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之前，他也猜到京城內有另一波勢力。</br> 尤其是蕭連城那事過后，他疑心很重，所以一直讓辛幽暗中調查，雖然暫時還沒有結果，但沒想到，連南晚煙也看出來了。</br> 南晚煙愛答不理地看他一眼，自顧自地倒了杯茶，一副高高在上的清冷姿態，“你是我的敵人，我愿意透露這個消息給你們已經不錯了，為何還要幫你們更多？”</br> 秦隱淵深冷的眼底漆黑無比，灼熱又復雜地看著南晚煙，驀然笑了，“公主不愿說，無妨。”</br> “明日，我會想辦法帶皇兄離開，但等到了武南臺，你們和西野若是別有所圖，我就算再愛你，也會親手殺了你。”</br> 他妖冶的笑容無比驚心，卻不知為何，在火光描摹下，染了幾分悲愴和難以言喻的落寞。</br> 南晚煙沒說話，看著秦隱淵轉身離開，姿容絕艷的俏臉上，神色高深莫測。</br> 她之所以讓秦嘯離開皇宮，只是想弄清楚顧墨寒的身世。</br> 有些事，必須秦嘯親自到場才可以……</br> 與此同時，京城客棧內。</br> 三樓的廂房無人問津，里面卻傳來一陣壓抑的爭吵。</br> 彼時的封央神色激動，一雙眼還紅紅的，怒目瞪著攔在她跟前的夜千風。</br> “夜公子，讓開，我今夜一定要去找他。”</br> 夜千風皺眉有些頭疼，紋絲不動地擋著封央，苦口婆心勸道，“封央，明日我們就要議和了，今晚你絕對不能輕舉妄動。”</br> 封央卻不愿，咬牙顫抖著回道，“可公主都告訴我了，云恒他，他現在就在長公主府！”</br> “這三個月，我沒有一天是不想他的，如今知道他還活著，你讓我怎么能閑得住，今夜，我一定要去探長公主府，看看他究竟都遭遇了什么！”</br> 她強硬地突破夜千風，卻被后者抓住手腕，“封央！公主告訴你此事，不是讓你貿然行動的，只為安你的心！”</br> “難道你為了云恒，就真的什么都不顧了嗎！”</br> 他故意說了重話，封央的眼神狠狠一震，帶著強烈的悲傷和痛意。</br> 她用力甩開夜千風，甚至不惜在他肩頭重重拍了一掌，“你懂什么？！”</br> 封央眼含熱淚轉身要走，房門卻在這時被人突兀地推開。</br> “你要去哪兒？”</br> 夜千風和封央同時一怔，就看到顧墨寒一身黑袍，威風凜凜地出現在門口。</br> 男人棱角分明的側臉被夜色籠罩，叫人難辨陰晴，周身氣勢更是帶著強烈的威壓，硬生生把封央逼回房里。</br> 封央咬牙，任憑眼淚從她眼角滑落，“我要去找云恒。”</br> 云恒？</br> 顧墨寒訝異地挑眉，這幾日以來，他還是首次見到封央有這么強烈的情緒起伏。</br> 但他轉瞬恢復如常，語氣冰冷地回道，“不行，現在不是合適的時機，你如果去了長公主府，很可能弄巧成拙。”</br> 夜千風強忍著肩上的痛意，也勸道，“皇上說的沒錯，封央，再忍忍吧。”</br> 晚風寒涼灌進窗口，封央卻覺得心中更冷，下意識脫口而出道，“難道皇上，就沒有半點擔心云恒嗎？”</br> 此話一出，夜千風愣了愣，就見顧墨寒微微蹙眉，薄唇翕合語氣平靜地道，“如果云恒是個很重要的人，朕一定會將他帶出來的。”</br> “所以現在，你先回去休息吧，別想那么多了。”</br> 如果云恒是個很重要的人？</br> 封央的心口驟然一疼，有種說不出的憋屈和悶堵。</br> 冒著熱氣的眼淚奪眶而出，她忽然很替云恒感到心疼難過。</br> 明明之前，云恒和顧墨寒情同手足，他也對顧墨寒忠心耿耿，可現在顧墨寒失憶了，連云恒是誰都不記得，說出來的話，也跟陌生人似的事不關己……</br> 她什么都沒說，擦著淚用力撞開擋在門口的顧墨寒，朝自己的房間去了。</br> 夜千風皺眉想追上去，卻被顧墨寒伸手攔下。</br> “不必去追，朕看得出來，她應當恢復理智了，坐吧，朕有話跟你講。”</br> 顧墨寒自顧自地坐下，修長的手指輕叩響桌沿。</br> 夜千風緊隨其后坐到他對側，淺棕的雙眸一瞬不瞬地盯著男人，“那皇上接下來打算怎么辦？”</br> 顧墨寒深黑的眼底隱隱閃爍著寒芒，語氣篤定，“先把兩個小丫頭送走。”</br> 夜千風不解，“為何？”</br> 顧墨寒深深地看著他，想到今日在殿上夜千風對南晚煙的殷勤，略有幾分不爽，卻沒表現出來。</br> “不管明日是誰離京去武南臺議和，此處都容易生變，所以兩個小丫頭，斷然不能呆在京城內，免得節外生枝。”</br> 夜千風沒想到顧墨寒會這么說，疑惑地揚眉，“聽皇上這語氣，莫非是察覺到什么？”</br> “嗯。”顧墨寒淡淡應著，眼神微深，“朕和晚煙都覺得京城內風云暗涌，怕是很快就要產生巨變，所以朕需要你幫忙，明日出城的時候，秘密帶上兩個小丫頭，且別讓天勝的任何人知曉。”</br> 夜千風當然不會拒絕，眸色嚴肅地鄭重點頭應下，“皇上放心，這件事交給屬下來辦，保證兩個小主子，絕對不會有任何閃失。”</br> 顧墨寒頷首，盡管看夜千風不爽，但心里還是信任他的。</br> 聊完正事，屋里忽然安靜下來，透著幾分詭異的氣氛。</br> 夜千風有些好奇，明明顧墨寒一直都沒過問他的身份，為何還能如此心平氣和地跟他對話，還將兩個小主子的安全交給他負責。</br> 想了想，他忍不住問道，“皇上難道就不好奇屬下是誰嗎？”</br> 顧墨寒狹眸深深看了他一眼，掀唇露出一抹了然于胸的笑意，“朕知道。”</br> “你是無風，也是大夏公主身邊的權臣，夜千風，朕之前便覺得你眼熟，現在倒是反應過來了，看得出，晚煙她很信任你。”</br> 夜千風莫名臉上一燙，神色古怪地低頭，“皇上謬贊了，屬下不過是在公主身邊待的時間長一些而已。”</br> 誰知顧墨寒忽地朝他逼近，如火的目光噙著些許探究和深意，“僅僅只是待得時間長一些而已么。”</br> “有關于你的傳聞，朕這兩日可是暗中打聽到不少，在大夏的時候，你差點成了晚煙的未婚夫，對吧？”</br> 夜千風眼神一滯，旋即略顯尷尬地應道，“不過是陰差陽錯而已，皇上就別折煞屬下了。”</br> “誰人不知，公主的心里從始至終，都只有皇上一人而已。”</br> 他垂眸，眼底一閃而逝的落寞卻被顧墨寒敏銳地捕捉到，語氣輕沉，“朕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朕與你，過去或許真的算是敵人。”</br> “至于你之前說的‘你朋友的隱晦故事’，朕也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br> 夜千風抿了抿唇，忽然有些后悔。</br> 要是知道顧墨寒恢復記憶這么快，他當初就不該自作聰明地說那些事。</br> 顧墨寒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傲然地靠在椅背上，狹長的鳳眸微微瞇起來，“雖然不記得發生了什么，但當初朕應該是怕自己死了沒人照顧晚煙和四個孩子，所以才向你托孤。”</br> “但現在朕想起了一切，身體也并無大礙，這樣的事情，就再也不可能發生。”</br> 看見顧墨寒一如往昔般霸道，對南晚煙的占有欲也溢于言表，夜千風不知怎的，反倒安心不少。</br> 他倏地笑了，淺色的瞳仁倒映著搖曳的燭火，俊美異常，“屬下明白……”</br> 這一夜風平浪靜地過去，翌日上午，北辰殿里已經人滿為患。</br> 秦嘯臉色凝重地坐在龍椅上，看著殿中的秦隱淵等人，高聲宣道，“朕封崇凜王為議和的主官，溯兒作為輔佐，即刻帶上鳴凰公主出發，前往武南臺！”</br> “此去你們二人的肩上擔著我天勝的和平，還要順利救回太子，可明白？”</br> 秦隱淵和顧墨寒同時頷首，語氣平緩無波，“臣弟/兒臣領旨！”</br> 南晚煙也微微一笑，沖龍椅上的秦嘯遞去一個高深莫測的眼神，轉身準備離開。</br> 顧墨寒和秦隱淵一左一右跟在她身邊，遠遠看過去，三人的長相好似一幅畫卷，令人賞心悅目。</br> 群臣當即下跪，畢恭畢敬地朝秦隱淵和顧墨寒道，“臣等，恭送崇凜王，恭送九皇子！”</br> “預祝崇凜王和九皇子一帆風順，還我天勝太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