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山咽了咽嗓子,試探性地喊了一句,“翼王?”</br> 顧墨寒看著床上茍延殘喘的顧景山,冷郁的鳳眸卻沒有絲毫變化。</br> “父皇,兒臣有事想問您,十幾年前,母妃變成活死人一事,跟您有沒有關(guān)系?”</br> 聽到顧墨寒質(zhì)問他宜妃成為活死人的原因,顧景山的心里一咯噔,眼底閃過一抹難以置信。</br> 顧墨寒怎么會懷疑他,難道是聽到了什么風(fēng)聲?</br> 但此事,除了他和丞相,又有誰知道?</br> 還是說……宜妃蘇醒了?</br> 他下意識的否認(rèn),無聲的翕動著唇,“朕怎么可能,傷害,你的母妃……”</br> “夠了,不必說了。”顧墨寒眼神郁痛,冷白修長的手指緊緊抓住床邊,直接出聲打斷了顧景山的詭辯,“母妃早就被晚煙救醒,兒臣也早就知道了當(dāng)年的真相,您就不要狡辯了!”</br> 問這個問題,他就是想知道,顧景山能否在最后的時間里悔過,哪怕在他面前表露出后悔痛苦的姿態(tài)也好。</br> 可顧景山一點不悔!</br> 此言一出,顧景山直接愣住了,眼神充滿了驚駭。</br> 恍惚間,他仿佛回到了十幾年前,宜妃喝下他親手送她的毒酒。</br> 而那時的宜妃,面色痛苦地看著他,眼底也是如此絕望與難以置信。</br> 原來她醒了,原來所有的事情,顧墨寒都知道了。</br> 顧景山無從辯解,“是,都是朕做的,朕,親手,害你母妃,成了那副模樣。”</br> “但是,朕可以向你解釋,翼王,能不能,先把你的,王妃,叫來,把朕的毒,解了……”</br> 顧墨寒的眼底冒出點點火光,交雜著強烈的恨意、憤怒,還有不可控制的痛心。</br> “眼下,你還在想著自己嗎?”</br> “顧景山,本王年幼時,母妃便教導(dǎo)兒臣,要跟你一樣深明大義,心懷天下,當(dāng)時的兒臣是真的對您無比向往。”</br> “六歲那年,本王苦練箭術(shù),頭一次在你的眼前射中靶心,當(dāng)時所有皇子都做不到的事情,獨兒臣一人做到了,當(dāng)時你摸著本王的頭,夸兒臣做得很不錯,你知道嗎,就這么一句小小的夸獎,本王記了十幾年!也為此努力了這么多年!”</br> “當(dāng)年母妃突發(fā)意外,本王只覺得半邊天都塌了,成了隨便可欺的皇子,而你對本王也愈加冷淡疏遠,在宮里的這些年,本王每日都忍氣吞聲,長大后立下赫赫戰(zhàn)功是為自保,也是肩負(fù)起保護西野子民的責(zé)任,本王從未有過私心!”</br> “本王把你當(dāng)做心里的太陽,當(dāng)做神往的目標(biāo)和敬仰的對象,可最終換來的是什么?”</br> “虎毒不食子,你卻將我逼入絕境,將我和母妃雙雙推下深淵,我恨,我真的好恨,我到底做錯了什么,你竟然要這樣對我?”</br> 若說最開始計劃謀反時,他想過留顧景山一條性命,是出于為人子的責(zé)任,那么現(xiàn)在,他只想讓顧景山罪有應(yīng)得,自食惡果!</br> 顧景山欠他,欠母妃的東西太多了,甚至還一度把歪念動到了南晚煙的身上。</br> 若不是因為顧景山,他和南晚煙不會隔閡仇恨那么多年,他更不會一直放不下這段恩怨,連自己的真心都不敢告知,和她越走越遠!</br> 這痛苦他壓不下去,也無法釋懷。</br> 他恨,恨為什么這么多人都要辜負(fù)他,辜負(fù)他的滿腔熱血,辜負(fù)他的一片真心!究竟是做錯了什么,他要被命運這么玩弄?!</br> 顧景山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聽到顧墨寒說出這么多真心話。</br> 他愣住了,也后悔了。</br> 后悔自己掏心掏肺對待的人要殺他,而他棄如敝履的人,卻無時無刻不在救他,視他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br> 萬千思緒涌入他腦海,喉嚨動了動,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只有源源不斷的血液不斷從嘴角從中涌出,腥舔滾燙。</br> 難怪母后總護著這孩子,原是他錯了,大錯特錯的將真心之人推遠,甚至踐踏!</br> 他艱難的朝顧墨寒伸出手,想告訴顧墨寒所有的真相,包括,顧墨寒真正的身世!</br> “墨寒,你其實不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