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御花園到虞心殿，不過十分鐘的腳程。</br> 南晚煙心里火急火燎地走進大殿，看到貴妃椅上的皇后正看著她，神色似乎有些冷意。</br> 南晚煙眼眸微動，俯身朝著皇后行禮，先賣乖道：“兒臣見過母后，路上遇到一些突發情況，兒臣來遲了，還請母后息怒?！?lt;/br> 皇后原本還有些火氣，但她就這樣盯著膽大包天的南晚煙，眸色漸深，氣悶也漸漸消了。</br> “起來吧?！?lt;/br> 南晚煙起身，笑瞇瞇的道：“多謝母后?！?lt;/br> 皇后看著南晚煙一下燦爛起來，幽幽的開口。</br> “本宮越看你，真是越看，越覺得像一個故人?！?lt;/br> 直言不諱的態度，還有說話時的神態動作，那種活成了自己的恣意模樣。</br> 在這深宮里，也只有宜妃一人，能夠活得瀟灑……</br> 南晚煙還有些納悶，“不知母后說的是？”</br> 皇后站起身來，像是故意扯開了話題，“若下次再敢不守時，本宮就罰你繞著御花園跑十圈?！?lt;/br> 南晚煙立即乖順地點點頭，“多謝母后體諒，兒臣再也不這樣了?！?lt;/br> “嗯?！被屎筝p描淡寫地掃了她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宜妃最近怎么樣了？”</br> 宜妃？</br> 南晚煙有些詫異地看了皇后一眼，進宮前，顧墨寒專門給她打了招呼，說是皇后可能會因為云恒的事情發難于她。</br> 皇后現在不問云恒，竟然先問起宜妃的情況了。</br> 她不敢多想，開口道：“回母后的話，母妃的身體治療起來沒有那么容易，目前還是老樣子?！?lt;/br> 皇后的目光仍舊鎖在南晚煙的身上。</br> 南晚煙又立馬補充道，“若是母妃轉醒，兒臣定會即刻派人告知母后。”</br> “嗯。”皇后放下手里的茶杯，有些欲言又止地抿抿唇。</br> 須臾，她輕嘆一聲，朝著孫嬤嬤遞了個眼色。</br> 孫嬤嬤見狀，立馬退了下去。</br> 南晚煙正奇怪這兩人在打什么啞謎，就聽到皇后忽然開口，“本宮也知道，宜妃的病治起來確實不容易，這件事情要你多加上心。”</br> “但今日本宮宣你來，卻不是為了這件事。”</br> 這時，孫嬤嬤張羅人將一個木板床抬了進來。</br> 南晚煙側目看去，云恒正躺在床上抓耳撓腮，嘴唇泛白，四肢不停地抽搐。</br> 果然還是要追究云恒的事情。</br> 南晚煙黑白分明的眸子微閃，轉頭看向皇后，“母后是想讓兒臣救少將軍？”</br> 皇后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卻輕咳了一聲道：“上次本宮不讓你行醫救人，是未知全貌，才急于否定，這件事情，本宮承認做的確實輕率了些。”</br> “云將軍為了云少將軍的病，急得厲害，本宮便想讓你幫忙救治他?！?lt;/br> 誒？</br> 竟然不是治她的罪，而是讓她救人？</br> 南晚煙的眼底流露一抹驚訝，有些摸不清楚皇后的意思了。</br> 但這樣一來，她反倒不好拒絕救人了。</br> “既然是母后的命令，兒臣當然要救?！?lt;/br> “還請母后命人端盆熱水來?！?lt;/br> 南晚煙順著她的臺階下了，皇后緊繃的臉色稍稍松動，對著一旁的婢女道，“還不快去？”</br> “是，娘娘。”婢女連忙去端水了。</br> 南晚煙走到云恒身邊，素手搭上他的脈搏。</br> 含笑半步癲不致死，但一旦發病，讓人難受得緊。</br> 云恒是個冤大頭，被云雨柔利用的淋漓盡致，一點好沒撈著，還過得那么慘。</br> 現在罰得也差不多了，救回來也無傷大雅。</br> 剛想完，南晚煙就看到云恒魔怔一般甩開她的手，閉著眼睛，恐懼驚恐的喊著。</br> “不，不要啊，我再也不敢了，救我，救我——”</br> 南晚煙挑了下眉頭，皇后嘆著氣，云恒的病很重，御醫看了那么多次都毫無進展。</br> 不知道，南晚煙究竟能不能救回來……</br> “翼王妃，水來了！”</br> 這時，婢女急急忙忙端著水跑來，放在了南晚煙的身側。</br> 南晚煙先是將手帕浸濕，而后敷在云恒額頭上，又從袖里掏出她的針包。</br> 銀針寒光熠熠，讓人看得頭皮發麻。</br> 在南晚煙手上，卻好似乖巧的玩具，隨著她纖細的指尖翻轉上下，一針針刺入云恒的頭皮。</br> 皇后看著被南晚煙扎成刺猬腦袋的云恒，不免有些擔憂地往前探了探身子，“翼王妃，這樣就行了？”</br> 南晚煙卻搖搖頭，“還得拿熱炭再熏一熏?！?lt;/br> 小婢女也不用皇后吩咐，馬不停蹄跑去取熱炭。</br> 而后，眾人便看見，虞心殿里，冒著熱氣火星的黑炭被南晚煙用麻布包住捏在手里，不停游走在云恒的天靈蓋上方。</br> 煙火嗆人，所有人都忍不住別過臉，咳嗽。</br> 只有南晚煙面不改色，目光灼灼盯著云恒的頭皮。</br> 熏一熏，這大半年里，云恒的頭發算是長不出來了。</br> 不過，誰讓他不長腦子當槍使，妄圖欺負她呢。</br> 突然，半昏迷中的云恒朦朦朧朧地睜開眼，被炭火熏得涕泗橫流。</br> 他模糊的視線里，仿佛有繚繞的煙氣，還有唇紅齒白，美目顧盼神飛，溫柔得不像話的美人。</br> “神仙，姐姐……我喜歡……”剛說完，他竟然就這樣傻笑著睡了過去。</br> 南晚煙沒搭理他，專心治病。</br> 皇后的寢殿里平靜無比，可此時的京城里卻炸開了鍋。</br> 到處都在流傳，翼王妃五年前生了兩個野種，此刻就藏于冷院，而且是兩個女娃娃……</br> 也有人說，翼王妃與翼王情比金堅，倘若真有孩子，不可能是野種，只可能是親骨肉。</br> 事情鬧得很大，自然也傳進了皇帝的耳朵里。</br> 御書房內，氣氛壓抑沉重。</br> 皇帝狠狠砸了手里的硯臺，龍顏大怒，奉公公的冷汗涔涔爬了滿背。</br> 他當即跪下，“皇上息怒！千萬不要氣傷了龍體??！”</br> “朕息怒？朕如何息怒？！”</br> 顧景山的臉色早就陰沉得如同黑云，他怎么都想不到顧墨寒真有孩子，而且還是兩個女娃！</br> 顧墨寒果然有異心，王府里有女娃的消息，竟然能不聲不響地瞞了五年！</br> “立即宣翼王和那兩個女娃進宮，如有違抗，殺無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