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千風發現了，只要他說南晚煙一句好，顧墨寒就能找到十句來反駁他。</br> 不知道這兩人究竟發生過什么，竟有這么深的誤會。</br> 也難怪南晚煙之前總告訴他，顧墨寒很不配合，就這種形勢，她還想親自恢復他的記憶，簡直難如登天。</br> 想罷，他索性也不說了，閉上嘴默不作聲。</br> 他現在說再多，都不如等顧墨寒恢復記憶，顧墨寒從前寧可自己死，也要護她周全，寵她寵的沒有底線，現在卻這么待她，他一定會后悔的！</br> 夜千風不應話了，秦閻溯也不再自討沒趣，冷冰冰剜了他一眼，轉身走向衣柜。</br> 兩個大男人在屋里相繼無言，氣氛太過尷尬，夜千風輕咳一聲。</br> “殿下若是沒有別的事情，無風就先告退了。”</br> “回來。”秦閻溯不容置喙的嗓音陡然響起，待夜千風轉過頭來的一瞬，男人指了指身旁的位置，“站在那。”</br> 夜千風狐疑地皺眉，還是按照他的吩咐走過去，乖乖地站好。</br> 秦閻溯這才滿意，上下打量著一身白衣的男人，“無風，你平日里，是不是很愛打扮自己？”</br> 夜千風愣了愣，一是顧墨寒的話題跳躍太快，他沒反應過來，二是他沒想到，在顧墨寒眼里會是個‘花枝招展’的男人。</br> 他修長的手指摸了摸鼻尖，“也不算吧，屬下只是穿著得體，總不能邋里邋遢，讓旁人看太傅府的笑話。”</br> 秦閻溯根本不在乎他說什么，徑直扯開衣柜門，剛直道。</br> “你來給本殿下挑挑，明晚該穿什么衣裳，要選你家主子會喜歡的樣式。”</br> 夜千風又楞，目光深邃了幾分。</br> “殿下方才，不是還討厭小姐么？”</br> 秦閻溯冷哼，“本殿下現在也還討厭她，誰能喜歡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快挑。”</br> “……”夜千風仿佛第一次認識顧墨寒，他從前真不知道顧墨寒的嘴這么硬，天塌下來，恐怕都有他的嘴撐著。</br> 不喜歡南晚煙，還選她喜歡的衣裳做什么！</br> 他壓了壓火氣，轉頭望向衣柜，看著清一色的墨袍，拳頭突然捏緊了，“殿下，你確定你的衣裳，還需要挑選嗎？”</br> 秦閻溯看了看自己的衣柜，再看看夜千風，一本正經。</br> “自然。”</br> “若不能在人群中脫穎而出，如何引起你家主子的注意？”</br> 夜千風的表情更加古怪，如鯁在喉，把衣柜里的衣裳全都拿了出來。</br> “屬下的意思是，您的衣裳都是黑色，制式也都差不多，就，沒什么好選擇的。”</br> “殿下若要驚艷小姐，那有沒有鮮艷一點，或是讓人眼前一亮的衣裳，總是穿墨色，會給人一種距離感。”</br> “距離感？”秦閻溯的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忽然想起孟芊芊總說他兇巴巴的，那兩個小藥童也總是莫名其妙被他“嚇哭”，或許就是因為衣裳的原因。</br> 他將夜千風帶到里面的屋子，指了指地上的幾個箱子。</br> “有別的顏色和樣式，但本殿下從沒穿過，你替本殿下瞧瞧。”</br> 夜千風頭回覺得自己活的有些荒唐，跟情敵當主仆就算了，還幫著挑選衣裳，去追他最喜歡的女子。</br> 他本能抗拒，越幫火氣越大，可迎上顧墨寒熾熱的雙眸，他又覺得無法拒絕，最后硬著頭皮，打開了箱子。</br> 箱子里琳瑯滿目的全是“花衣裳”，看得出，完全符合天勝人審美。</br> 他的眼角抽了抽，“殿下，你確定，要在這些里面挑選？”</br> “嗯。”秦閻溯點點頭，十分肯定，“本殿下聽你的。”</br> 行吧，顧墨寒生的俊美，穿什么都好看。</br> 夜千風在心里安慰自己，翻找了好一會兒，才終于挑出幾套順眼的搭配，讓秦閻溯逐一換上。</br> 剛開始，秦閻溯十分嫌棄，他抓著夜千風遞給他的墨藍色長袍，眉心都皺成川字。</br> “這衣裳未免也太花哨了，穿著像孔雀開屏。”</br> 夜千風想給他一棒子，剛剛他才說聽自己的！</br> 他皮笑肉不笑，“屬下保證，絕對不會。”</br> 秦閻溯也不知道自己對夜千風哪兒來的信任，鬼使神差地就去換了。</br> 當他穿著墨藍色長袍重新回到夜千風的面前時，明顯感覺夜千風的眼神有些驚艷。</br> 去到等身的銅鏡前，秦閻溯長身而立，看著鏡子里截然不同的自己，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br> 這件墨藍色的袍子領邊鑲著銀絲，袖口也點綴了盤云扣，衣裳的用料考究，在光線中能看到若隱若現的緙絲竹葉紋樣。</br> 秦閻溯有點滿意，“你的眼光不錯，但這腰帶還需要換一下。”</br> “對了，你說本殿下明日用什么束發？靴子呢，是配云紋蟒靴還是……”</br> 夜千風：“……”</br> 剛剛，顧墨寒一臉嫌棄地說這衣裳穿著像孔雀，結果現在，他恨不能把他自己打扮成孔雀。</br> “本殿下再去試試另一套。”</br> 秦閻溯仿佛找到了樂趣，都不用夜千風說，主動抱著剩下兩套衣服，去了屏風后面。</br> 他穿著衣裳出來后，竟然有些不滿意，拉著夜千風又翻翻找找挑了些。</br> 夜千風看著一臉認真換衣裳的秦閻溯，與他記憶中狂而自信，冷漠又運籌帷幄的顧墨寒，出入太大。</br> 可他卻苦澀地笑了。</br> 真心相愛的人，無論遇到什么劫難，都是拆不開的。</br> 南晚煙和顧墨寒并肩走到今日，哪怕顧墨寒記憶全失，也還是會情不自禁地愛上她，哪怕他覺得她不是好女人，也會為她低頭，心甘情愿，努力成為她最喜歡的模樣。</br> 而她，哪怕深入虎穴，與狼為伍，也要奔赴萬里，接她的愛人回家……</br> 他忽然落寞地垂眸，淺色的眼底閃過一抹哀傷，“有時候，我很羨慕你，她那么愛你，為了你甘愿放棄一切，可我，卻連說出口的勇氣都沒有。”</br> “如果你再混賬一點就好了，不會為她輕易改變自己，不要回應她的喜歡，也許，我會忍不住做一個橫刀奪愛的……卑劣之人。”</br> 秦閻溯正在專心致志地挑衣裳，聽到耳邊傳來聲音，下意識看了夜千風一眼，但他又似乎沒說話。</br> 他以為聽錯了，就沒有多心，最后在幾套衣裳里，還是選中了第一件墨藍色的長袍換上。</br> “就這件吧，如何？”</br> 夜千風修長的手指撫平秦閻溯的肩線，又細細打量一番，溫潤謙遜。</br> “可以，殿下穿什么都很好看。”</br> “既然你都這么說，那就它了。”秦閻溯很滿意，忽然想到什么，俊臉再度恢復冷沉，眼神諱莫如深，“明天晚上，本殿下需要你幫忙做件事——”</br> 懷若殿里，則是另一番光景。</br> 南晚煙心有余悸地坐在窗邊，腦海里還回蕩著秦隱淵走前對她說的話。</br> “明晚閻溯跟他的未婚妻，都會去朝禮節，若是碰上面了，本王希望，你離閻溯遠一點。”</br> “昨日長公主府里的事情，本王不追究不追問，是信任你，但不代表不在意，嗯？”</br> 他到底是知道她是南晚煙，還是不知道，只知道讓人去猜，弄得她心煩意亂。</br> “唉……”她下意識地嘆了口氣，耳畔突然傳來輕快好聽的嗓音。</br> “怎么才兩三日不見，你就如此心事重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