濂石一根指頭一根指頭地掰開他的手。</br>  “你怎么想到的?”宋濂石一邊掰手指,一邊震撼地問道。</br>  只有震撼。</br>  甚至一點點嫉妒都生不起。</br>  他自問,換做他,是絕對不敢冒這個險的。不……甚至他用信號槍解圍都可能想不到。</br>  危機關頭的冷靜,思維之迅捷,知識之廣博……如果他是省機關的人,出去之后會立刻發(fā)邀請函。這種人才,絕對不能放過!</br>  “記得卷宗嗎?報案人的口述。”江憲仍然閉著眼睛,讓頭皮過電的感覺一點點舒緩下來。聲音甚至沒有波瀾:“他們看到了怪物,但是怪物沒有追。”</br>  “窩窩坑不大,怪物絕對跳得上來。我認為……它不追只有一個原因。”</br>  他睜開眼睛道:“那天,是暴雨。”</br>  “長期生長在黑暗中的怪物,會懼怕強烈的光線。比如雷霆,比如信號彈。剛才這是最好的選擇。”</br>  特木倫不知什么時候坐了起來,同樣安靜地聽著。他仿佛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張了張嘴,什么都說不出來。</br>  直到現(xiàn)在,他仿佛才明白,他為什么永遠只是記名弟子。</br>  他曾經(jīng)覺得,師門里他不比別人差。別人會的他也會。別人記得的他也記得。憑什么自己被發(fā)配到佛坪縣當一個小警員?</br>  原來……有些差距,根本不在于記了多少,會了多少。</br>  而在于能不能在最適合的地方學以致用,有沒有這份膽色,具不具備這份擔當。</br>  “領隊……”他終于開口了,低聲道:“你……睡醒了會出聲嗎?”</br>  “不會。”江憲揉著自己的手,淡淡道:“我死鬼師傅還沒死的時候,一個晚上會在不同的時間叫醒我四次以上。一旦發(fā)出一點聲音,哪怕是打鼾,都會被吊起來打。”</br>  “呵……”特木倫苦笑了一聲。再也不說話了。</br>  “好好休息吧。”江憲躺在了毯子上:“現(xiàn)在輪到誰了?放心,那些東西經(jīng)過一次驚嚇,起碼今晚是不會再出來了。”</br>  誰都沒有了睡意,卻又逼迫著自己睡著。時間就在期待和忐忑中緩緩過去。</br>  第二天,當江憲睜開眼睛的時候,長長舒了口氣。</br>  帳篷外,陽光明媚,今天又是一個艷陽天。</br>  “吃早飯,然后……我們回家!”</br>  …………………………………………</br>  馬局長有些形容憔悴。</br>  他手中端著一個大瓷碗,瓷碗里是油潑面。一根根筋道的面條下,鋪著豆芽,黃瓜,切成絲的白菜。上面放著一小撮鮮紅的辣椒。只要等一瓢金黃的菜油澆下,就是一碗香噴噴的人間美味。</br>  但是,他現(xiàn)在根本沒有心情吃。</br>  從昨天開始,搜救小隊就完全失去了信號。那一刻起,他就如坐針氈。昨晚幾次被噩夢嚇醒。今天直接一大早,就等在了臨時辦公室。</br>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下午三點,又是一個早上的信息全無。他看著面前的面碗,一點胃口都沒有。嘆了口氣,放了下來。</br>  就在這時,大門猛然被推開。一位警員快步?jīng)_了進來,喘息著說道:“馬局長,有消息了!”</br>  “說!”馬局長猛然站了起來。高聲道。</br>  警員吞了口唾沫,沉聲開口:“他們……他們出現(xiàn)在距離這里十二公里外的地方……靠近佛坪和長安的交界……”</br>  “人呢?!人怎么樣?”馬局長幾乎是拍著桌子喊道。</br>  警員頓了頓,低頭咬牙道:“特木倫輕傷,趙博立,宋濂石重傷,已經(jīng)送往醫(yī)院。二敢子……搜救并不成功。”</br>  仿佛從警員話中聽到了什么不詳?shù)男畔ⅲR局長快步走到對方面前,盯著對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問道:“趙雅致呢?”</br>  警員頭埋得更低了。數(shù)秒后才囁嚅道:“因公殉職……”</br>  “賊他媽!!”馬局長猛然一拍桌子,桌子上的茶杯,面碗都跳了跳。</br>  他雙手沒入黑發(fā),頭痛欲裂地狠狠梳理著。這種時機……居然有人因公殉職……現(xiàn)在倒好,村民失蹤,警員殉職。他不知道要在年終述職大會上遭多少掛落!</br>  就在此刻,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起來看了一眼,對警員使了個眼色,對方剛離開。他就迫不及待地接了起來。</br>  “小江……到底怎么回事?”他的聲音無比急切:“不是搜救嗎?搜救怎么出事了?”</br>  “那下面有東西。”江憲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穩(wěn):“應該藏著一個秦代大墓。墓主人身份極其貴重。機關重重,我這次出來沒帶東西。能帶著這幾個人回來,已經(jīng)盡力了。”</br>  “那……”</br>  “馬叔,別急。”江憲的聲音就如同定心丸一樣:“頂過兩個月,你不僅沒錯,而且有大功。”</br>  馬局長的聲音忽然沉默了。仿佛猜到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說道:“你……”</br>  “我現(xiàn)在正在趕往蓉城。還有一個小時到長安機場。”</br>  “這個地方,一旦被發(fā)掘,整個佛坪都會因此受益。有開發(fā)成5A級景區(qū)的希望。而你,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他的人。說你是佛坪的功臣都不為過。”</br>  江憲的聲音繼續(xù)響起:“只不過……這個地方,是王者副本。”</br>  “我現(xiàn)在去拿東西,另外,還有幾個老隊友,我已經(jīng)給他們?nèi)チ穗娫挕5綍r候只要你說服縣里,開具一個勘探準許證。這個功勞,就是你的了。”</br>  5A級景區(qū)……</br>  馬局長拿著電話的手,差點滑了下來。</br>  佛坪在興元市經(jīng)濟并不好,興元市下面有好幾個百窮縣,大家都靠自力更生。如果……如果自己參與了一次5A級景區(qū),不……哪怕不是景區(qū),是一個歷史性大墓的開發(fā)。下一任縣常委,自己絕對榜上有名!</br>  他的呼吸,已經(jīng)開始急促了起來。</br>  “放心。”數(shù)秒后,他咬了咬牙:“這件事……我拼著命,也要壓上兩個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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