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南晚煙救醒沈予以后,便跟他說了現在的計劃。</br> 當時他將信將疑,今日親眼見證了一切,他說不出的煩悶,但他更驚訝,南晚煙是如何得知這一切的。</br> 難道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br> 南晚煙神色如常。</br> “這其實不難想,高管家是你的人,又是王府里十幾年的老人,你自然不會想到他的頭上,但我不同,我跟高管家沒有深刻的感情,而且從沈予受傷的情況來看,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熟人犯案。”</br> “畢竟沈予武功高強又是你的侍衛,遭人暗算從背后偷襲,他不可能反應不及,更不可能被人按著頭往墻上撞,除非——那人深得他信任,并且是他打心底里覺得,不會是壞人的人。”</br> 南晚煙越說,顧墨寒的臉色越緊繃。</br> 他漸漸握緊了雙手,耳畔,南晚煙的聲音卻并未停下。</br> “再者,傷及頭部失憶是常事,沈予卻恰好忘掉了受傷當日的一切,除了病理上的損傷,還有可能是因為受的刺激太大,讓他不愿再主動提起。”</br> “我今天設局,只是想探一探高管家的底,也好讓你知道一下他不是好人,如果能探出幕后主使,那就最好了。”</br> 顧墨寒的臉色從凝重到失落,深潭般的鳳眸宛如蓄滿了化不開的濃墨,薄唇變得蒼白,毫無血色,甚至有幾分脆弱。</br> “本王實在不解,為何本王真心以待的人,最終都會背叛本王。”</br> “本王剛封為翼王之時,高管家就出現了,當初的本王年少,而他就像一個細心的老者,處處想得都妥當,更是將本王視作己出般照顧,為什么現在,他要這樣對本王……”</br> 他視作救命恩人的女人,不僅三番五次地欺騙他,就連他最信任的心腹之一,竟然也另有效忠的人。</br> 還有,他曾最敬重的父皇,現在也對他這個親生兒子虎視眈眈。</br> 這世上,還有什么可以值得信任的……</br> 南晚煙皺眉盯著男人俊美的臉,他的臉色看起來很差,有茫然有無助,不知為何,這樣的顧墨寒沒來由的讓人心疼可憐,讓她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br> 好像,顧墨寒從不會在別人的面前表露這樣的情緒,但她卻無意中見到過顧墨寒好多不為人知的一面……</br> 他一貫的冷冽和果決,哪怕是暴躁,似乎都給人造成了一種錯覺。</br> 讓人忘記了,他也是個有血有肉,會哭會笑,需要人關心溫暖的平凡人。</br> 這么想著,南晚煙悠悠的嘆了口氣,不自覺將手放在顧墨寒后背輕輕拍了拍,開口安撫道。</br> “顧墨寒,這世上多的是兩面三刀的人,你身為皇子,應該比我明白的更多。”</br> “你早發現是好事,不然等到你都被蛀空了,才明白身邊有蛀蟲,那會才真的是為時已晚了,至于高管家,他畢竟是你年少時就遇見的人,對你又好,你信錯了他也是正常的。”</br> “況且我看的出來,他對你也并非沒有真感情,只是你們的路不同而已。”</br> 女人的手心溫熱柔軟,說話的語氣也不再冷冰冰,顧墨寒的眼眸狠狠一顫,那顆躁動痛苦到快要炸開,想要殺人的心,忽然間就被安撫了下來。</br> 他忍不住看向待在他身邊的南晚煙,她的眼睛很黑很亮,清澈干凈,不藏有一絲的算計,還有幾分同情和憂心。</br> 對他的同情和憂心。</br> 呵,顧墨寒忽然很想笑,他一開始最恨的女人,覺得最歹毒的女人,竟然是唯一一個始終愿意站在他這邊的人。</br> 雖然,她的目的是想跟他和離……</br> 突然,顧墨寒一把將南晚煙摟進懷里,緊緊地抱著。</br> 南晚煙被摟得猝不及防,臉頰都貼在他溫熱堅硬的懷里,她伸手想要推開男人的懷抱,卻被桎梏得更緊。</br> “顧墨寒……”</br> 頭頂上方傳來顧墨寒暗啞好聽的嗓音,似乎還帶著一點點卑微,“晚煙,讓本王抱一會。”</br> 不知怎的,聽到這種祈求的語氣,南晚煙鬼使神差地沒有再抵抗。</br> 雖然但是,現在的顧墨寒畢竟身心都受到打擊,抱一下又不會怎么樣,她抿了抿唇,“就這一次,下不為例。”</br> 顧墨寒閉上了眼,埋首在她的頸肩,鼻尖傳來女人頭頂淡淡的發香,懷里柔弱無骨的觸感讓他安心。</br> 有她在身邊,他似乎才能找到一方凈土,找到真正的平靜。</br> 就這樣的人,他怎么可能會放手?</br> 他不會放手的,若他為帝皇,她便是他的帝后。</br> 就是不擇手段,他也要將她囚禁在他的身邊……</br> 良久,南晚煙的脖子都僵了,顧墨寒才戀戀不舍地松開了手,看著她。</br> 她沒看他,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轉了轉脖子,見他一直盯著她看,南晚煙輕咳了兩聲,剛想說什么,他卻從她的手里,拿走了玉佩。</br> 南晚煙看著他,見他若有所思,“怎么了?”</br> 剛剛高管家,似乎也對這塊玉佩有所反應。</br> 顧墨寒看著手里這枚泛著瑰麗紅色的玉佩,愈發覺得眼熟。</br> “只是忽然想起,不知在哪里見過這塊玉佩。”</br> 他忽然想起來,看向南晚煙。</br> “這玉佩,本王記得承王妃也有一塊,莫不是你們丞相府,人手一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