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墨寒無奈，指腹揉了揉眉心，旋即討好似的看向南晚煙。</br> “晚煙，別跟一個失憶的人置氣了，從今往后，你讓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嗯？”</br> 南晚煙的心情這才好些，但想到顧墨寒如今受損嚴重，她覺得有必要帶他進空間，用儀器好好檢查他的腦部狀況。</br> 不過前提是顧墨寒不能醒著。</br> 于是她仰頭，翦瞳如秋水般瀲滟，試探著道，“你有自知之明就好，但現在損傷已經產生，我還得給你看看腦內的海馬體恢復如何。”</br> “這個過程必須你暫時陷入休眠狀態或是昏迷狀態，清醒狀態下沒辦法進行，所以你得配合我。”</br> 顧墨寒微怔，搖搖頭拒絕了，“不急。”</br> 南晚煙不解地皺眉，“為何？”</br> “因為有件事情，我必須先進宮處理，”顧墨寒的眼神陡然一沉，語氣認真，“我要名正言順地把你放在身邊，如此一來，往后我們就算要走，你也不用擔心會被程書遠困住。”</br> 聽顧墨寒要進宮，南晚煙的臉色微微一變，稍顯擔憂。</br> “之前秦嘯就沒答應你，你現在去，豈不是正好撞槍口上，如何能改變他的主意？”</br> 顧墨寒的薄唇抿成森然泛白的弧度，“無妨，我自有打算。”</br> 他態度堅決，南晚煙也在考慮。</br> 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確實是需要出面解決的。</br> 她眼神堅定幾分，點點頭附和，“好，既然你要去，那我跟你一起。”</br> 顧墨寒搖頭，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不行，我不能帶你一起犯險。”</br> “若這次父皇還未答應，在殿上恐怕會牽連了你。”</br> “我知道你是在關心我。”南晚煙握住他寬大的手掌，語氣溫柔地勸道，“但夫妻之間就是要共患難，我今天逃跑未遂，肯定惹惱了程書遠，他現在說不定在哪兒發瘋似的找人。”</br> “有了這樣的前提，事情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善終，所以我們還是共同應對比較好，畢竟多一個人，總會多些辦法。”</br> 顧墨寒抿唇還有些顧慮，南晚煙趕緊趁熱打鐵道，“就這么決定了，你想啊，要是我單獨留在此處，程書遠的人找上門來，到時候你府上的侍衛若是攔不住他，后果更不堪設想。”</br> 南晚煙言之有理，畢竟程書遠對她的執著和瘋狂，已經到了不可比擬的程度。</br> 就怕程書遠氣急敗壞，強來怎么辦？她可真打不過。</br> 他張了張嘴剛要答應，門口突然傳來洛塵刻意壓低的嗓音，“咳咳，主子，吳公公來傳旨，眼下就在屋外候著。”</br> 傳旨？</br> 夫妻倆相視一眼，暫時停止討論，南晚煙點點頭，顧墨寒心領神會開了門。</br> 洛塵正伸手敲門，門倏地開了，嚇得他連退三步，訕訕笑道。</br> “呀，主子您出來啦。”</br> 顧墨寒和南晚煙同時出現，兩人看上去毫無異常，男人清雋白皙的俊臉上神色無波，狹長的鳳眸淡淡覷了洛塵一眼，視線落到他身后的吳公公身上。</br> “吳公公，有事？”</br> 吳公公起初還詫異南晚煙真的跟顧墨寒在一起，不過片刻他就恢復平靜，臉上堆著諂媚的笑。</br> “皇上有令，即刻宣九皇子秦閻溯進宮，不得怠慢！”</br> 皇上要顧墨寒立馬進宮？</br> 南晚煙輕抿著紅唇，面色稍顯復雜。</br> 顧墨寒深黑的眼底寒芒乍現，倒有幾分如他所愿的意思，“知道了。”</br> 他輕描淡寫地應著，轉身牽起南晚煙的手，完全無視了吳公公的存在，“走吧。”</br> 吳公公有些緊張，滿頭大汗地哆嗦道，“這……皇上只宣了殿下，孟姑娘怕是不好一同前去吧？”</br> 顧墨寒沒說話，陰冷的視線宛若凌厲的刃，寒氣直逼人心，吳公公被嚇得完全不敢反駁，只能悻悻地閉上嘴，垂首跟在兩人的身后。</br> 洛塵見勢不妙，趕緊叫上寒鴉一起，快步追上去。</br> 馬車從忘塵府離開，顧墨寒和南晚煙坐在車上，心思各異。</br> 顧墨寒見南晚煙面色凝重，輕握住她的手掌，語氣令人心安，“別怕。”</br> 南晚煙微怔，反應過來后，忍不住失笑，“我有什么好怕的，不過是擔心你的身體罷了。”</br> “本來還打算給你好好檢查一下，現在沒轍了，只能先給你扎兩針，手伸出來。”</br> 顧墨寒配合地伸手，眼尾染上一片柔和。</br> 他掀唇笑了笑，一瞬不瞬地盯著南晚煙，看她取出銀針，他故意逗弄道，“輕點。”</br> 南晚煙故意用力扎在顧墨寒穴位上，語氣嗔惱，“疼就忍著，誰讓你亂吃藥的，活該！”</br> “嘶——”男人低啞著嗓音出聲，“你就這么對待你的夫君，難道想謀殺親夫不成？”</br> 南晚煙白了他一眼，絲毫沒有放輕力道。</br> 幫顧墨寒扎完針，她又拿出一顆藥丸，故作兇惡地道，“把這藥吃了，不然這幾日你那藥效發作，能給你疼死。”</br> “好。”顧墨寒寵溺地笑著，毫不猶豫湊過去，就著南晚煙的指尖咽下藥丸。</br> 他薄唇柔軟，南晚煙心里一驚，面上更加滾燙。</br> 她倉皇地收拾好東西，趕緊朝窗邊挪了挪，“方才給你扎的針和這個藥都是能幫你緩解疼痛的。”</br> “對了，你那個大夫有沒有說，下次治療在什么時候？”</br> 顧墨寒回憶片刻，乖巧地答道，“十天左右。”</br> 南晚煙頷首，“那過了這十天八天的，你就不準再吃他給你的藥了，只許吃我給你準備的。”</br> 顧墨寒心中歡喜，狹長的鳳眸彎起來，溫柔地摟緊她，語氣低啞撩人，“好，都聽你的。”</br> “往后我只吃你的藥。”</br> 他低頭吻住南晚煙柔軟溫軟的唇，南晚煙睫毛微顫，卻沒有反抗，吻得越來越深。</br> 南晚煙知道，此番進宮定有一場硬仗要打，現在便由著他吧……</br> 片刻后，到了宮門前，吳公公先一步去北辰殿復命。</br> 洛塵和寒鴉跟著夫妻倆進宮，四人正走在路上，恰巧撞見了朝北辰殿去的皇后。</br> 自打南晚煙來到天勝，還是第一次見這位皇后。</br> 她妝容精致，高挑的眉眼透著些許尖酸之氣，皮相卻是極美的，一身錦衣將她身形勾勒的凹凸有致，頭上和身上的首飾更是雍容華貴。</br> 可第一眼，南晚煙便覺得此人來者不善。</br> 但想歸想，她還是畢恭畢敬地福身行禮，“臣女見過皇后娘娘。”</br> 顧墨寒也輕蹙眉頭停下腳步，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兒臣見過母后。”</br> 皇后手里端著精致的糕點，聽到兩人的聲音，她不緊不慢回過頭，眼神輕蔑地上下打量。</br> 好半晌，南晚煙和顧墨寒開始變臉時，皇后才慢吞吞地道，“行了，也別行什么禮了。”</br> 說著，她有意無意地看向顧墨寒，眼底充滿了嫌惡和恨意，“免得被旁人看見，還以為本宮刻意刁難皇上最寵愛的兒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