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恒身邊躺著好幾具尸體，他卻視而不見，踏著那些人還未涼透的鮮血而來。</br> 男人的臉龐染上血色，被襯得愈發蒼白，可他就像沒有感覺一樣，面無表情地朝南晚煙步步逼近，眼神空洞。</br> 南晚煙的心高高懸起，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探著同云恒道。</br> “云恒，我不知道你究竟經歷了什么，但你現在做的，一定不是你想要的，對不對？”</br> 云恒微微歪頭，像極了剛會聽聲的孩童，眼神卻依舊冰冷，手里的刀也緊緊攥著，腳步仍未停下。</br> 南晚煙小心地后退半步，依舊不死心，“我是南晚煙啊，是你的朋友，你難道，不記得我了？”</br> 男人的臉色沒有半點波瀾，眼神陌生的就跟真不認識南晚煙一樣。</br> 南晚煙心里一緊，怎么會呢，好不容易知道云恒還活著，可他為什么會變成這副模樣。</br> 就好像，成了一個無情無心的傀儡，麻木的殺人機器……</br> “就算你不記得我，那封央呢？封央你總該記得的，她是你此生唯一的愛人，是你發誓非她不娶之人，難道……”</br> 她試圖用封央來刺激他的記憶，可還不等她說完，云恒就猛地揮刀，毫不留情地向她砍去。</br> 靠。</br> 南晚煙扭頭就跑，忍著腳疼，拼命朝身后的巷子深處跑去。</br> 云恒也沒用輕功追，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南晚煙的背影，淡定自若地好似輕而易舉就能將她捏死。</br> 南晚煙氣喘吁吁地跑到巷子口，她并未走遠，后背貼在轉角的墻上，手里握著一個打開的瓷瓶。</br> 她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心里默默倒數。</br> 五，四，三，二，一！</br> 就是現在！</br> 南晚煙將瓷瓶里的藥粉悉數灑出，正好一陣穿堂風過，帶著藥粉全迷進云恒的眼睛里。</br> 男人下意識地抬手去擋，卻還是沒能擋住部分藥粉，難受的痛哼。</br> 南晚煙聽見聲音，眼神微沉。</br> 她剛才就覺得云恒的眼睛很奇怪，便猜測這會不會是他的弱點，沒想到還真讓她猜中了。</br> 云恒控制不住地胡亂揉眼，施展輕功跑的亂七八糟，往反方向跑去，南晚煙趁機走出來，看著云恒身后留下的，只有她能看見的淺淡痕跡，蜷了蜷纖白的手指。</br> 這個藥粉，自從她上次遇見云恒以后就開始準備了。</br> 現在的云恒很奇怪，行蹤也詭異，三番兩次殺她，像是得到了誰的指令一般。</br> 她的人撒出去好幾日都沒能發現他的蹤跡，她便抱著最后一絲希冀，期待能再見他一次，就算帶不走，也能利用“追蹤粉”的特性，順利找到他的藏身之所。</br> 追蹤粉里摻了一種奇異的植物，所到之處都會留下淡青色的痕跡，淺淡且不容易被人察覺。</br> 南晚煙蹙眉，快步跟隨這種痕跡，眼神凝重地追了上去……</br> 她路過鬧市，在人潮中穿梭，一路跟到某處，發現蹤跡在這消失不見，而這正好，就在長公主府附近。</br> 這里算是城內的黃金地段，各種商鋪不在少數，能夠藏身的酒樓也數不勝數，可南晚煙就是一瞬不瞬地盯著長公主府的牌匾，倏地蜷緊了手指。</br> 她忽覺遍體生寒，心里莫名生出一個恐怖的猜想，但又不太敢確定，準確來說，是難以置信。</br> 而且不管怎么樣，都沒理由啊……</br> 揣著這份狐疑，南晚煙眼神微沉，轉身離開此地。</br> 與此同時，府里一切如常，長公主和聞人煜都在前廳品茶。</br> 聞人煜不緊不慢地幫長公主添茶，溫潤清雋的眉眼有著成熟男人的魅力，又有幾分漫不經心。</br> “長公主近來，似乎憂思重重？”</br> 長公主抿茶，意味深長地頷首，“最近怕是要變天了，本公主自然擔心。”</br> 聞人煜面不改色地聽著，眼底一閃而逝過高深莫測之意。</br> “如今局勢的確變化無常，饒是皇上也沒想到，西野竟然能大敗天勝，順帶還擄走了太子。”</br> “是啊。”長公主輕嘆一聲，“聽聞皇上在宮里急得焦頭爛額，不僅僅是因為戰事，還因為閻溯那孩子。”</br> “哦？”聞人煜淡聲，意有所指，“是昨日，閻溯和孟姑娘的那件荒唐事？”</br> 長公主忙不迭點頭，語氣里帶著幾分嗔責，“閻溯那孩子也真是，本公主原以為他是個明事理的，沒想到竟然在朝堂之上說出那么大逆不道的話來，讓他父皇難堪。”</br> “就算知道他喜歡芊芊，但也不能這么說啊，皇上被這些事情鬧得頭都大了，這不，今日讓人去請閻溯出征，結果呢，那孩子竟然還不樂意。”</br> 面對長公主的抱怨，聞人煜始終淺淡地笑著，沒有要插嘴的意思。</br> 長公主略顯氣憤地皺眉冷聲道，“你說，我們難道真要等西野兵臨城下，帶著太子來要挾不成？”</br> 聞人煜向來不理朝政，清風霽月宛如閑云野鶴，哪會插手這些事，只是溫潤清淺地笑著，輕聲寬慰。</br> “長公主不必擔憂，船到橋頭自然直，不到最后一刻，誰都不能下定數。”</br> 長公主也覺有理，微微頷首應下，“也是，本公主的確沒必要去想那么多。”</br> “本公主有些乏了，先回屋了。”</br> 聞人煜起身，溫柔地攙著長公主，“我送你回去。”</br> 夫妻二人回了后院，聞人煜沒跟著長公主回屋，輾轉去了他的藥園。</br> 院內擺滿了晾曬用的架子，各種草藥琳瑯滿目，散發出陣陣幽香。</br> 聞人煜面無表情地整理著藥架，忽聞身后傳來輕重交錯的腳步聲。</br> 他并未抬眸，始終忙活著自己的事，語氣淡淡道，“回來了。”</br> 云恒就站在院中，陽光自他頭頂傾瀉，將那張肆意白皙的少年臉龐鍍上淡淡的金輝。</br> 他一聲不吭，皺著眉頭又朝聞人煜靠近兩步，幾乎要貼到他的身上。</br> 聞人煜這才察覺到不對勁，放下手里的藥筐，回眸就撞進少年那雙泛著水汽霧蒙蒙的眼。</br> 他無奈地嘆口氣，打量著滿身狼狽的云恒，他的衣服、頭頂和臉都沾染上藥粉，看上去宛如胡鬧的孩童，弄臟了自己。</br> “前兩日才幫你洗干凈，怎的又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