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駐地待命?</br> 封央微怔,忽然攥緊了布滿傷痕的手指,難得露出猶豫之色。</br> 換作從前,封央這個鐵血女將怕是早就主動請命帶兵了,但今日她破天荒地面露躊躇之色,陸繹瀾自然看得出來,看似隨意地問了句。</br> “你是有什么顧慮嗎?”</br> 夜千風也在同時看向封央,眉頭下意識擰了擰,神色有些擔憂。</br> 封央咬牙,手背因為攥拳太過用力,竟隱隱露出幾條青筋。</br> 她曾以為自己在世間再無牽掛,無父無母無依無靠,就連深愛之人也尸骨無存。</br> 所以她可以拼命在戰場上毫無感情地廝殺。</br> 直到那天晚上她見到云恒,支撐她的那根弦也轟然斷裂,叫她變得惶惶不安,一心只想找到他問個清楚。</br> 為什么還活著,卻不去找她。</br> 為什么見到她要逃。</br> 為什么,會變得不認識她……</br> 此戰若打下來,必定民不聊生,天勝的精銳都在此處,她不覺得大夏會輸,可她未必每次都能如此僥幸活著。</br> 而且若是拖延了尋他的機會……她可能真的就再也見不到他了。</br> 封央的眼眶漸漸紅了,對上陸繹瀾那雙帶有幾分疑惑的眸子,她的嘴唇顫抖著,一字一頓鄭重道。</br> “不,臣沒有任何顧慮。”</br> “大局當前,臣斷不會有半點退縮的意圖,臣這就回駐地!”</br> 她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片刻不敢再在此處停留,生怕被陸繹瀾看見她軟弱的一面。</br> 陸繹瀾心細如麻,如何發現不了她的異常。</br> 他冷邃的眸子沉了沉,剛要出聲追問,就見一直沉默的夜千風忽然伸手抓住封央的胳膊,“等等!”</br> 封央控制著在眼眶里打轉的淚,轉頭看向夜千風,眼神發紅,“夜公子還有什么事嗎?”</br> 夜千風沒應聲,徑直看向陸繹瀾,義正辭嚴地道,“三皇子,還請讓臣代替封將軍回駐地待命。”</br> “她這段時間實在是太累,雖然她嘴上不說,但臣看得出來,其實她在逞強,臣希望三皇子能夠諒解!”</br> 封央心里一震,她知道夜千風看出了她的心思,此舉也是在幫她爭取機會。</br> 她卻心意已決,立馬出聲反駁道,“夜公子誤會了,臣并非累了,只是想到即將回朝有些激動。”</br> “三皇子,既然您已經下令,就不要再收回成命了,臣即刻出發回駐地。”</br> “封央!”夜千風難得有些慍色,用力拽著封央,“聽我的吧。”</br> 他明白與所愛之人分離的痛苦,也知道這種失而復得的喜悅跟激動。</br> 能夠和愛人久別重逢,是難能可貴的機會。</br> 何況她只是一個女子,沒必要再犧牲自己,他才是無牽無掛之人,讓他來吧。</br> 陸繹瀾半瞇著眼看二人僵持不下,自然猜得到其中肯定另有隱情。</br> 他修長的雙腿交疊在一起,狹眸一瞬不瞬地盯著二人,“本王難道會吃人么,一個個的有事就是不說,偏要瞞著本王?”</br> 僵持中的兩人同時一愣,沒想到陸繹瀾這么快就察覺到異常。</br> 封央不愿開口,夜千風便代勞,面色凝重地回道,“請三皇子恕罪,此事并非臣和封將軍刻意隱瞞,而是之前并不確定,且沒有十拿九穩的把握。”</br> 陸繹瀾抬了抬下頜,“說。”</br> 夜千風要開口,封央卻厲聲喝住他,“夜公子,不要再說了。”</br> “這些事情與三皇子無關,如今我們要做的,是跟當下局勢有關的事,而非——”</br> 夜千風臉色微沉打斷道,“不說的話,難道你就能心無旁騖地回駐地帶兵了?”</br> 封央啞口,咬咬牙,終究沒再反駁。</br> 夜千風重重嘆了口氣,抱拳朝陸繹瀾道,“三皇子,其實云恒還活著。”</br> 陸繹瀾詫異地挑眉,“云恒還活著,為何之前的情報里,沒人提過?”</br> 夜千風的眼神充滿愧疚,“此事是臣失職,當初第一個發現此事的人是公主,但臣并未刻意放在心上,由于情況緊急,也沒派人去核實。”</br> “之后公主被抓,臣又怕此事影響封將軍心情,便一直押著沒說,但前天夜里,封將軍在京城內親自遇見了云恒,臣才知道這個情報的確不假,所以……”</br> 即便夜千風不說,陸繹瀾也心知肚明。</br> 他的視線落到低頭憋淚的封央身上,帶了幾絲安撫的意思。</br> “封央,本王清楚你和云恒之間的感情,云恒也是大夏的恩人,他還活著大家都歡喜。”</br> “本王理解你,若是你想找云恒,本王可以特許你留下,至于回駐地一事,本王可以安排其他人選,如何?”</br> 畢竟是女兒家,又是個可憐的孩子,陸繹瀾決定給封央選擇的機會,也是成全她一片癡心。</br> 夜千風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氣,他知道三皇子向來對自己人很是體貼照顧,想來這次,封央也能如愿以償了。</br> 他笑笑,輕輕推著封央上前,“如此,你也能心無旁騖了,不是么?”</br> 封央感激地看他一眼,隨后走到陸繹瀾跟前,恭敬地彎腰,“多謝三皇子體諒,也感激夜公子對臣的厚愛。”</br> 陸繹瀾隨性地勾唇一笑,“無妨,既然睨已經決定了,那就先在此處住下吧,之后的事——”</br> 不等陸繹瀾說完,封央卻搖頭,堅定了決心,“殿下,臣已決定返回駐地。”</br> 夜千風神色詫異,“封將軍?”</br> 陸繹瀾也詫異一瞬,眼底閃過欣賞之色,“你確定嗎,云恒可是你深愛之人,你當真舍得離開?”</br> “目前形勢并不明朗,萬一……可會抱憾終身。”</br> 封央鄭重地點頭,語氣堅定不移,“殿下,微臣不敢撒謊,方才微臣的確有動搖,云恒是我唯一喜歡過的人,我怕失去他,可身為大夏的兒女,不應該只顧眼前的兒女情長,更應以大局為重。”</br> “臣是封央,同時也是大夏的將軍,是千千萬萬人的統帥,危急關頭,臣的個人利益遠沒有國之利益重要,服從命令,是將帥的天職,也是臣本該擔下的使命。”</br> 夜千風心頭微顫,凝視著封央錚錚傲骨的模樣,目光漸漸深了,甚至有幾分愧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