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晚煙跟沈予達成共識后,給他把了把脈,叮囑了兩句,便離開了。</br> 一日無風無浪的過去了,翌日一大早,南輕輕就被送往了城南的清安寺。</br> 她一身素衣走出宮門的時候,不少圍觀群眾都對著她扔菜梗和臭雞蛋,護送的侍衛們攔不下,又想著南輕輕現在不過是個廢人,也就默許了。</br> 沒人知道,南輕輕是如何從一片侮辱叫罵聲中走出城門,又是如何隱忍著一言不發,就連掌心都早被指甲扎破了皮肉,流了一路的血,前往清安寺的……</br> 而更沒有人知道,一個衣著臃腫,頭戴斗笠的男人拄著拐棍,始終跟在送行的隊伍后面。</br> 等差不多日落時分,南輕輕終于抵達了清安寺,戴斗笠的男人也在半個時辰后,到了清安寺。</br> 他望著眼前清幽無人的清安寺,眼睛微瞇,正是當初“死”在王府的高管家!</br> 他之所以能死里逃生,完全是因為心中的執念。</br> 在沒有搞清楚南晚煙和南輕輕,究竟誰是小主子的情況下,他絕對不能就這么死了!</br> 他身上有傷,寺廟在高山上,一路攀爬,冷汗早就濕透了他的衣裳,也浸濕了他的傷口,疼得他臉色慘白,痛苦不堪。</br> 高管家忍著疼,眼神堅毅的進了清安寺。</br> 廟里都是出家的女眷,沒什么本事,高管家進清安寺如履平地,最后在靜安院,找到了南輕輕。</br> 她單薄清瘦的背影入目,高管家的瞳孔狠狠震了震,“小……小主子。”</br> 南輕輕聽到這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她猛地回頭,見到面色發白的高管家,眼底都是驚喜,還有一些慍怒,“你還知道來!”</br> 之前聯系不到高管家,她還以為,高管家是不管她了。</br> 在高管家晚來的半個時辰里,南輕輕早已剃光了青絲,戴著帽子,一身青色的袍子穿在身上,十分簡雅。</br> 高管家心疼極了,更自責,不論如何,南輕輕是他侍奉了二十年的小主子,一個女人,還是王妃,如今所有榮華富貴離她而去,還被人剃掉了長發,這該是多么難受的一件事……</br> 他重重的跪在南輕輕腳下,聲音有些顫抖,“之前發生了一些變故,屬下來得太遲,害小主子受此大難,請小主子責罰!”</br> 南輕輕看著高管家,一時間有些五味雜陳。</br> 她知道,高管家暗中幫了她無數次,很多人和事,都是高管家一手幫她辦成的。</br> 這樣一位忠仆,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br> 但她卻有些不安,因為高管家這些年從未告訴過她,為何要對她這樣好。</br> 現在她落難,她就更不知他的去留了。</br> 她握了握拳,聲音冷淡,“起來吧,如今,我也不過是個尼姑,沒什么太大的身份值得你跪拜。”</br> “您萬不可這樣輕視自己!”高管家立馬嚴肅地制止。</br> “屬下知道,您受了很多苦。但如今既然屬下來了,就肯定不會讓您受累!”</br> “不過,屬下有一事想要求證,小主子,屬下想知道,您那塊紅色玉佩,是否還在身上?”</br> “玉佩?”南輕輕挑眉,狐疑地從懷里掏出玉佩遞給高管家,“我一直戴在身上,有什么問題嗎?”</br> 玉佩還在!</br> 高管家看到那塊曾經主子留下的玉佩,說不出的激動和感慨,他顫抖著手,“是,是這玉佩沒錯!”</br> 他就知道他不會弄錯的!</br> 當初他身為主子的暗衛,雖然沒見過小主子幾次,但當時主子出事,是他親自調換了小主子和丞相夫人的女兒。</br> 他絕對不會認錯人!</br> 至于南晚煙身上的玉佩,定是莫允明恢復了記憶,知曉了他自己的身份,所以才聯系了大夏的人,結果認錯了主。</br> 看來,他還得找機會回去,暗中提醒莫允明,不要錯認了小主子!</br> 南輕輕有些莫名,看著高管家的反應,不知所措,“高管家?”</br> 這塊玉佩有什么奇特,竟然讓他有這樣的反應?</br> 高管家回神,望著南輕輕,眼里卻含著熱淚。</br> “小主子,屬下沒事,您想要的,屬下都會幫您得到!哪怕赴湯蹈火,哪怕尸山成海!”</br> 他當年對主子發過血誓,永生永世保小主子安危,若是有人要小主子死,那就得從他的尸體上,跨過去!</br> 南輕輕忽然被高管家這一番說辭震撼到。</br>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高管家,語氣很是不確定。</br> “高管家,我很感激這些年來你為我做的事情,但是有一點,我不明白。”</br> “你我二人非親非故,又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你為何要無條件地對我如此好?”</br> 這件事情,困擾了她許多年。</br> 但她從不跟任何人提起,包括她的娘親。</br> 她總覺得,高管家這人很神秘,神秘到連顧墨寒都沒發現他的真面目,更是能夠幫她完成那么多原本在她看來難于登天的事情。</br> 久而久之,她也就習慣了,習慣有高管家在的日子,所以那天在天牢,她才有底氣對那人說,她可以助那人謀反。</br> 高管家眼底藏著深意,語氣十分恭敬嚴肅。</br> “有很多事情,屬下現在還不能告訴您。”</br> “但您只需要知道,您的身份遠遠不止現在一個承王妃這么簡單,您是有著無上尊榮的人,身份尊貴!”</br> “而屬下活著的目的,就是為您鞠躬盡瘁,死而后已。”</br> 她身份尊貴?</br> 什么意思?!</br> 南輕輕明顯愣住了。</br> 她有些云里霧里地看著高管家,一雙眸子里滿是不解,她如今都階下囚了,哪里還有別的什么身份?</br> 高管家沒有理會南輕輕的茫然,他從懷里掏出一個形狀不規則的,散發出異彩的寶珠,將它鄭重交到南輕輕的手里。</br> “小主子,屬下能說的就這么多,您這一次出事,老奴的確鞭長莫及了,但老奴有辦法助您涅槃重生,只是在此之前,您會‘死’一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