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顧墨寒第一次看到這份資料的時候,便覺得奇怪,但還不待他深思,倩碧就急急忙忙的趕過來,把他給叫走了。</br> 現在想起來,果然是疑點重重,經不起推敲。</br> 包括上次回丞相府,南晚煙和南祁山父女之間的針鋒相對,都讓人狐疑。</br> 他星目半瞇,修長的指節叩著桌面。</br> “本王也覺得此事不簡單,并且這五年來,南祁山對南晚煙的態度,更是冷淡的不像一家人。”</br> “沒錯,既然外傳王妃是南丞相最疼愛的女兒,那為何直到宮宴前都對其不聞不問?”沈予若有所思點點頭,卻不小心將資料中的一張遺落掉到地上。</br> 他彎腰去撿,卻發現那上面記載著,關于南晚煙生母的資料。</br> 二十年前,莫允清與義弟莫允明一道進了帝京。</br> 當時莫允明才五歲,莫允清則已有十六,風姿綽約,手里的財富更是驚人,剛到帝京不足月余,便已經成了風云人物。</br> 當時南祁山還不是丞相,也不知用了何種手段將莫允清求娶回家,此后,南祁山平步青云一路坐到了當朝丞相的位置上。</br> 而莫允清則逐漸沉寂下來,直至南晚煙五歲那年,病故離世。</br> 沈予擰眉。</br> “王爺,這不是南丞相的發家史么?您怎么又查了一遍?”</br> 顧墨寒接過沈予遞過來的資料掃了一眼,皺眉。</br> “本王是想查南晚煙的娘親,你看南晚煙,跟她生母一樣,哪哪都是謎團,本王還以為時隔多年再去查,能有所收獲,沒想到還是什么都查不出來。”</br> 不僅是莫云清,莫允明也來歷不明,不過他在丞相府殘廢多年,想來不是什么特別的人物。</br> 沈予見顧墨寒憋屈的模樣,不敢多嘴。</br> 王妃身上的確有許多謎團,但王爺那么在意王妃,應該不僅是因為王妃的身世,而是……其他的吧?</br> 沈予摸了摸鼻子,卻無意瞥見顧墨寒濕透了的衣袍,“王爺,這是怎么了?”</br> 顧墨寒掃了一眼濕衣,云淡風輕的回道:“方才小包子和小蒸餃把本王弄進凈湖了,小孩子嬉鬧沒有分寸,無妨。”</br> 王爺竟然落水了?</br> 還說無妨?!</br> 沈予徹底傻眼。</br> 要知道,王爺可是戰場上殺伐果決,橫掃千軍的戰神啊,這倆小姑娘膽兒真肥,居然敢這么對王爺!</br> 而且,王爺對落水陰影極重,被兩個小主子弄下去,竟然也不跟她們計較,真是偏愛到極致了。</br> 可這么想著,沈予還是小心翼翼的問:“王爺,您當真無事?”</br> “本王沒事,但,有一件事本王很在意。”</br> 顧墨寒俊美的臉上有些凝重,“方才本王落水的時候,南晚煙對本王說了一句,‘我不會再救你’,本王想不明白,她這話到底什么意思。”</br> 這不是南晚煙第一次說了,可他只有幼年落水那次被云雨柔救過,壓根就沒有人再伸以援助之手,尤其是南晚煙,他跟她更是從未有過交集,她怎么會幫他。</br> “啊?王妃在您落水時說這種話?”沈予也驚詫,下意思的問:“難道當年救了王爺的人不是云側妃,而是王妃……”</br> 話音剛落,沈予又忙否認了,“王爺,屬下只是亂猜的,請王爺不必當真。”</br> 相對于云雨柔,他的確更喜歡南晚煙成為顧墨寒的愛人,但當初救王爺的人,的確是云雨柔。</br> 雖然他沒有看到救人經過,但趕到的時候,王爺的身邊只有云雨柔一人……</br> 顧墨寒并未呵責沈予的說辭,他的目光落在手里的資料上,指尖定在南晚煙幼年失蹤的那一處,半晌才開口。</br> “沈予,你暗中調查一下,本王落水那段時間,南晚煙為什么失蹤,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記住,謹慎些,別讓任何人知道。”</br> 他并未懷疑柔兒不是他的救命恩人。</br> 但自從她進了王府以后,他很清楚的知道,如今的云雨柔,跟他印象里的云雨柔,似乎有很多地方都對不上了……</br> 沈予聞言,眼底掠過一抹詫異,“是,屬下知道了。”</br> 顧墨寒應了一聲,似乎又想起什么,聲音冷沉了下去。</br> “那幾日你在養病,或許沒有聽聞,神策營的事情。”</br> 沈予瞬間拉回思緒,“神策營?”</br> 顧墨寒眼底陰鷙,“顧墨鋒打傷了眾多兄弟,還唆使余副將將老沈的手筋腳筋全部挑斷,害得他差點死了!”</br> 沈予暴怒,“什么!承王怎么能這么做?!那沈副將呢,他如何了?”</br> 承王為何這么做,顧墨寒不想多說,俊朗的臉上有幾分寒意,“老沈如今沒有大礙了,是南晚煙救了他。”</br> “不僅如此,南晚煙還幫他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兒子,你既為老沈的義弟,明日便隨本王去一趟神策營,看看弟兄們吧。”</br> “是。”沈予聽老沈沒有大礙,怒氣和擔憂消散了許多,“王妃又救了人,真是好厲害……”</br> 沒想到,王妃除了在解毒上造詣匪淺,竟是連手腳俱斷的人都能救回來!</br> 王妃當真天下無雙!</br> 這樣的女子,與王爺真是天作之合,絕配!</br> “不過,沈副將的孩子怎么找回來的?”沈予有些想不通,南晚煙醫術在強,人海茫茫里找孩子這種事,應該不拿手吧?</br> 顧墨寒道:“南晚煙在軍營里用一張小紙片,就測出了老沈親生兒子的身世,老沈已經跟他兒子相認了,的確是父子。”</br> 沈予激動極了,“王妃簡直神了!那王爺和兩位小主子豈不是也能相認?”</br> 顧墨寒抿了下唇,“本王的確拿了一張小紙片測驗,但出來的結果——那兩個丫頭根本不是本王的孩子。”</br> “這怎么可能?!”沈予大吃一驚,“兩個小主子雖說樣貌不隨您,可您看小蒸餃的氣勢,古靈精怪活潑好動,就連生氣都跟您小時候一模一樣,還有小包子,天生聰慧心思縝密,這也是遺傳了您。”</br> “喜好更是相同,如果不是您的女兒,那是斷然不可能的,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br> 顧墨寒終于得到肯定了,心中登時又有了一絲希冀之火。</br> 他重重點頭,“你說的對,這兩個小丫頭,沒可能是別人的,縱使南晚煙過去水性楊花,但本王就是知道,她倆是本王的孩子!”</br> 沈予一看顧墨寒的神色,就知這個測驗結果,對他來說打擊不小,不由問:“王爺,您為何不再去找王妃問問清楚?王妃吃軟不吃硬,只要您放低身段,王妃肯定會告知您的。”</br> 找南晚煙問?</br> 他又不是沒試過,南晚煙那個女人嘴巴緊的很,再怎么問她都不會開口。</br> 而且,他今日在南晚煙那里受到的屈辱難道還不夠嗎?</br> 顧墨寒的表情冷下來,“不需要,本王有本事也有實力,多的是辦法,查出兩個孩子的真實身世!”</br> 然而現在的顧墨寒不知道,明日的他有多后悔沒去見南晚煙。</br> 被母女三人氣得,就快一腳伸進棺材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