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長的指節攥緊,掌心的傷口還滲出血跡,寬闊的身影一點點隱沒在陰影當中。</br> 再看面前的女人,她明媚張揚,恰好恣意在光里,是那么的可望而不可即。</br> 他們二人之間隔著的,又豈是一條晨昏線的距離。</br> 薄唇苦澀地抿了抿,顧墨寒的神色郁痛掙扎,心頭有一種強烈的沖動,將她抱在懷里,告訴她——</br> 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但他放不下,但凡有一點可以放下的念頭,他根本不會出現在大夏。</br> 與天勝交戰兩年多,他出生入死多次,可他始終有個強大的信念支撐著,他得抓緊時間結束戰爭,護住了家國和百姓,他才有臉才有資格去見她和孩子。</br> 也才能安心的去追回他的心上人。</br> 他的人生,若是沒有她和孩子,是沒有滋味的,過去的兩年多,已然深有體會了。</br> 可他不敢碰她,也無法將心中的想法告知她,怕她反抗,更怕她厭惡的眼神。</br> 就在這時,馬車忽然一個顛簸,顧墨寒克制著不敢動的人,直接撞進了顧墨寒的懷里。</br> 南晚煙就失神了一會,沒想到就被馬車顛出去了,還直接撞進了顧墨寒的懷里。</br> 她的眼底露出驚慌失措,抬臉看著黑暗中的男人,他低眸在凝視著她,黑眸如漩渦一般,深不可測。</br> 而她的臉頰不小心擦過顧墨寒的薄唇,兩人相距咫尺,曖昧又無比危險。</br> 這一刻,車廂里靜的,只能聽見熱烈的心跳聲……</br> 顧墨寒感受著薄唇上的溫軟香氣,心里隱隱沉靜下來。</br> 南晚煙身上熟悉的味道讓他懷念又舍不得放開,盡管只是擦唇而過,也能讓他心跳不已,掌心都變得滾燙。</br> 而南晚煙率先反應過來,直接用力推開了男人的胸膛,略顯局促地坐回到自己位置上,望向車窗外。</br> “我不是故意挨著你的,是馬車……”</br> 說到一半,她就沒再說下去了,而南晚煙也正好錯開,并不知道自己剛才的那一推,正好推到了顧墨寒左腹的傷口,男人頓時一疼,英挺的劍眉皺了起來。</br> 但顧墨寒轉瞬便恢復正常,不敢將自己的痛感表現在臉上,免得讓她察覺出端倪。</br> 方才馬車里那種僵持不下的冷硬氣氛,似乎因為剛才的小插曲緩解不少。</br> 顧墨寒想到他們之前聊得話題太過沉重,他便打算轉移話題,也算是為自己找個喘氣的機會。</br> “晚煙,今日我進宮拜見比較倉促,幾位兄長似乎不太滿意我送的禮物,你比較了解他們,可否看出有什么不妥?”</br> 不妥?</br> 顧墨寒要是不提禮物,南晚煙都差點忘了還有這一茬。</br> 她半瞇起眼眸,略帶探究地掃視著顧墨寒的俊臉,仿佛能洞察人心。</br> “我倒是覺得,你今日送的禮物非但沒有不妥,反倒各個都送在點子上了。”</br> “顧墨寒,你雖身在西野,但知道的還挺多,大哥向來愛酒,你能尋來上好的酒器,四哥擅音律,你也投其所好給他找到了買都買不來的洞簫。”</br> “五哥六哥常年在軍營,喜歡趁手的利刃,他們的喜好倒是容易打聽到。”</br> “只是我沒想到,你竟然連鮮少露面的三哥的禮物都準備了,甚至還知道,二哥身邊最得寵的小太監的喜好,這過于知情了吧?”</br> 南晚煙的神色逐漸犀利起來,語氣里更是帶有質問的意思。</br> “顧墨寒,你是在我這里安插了眼線,還是說,你早就來大夏了,不然怎么什么都知道?”</br> 南晚煙一語中的,言語之間都充滿了對顧墨寒的懷疑。</br> 男人的墨瞳微不可查地一緊,面上卻佯裝波瀾不驚,笑著否認了。</br> “我若真安插了眼線在你的身邊,又怎么可能只過問幾位兄長的事情。”</br> “你應該知道,我向來只在意只有你和孩子,再說,兄長的喜好,并不難打聽。”</br> 雖然顧墨寒說的沒錯,他也確實有這個實力本事去搜集信息,但南晚煙怎么就那么不信呢。</br> 她睨著他,唇角掠過一抹冷笑。</br> “這話你可以蒙別人,但騙不了我。”</br> “你的手段,我在西野又不是沒有見識過,為了達到目的,又有什么是你做不出來的?”</br> 她就是覺得,他在她的身邊安排的間諜,不然怎么說的過去?</br> 南晚煙言語帶刺,顧墨寒也知道她無論如何就是不怎么信任他的。</br> 他忽然有些后悔主動提起這個話題,因為再這么聊下去,恐怕他的另一層身份,也該被南晚煙扒得連皮都不剩了。</br> 忽然間,他又想到一件令他萬分介意的事情,看著南晚煙。</br> “晚煙,你可以不信我,我也無話可說,不過,我也在想,如今你的身邊有那么多男寵,難道你真的,每一個都想娶?”</br> 南晚煙蹙眉,順利被顧墨寒轉移了注意力。</br> “你問這個做什么,這些事情還用不著你來關心。”</br> 什么叫做用不著他關心?</br> 顧墨寒的俊臉一沉,忽然就有些心梗,他有些霸道地逼近她,語氣頗為不滿。</br> “我仍是你的夫君,這一點,從未有過任何改變,你如今要拋棄親夫,流連百花叢,我豈能放任?</br> ”</br> “今日我也算是跟他們打了個照面,那墨言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整一副恃強凌弱的模樣,根本就不是能護你周全之人。”</br> 罵墨言的時候,顧墨寒心里其實有些復雜。</br> 但他很快收斂好心緒,又冷聲開口:“還有那個叫程書遠的,樣貌家世不過中等偏上,整個人聒噪無禮,更是表里不一,有什么值得你喜歡?”</br> 越說,他的心里便越來氣。</br> “最后便是那個夜千風,仗著自己頭上蓋著‘準駙馬’的名號,竟敢跟我叫板,此人膽大妄為又極其沒有自知之明,一點都配不上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