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陸淵離終于改口，太皇太后的心里總算是松了一口氣，方才緊繃著的神經一下子緩和過來，只是眸子有些黯淡。</br> 到底是只能談到這一步，可兩個可愛的重孫女，她也是真舍不得啊。</br> 李嬤嬤看著老太太，忍不住心疼。</br> 原本西野出公主就不容易，如今兩位公主竟一并被帶走了，太皇太后心里，估計很難受吧。</br> 高管家很想辯駁一番，但奈何現在這個情況，根本沒有機會。</br> 而且他轉念一想，如今的形勢，郡主待在西野反倒可能會更加安全些，否則以二皇子的性子，真可能直接下狠手了。</br> 但不論如何，沒能讓小主子恢復郡主的身份，他只覺得好生遺憾不甘！</br> 陸淵離沒心思理會高管家的想法，他目光清冽地看向太皇太后，語氣不容置喙。</br> “雖說我們達成了協議，但口說無憑，本王認為，需簽訂條約。”</br> 原本兩國交談達成協議，就應該簽協議。</br> 太皇太后是沒有意見的，但國家大事，理應由皇帝出面，可她一想到現在顧墨寒的狀態，對煙兒又是癡心一片，若跟他說了此事，他肯定不會答應放人，說不定跟這懷赦王一樣，意氣用事起來，兩國就要有戰爭了。</br> 怕顧墨寒做出不利于國家的決定，太皇太后重重點頭，神色變得堅定，“好，哀家就與懷赦王簽下這契書！”</br> 陸淵離的唇角微勾，“太皇太后果然爽快！來人，上契書！”</br> 西野的朝臣馬上擬稿，將剛剛太皇太后和陸淵離說的條款，全都寫上了。</br> 陸淵離這邊的使臣也以大夏的文字擬了稿，親自閱覽了一遍，隨后利落地在兩份契書上面簽下名字，又按了手印，轉而交給太皇太后，“請吧。”</br> 太皇太后看著契書上的文字，眉頭緊鎖。</br> 雖然她知道這樣不好，但私心里卻覺得晚煙和墨寒始終是夫妻，夫妻床頭打架，總會有和好的一天。</br> 何況，晚煙現在還懷著孕，難不成真能不要孩子他爹？</br> 現在只是一是矛盾，往后他們一旦和好了，晚煙又成了女皇，那跟大夏再恢復邦交也不難。</br> 這么想著，她接過契書和筆，在上面代為簽字，也按下了手印。</br> 一旁，李嬤嬤和朝臣們看著眼前的一幕卻在想，如今皇上和皇后娘娘鬧得那么僵，皇后的舅舅還死在了宮里。</br> 要是皇后娘娘真回了大夏，總感覺西野和大夏——可能會直接開戰……</br> 太皇太后簽好字，陸淵離拿走了屬于他的那份契書，讓人收好。</br> 隨后，他面色冷沉地看向太皇太后，“本王對宮里的路不太熟知，接晚煙多有不便，煩請太皇太后留個人下來引路。”</br> 太皇太后仿佛一下子蒼老了不少，看向李嬤嬤，“你為懷赦王引路吧，有事隨時稟報。”</br> 李嬤嬤應聲道：“是，太皇太后。”</br> 太皇太后又望了一眼陸淵離，卻再沒有多話，只是簡單的安排后，便轉身離開了。</br> 畢竟她知道，一旦契書立下，基本上晚煙他們就留不久了，她真不敢多看晚煙和兩個小丫頭一眼。</br> 就怕看了，心里就舍不得她們走了……</br> 太皇太后都已經走了，劉尚書等人更沒有再留下去的必要。</br> 他們幾人朝陸淵離畢恭畢敬地行禮過后，也紛紛離開了，心里，為自己之前懟南晚煙而感到后悔。</br> 現在皇后娘娘竟真的是郡主，往后就是女皇了，希望她別記仇才好……</br> 不相干的人都走了，陸淵離掃了一眼先前那一撥大夏使臣們，而后視線落在高管家的身上。</br> 高管家也看著他，一副不甘心不認同的模樣，陸淵離金色的瞳眸閃爍著寒氣，“將他帶下去，嚴加看管！”</br> “是！”護衛們頷首致意，正要將高管家拖走的時候，高管家的嘴巴被堵住，卻還是極力嚷著：“殿下，是您認錯了人啊！那個南晚煙，千萬不能帶回大夏啊……”</br> 高管家嗚咽著，咬字不清，但眾人多少猜得到他說什么。</br> 陸淵離充耳未聞，轉頭吩咐其余人道，“你們，去將兩位小公主接來！”</br> “是，殿下。”護衛們頷首應下，陸淵離才冷睨李嬤嬤一眼，“李嬤嬤，帶路吧……”</br> 另一邊，大殿里。</br> 陸淵離派來的隨行女醫，在殿內對南晚煙進行救治。</br> 顧墨寒和云恒就站在殿外，顧墨寒臉色慘白，方才晚煙進殿前已經見紅了，若是有個萬一，恐怕孩子保不住。</br> 他的心猶如冰封般沉冷，他明明就站在這里，卻什么都做不了。</br> 這時，宮里的太醫也急匆匆趕來了。</br> 他恭敬地朝著顧墨寒行禮，“皇上，臣來遲，還請皇上恕罪！”</br> 顧墨寒沒有反應，現在殿內有女醫，暫不需要太醫了。</br> 太醫偷偷的看了云恒一眼，云恒讓他趕快起身，這才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注意到了顧墨寒胸口上插著的簪子。</br> 太醫頓時神色大駭，連忙開口道，“皇上，您的傷口血流不止，必須盡快處置啊！還請您褪下外袍，讓老臣給您處理一下傷口！”</br> 顧墨寒的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不用。”</br> 傷口疼，才能讓他保持清醒。</br> 云恒也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皇上，您就聽太醫的吧。”</br> “現在皇后娘娘生死未卜，您與其這樣傷著，還不如早些治療，這樣，待會兒皇后娘娘醒了，您才有力氣去看她不是嗎？”</br> 否則若是像兩個月以前，顧墨寒遲遲不肯治手臂上的燒傷，導致留下了一生難愈的傷疤，這……</br> 況且這次皇上傷在胸口，又是被利器戳穿，也得虧娘娘力氣不大，體力不支，傷口應該沒有戳的很深，否則，真是不妙……</br> 顧墨寒清凜的俊臉越發慘白難看，他忽然垂下如墨的眼睫，低聲喃喃。</br> “她不會想見朕了，不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