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墨寒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沈予的屋門口。</br> 姐妹倆擲地有聲的說辭，一字不落全都撞進了他的耳朵里。</br> 小蒸餃和小包子被嚇得一激靈，跳腳轉過身，就看到顧墨寒陰沉著一張臉，眼底卻略帶柔和。</br> 沈予連忙爬起身，不小心扯到傷口，疼的他眼角抽搐，“王，王爺，您來了。”</br> 湘蓮見狀無奈一笑，連忙朝顧墨寒恭敬道，“王爺。”</br> 顧墨寒頷首邁步進屋，瞅著眼下那兩張義憤填膺的小臉，原本皺起的眉頭，也忍不住舒展開來。</br> “你們倒是說說，比本王好的男人，要到哪里去找？”</br> 簡直是在胡扯！</br> 這兩個小人精，竟然跟她們娘親一樣看不起他？</br> 要不是他剛好回了溪風院想來探望一下沈予，還不知道她們姐妹倆打的這些鬼心思！</br> 小蒸餃撇撇嘴，氣鼓鼓瞪著顧墨寒。</br> “不管，反正你總欺負娘親，你就是大壞蛋！娘親呢？你是不是又折磨娘親了？”</br> 沈予嘴角抽了抽，尷尬笑著幫忙圓場。</br> “王爺，童言無忌，您別放在心上。”</br> 兩個小祖宗啊，能不能別再說了，你們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接二連三挑戰王爺的底線！</br> 小包子湊上前來，手指絞著衣袖，對沈予的說法并不認可，“沈予哥哥你這話就不對了，林先生說過，雖然‘童言無忌’，但是稚子發言句句肺腑真切，是童真童趣！阿姐說的，就是大實話！”</br> 在她們的眼里，顧墨寒總是對別人更好，南晚煙一定是被欺負了！</br> 沈予扶額。</br> 沒想到啊，王爺給這兩個小姑奶奶請了教書先生后，倒是更加伶牙俐齒了。</br> 他看向顧墨寒，無能為力搖了搖頭。</br> 顧墨寒看著兩個小丫頭滿心滿眼都是南晚煙，對他卻只有警惕戒備，瞬間有些氣結。</br> 但無論如何，對待小丫頭們，他總是很有耐性。</br> 他雙手抱懷居高臨下看著她倆，嘴角噙笑。</br> “倒是更加能言善辯，放心吧，你們的娘親本事大著呢，現在回湘林院歇著去了。”</br> 南晚煙輪得到他欺負？</br> 把他蒙在鼓里耍得團團轉還差不多！</br> 顧墨寒三言兩語帶過，也不提那些糟心事，免得這兩個丫頭又對他有什么偏見了。</br> 況且見血的事情，他不能讓孩子們知道。</br> 隨后，他蹲下身，與姐妹倆齊平，“本王還沒問你們呢，又來本王的溪風院做什么？”</br> 小蒸餃別過臉，嘟著嘴。</br> “哼！娘親讓我們來給沈予哥哥上藥包扎，現在完事了，我們也該回去了。”</br> “小包子，走！”</br> 說完，她就挎起自己的小包袱，活脫脫一個小大人的樣子，拉起小包子的小手就往外沖。</br> 既然娘親回去了，她們也不想搭理這個大壞蛋了。</br> 湘蓮對顧墨寒行禮后，也跟著姐妹兩人出了屋。</br> “慢著！”顧墨寒輕身一掠，穩穩擋在三人面前。</br> 這兩個小家伙，明顯對他不爽。</br> 他強忍住那股子不悅，蹲下身擠出一絲微笑，“生本王氣了？”</br> 沈予聽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br> 他何德何能聽到王爺用這么溫柔的聲音說過話？</br> 哦，是他忘了，王爺對這兩個小祖宗有多寵愛。</br> 湘蓮也怔住了，不可置信的看著顧墨寒慈父的模樣。</br> 小蒸餃還在拗氣，側過頭去輕哼一聲。</br> 小包子扯了扯她的衣角，隨后看著顧墨寒一臉嚴肅，“阿姐生氣了，后果很嚴重！哄不好的那種！”</br> 顧墨寒動了動喉結，莫名的有些緊張。</br> 他望著屋子里看戲的沈予，干咳一聲，“本王看你也精神了，閑不住，出去溜一圈吧，湘蓮，你陪著沈予。”</br> 沈予還沉浸在顧墨寒的柔聲細語中陣陣惡寒，突然被下了逐客令，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指著自己，“王爺，屬下還……”</br> 顧墨寒狠狠等了他一眼，“還不快去！”</br> 沈予像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br> 這可是他的屋子！</br> 但他也只好迫不得已下床，在湘蓮同情的眼神下，走了出去。</br> 王爺有令，不得不從啊！</br> 顧墨寒領著不情不愿的小家伙們進了屋子，探著腦袋確認外面沒有人后，這才關上了門。</br> 顧墨寒長舒一口氣，隨后無奈看著姐妹倆，“說吧，要怎么樣你們才不生我的氣？”</br> 門外，又偷偷繞道回來的沈予和湘蓮正躡手躡腳趴著偷聽，顧墨寒這句話又嚇得沈予一哆嗦。</br> 可怕，太可怕了！父愛泛濫的王爺簡直刷新他的三觀！</br> 小蒸餃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一圈，最后靈機一動。</br> “這樣吧，我們也不是小氣的人，若是你能給我們唱首兒歌，或者跳一支舞，我們就不生你氣了！”</br> 唱兒歌？跳舞？</br> 簡直奇恥大辱！</br> 顧墨寒當即反駁道，“我怎么可能做這種事情！”</br> 小包子淚眼汪汪盯著顧墨寒，“口口聲聲說自己不壞，連這點小事都不愿意做，嗚嗚。”</br> 顧墨寒看不得她哭，手忙腳亂為她擦著眼淚。</br> “你，你別哭啊，我唱！我唱行了吧！”</br> 小蒸餃這時候卻反悔了，她俏皮的眨了眨眼，豎起兩根手指，“一首歌加一支舞！成交！”</br> 顧墨寒皺眉，“什么時候多了一支舞了？”</br> 小蒸餃嘆了口氣故作惋惜，“誰讓你把小包子惹哭了呢，難道你不負責嗎？”</br> 顧墨寒覺得自己簡直被這倆丫頭玩弄在了股掌之間，毫無還手之力。</br> 他咬了咬牙，“好！一言既出，駟馬難追！”</br> 笑話，他可是堂堂西野戰神，唱歌跳舞這種事情，還不是信手拈來！</br> 想罷，顧墨寒突然犯起了難，“可我并未接觸過什么稚子謠……”</br> 小蒸餃搖搖頭，嘖嘖道，“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我給你幾個選項你自己挑吧！”</br> 她背過手，在房間踱步，“《小草打架》、《小雞上樹》、《洛神賦》、《鴨鴨劃水》！”</br> 顧墨寒簡直覺得自己此刻的行為荒唐之至。</br> 他竟然會在一個小屋子里，跟著兩個小丫頭們唱歌嬉戲，要是被人瞧見了，他肯定成了整個西野的笑話。</br> 但他不愿意讓姐妹倆跟他賭氣，這種感覺不好受。</br> 他硬著頭皮別過臉去，“鴨，鴨鴨劃水吧，我看那些個幼童唱過。”</br> 偷聽的沈予，已經震驚到快要原地爆炸了，屏息凝神聽著，湘蓮也忍不住好奇踮了踮腳。</br> 顧墨寒唱跳《鴨鴨劃水》，此情此景會有多么荒誕！</br> 小包子小蒸餃聞言，樂呵呵的盤腿坐在小板凳上，整整齊齊看著顧墨寒，“來吧，開始你的表演吧！”</br> 顧墨寒深吸一口氣，卻是對著門外道，“沈予！本王看你是傷好的太快了？”</br> 沈予嚇得連連后退，拉著湘蓮邊跑邊高聲喊道，“這就走這就走！王爺您繼續！加油——”</br> 最精彩的部分錯過了，但是保命要緊！</br> 直到兩人的聲音遠了，顧墨寒這才閉上眼睛，狠狠抿唇。</br> 豁出去了！</br> 只見他滑稽的邁開腿，雙手舉到頭頂撲騰著，極其艱難的開口。</br> “咕嘎咕嘎，小鴨鴨，出來劃水啦！”</br> ……</br> 他略顯笨拙轉著圈，神色怪異，咧嘴笑著拍手，“咕嘎咕嘎，都是鴨！小手掌撲撲涼快啦！”</br> 短短幾分鐘，卻仿佛過完了顧墨寒的一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