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墨寒不想讓關副將跟著,是因為怕他血氣方剛氣沖上腦門,跟顧墨鋒有了什么摩擦。</br>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掌劃過劍柄,眼底是漠然和漫天冷意。</br> 既然顧墨鋒傷了神策營的弟兄們還惡人先告狀,那他必定不能讓顧墨鋒好過!</br> 而早在兩個時辰前,顧墨鋒就進宮要告狀了,只是那會皇上在后宮,他求見不得。</br> 足足等了一個多時辰,才見著皇帝。</br> 一見著皇帝,顧墨鋒一臉不服的跪在地上,憤憤不平的開口。</br> “父皇!還請您為兒臣做主!”</br> 顧景山皺眉,威嚴之意無需多言,“說。”</br> 顧墨鋒恨得目呲牙張,“老六今日去軍營,兒臣本來在主持日常操練,誰知老六一口咬定,兒臣的人傷了他的將士們。”</br> “他濫用職權,對兒臣的余副將和其他將士們施以暴行,罰了他們一百軍棍!”</br> 他說的聲情并茂,不斷的捶胸頓足,氣不打一處來。</br> “翼王?”顧景山的雙眸猛地半瞇,射出耐人尋味的精光。</br> 他那個平日里閑賦在家的兒子,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br> “是!就是顧墨寒!”顧墨鋒又煽風點火,喊冤,“父皇!兒臣多次勸他,可顧墨寒他就是無視軍法,擅自處罰兒臣的將士們,這是罔顧皇恩浩蕩,是不把神策營的規矩當回事!還請父皇明察,以正視聽!”</br> 顧景山的臉色陰鷙了幾分,安排身邊的太監,去軍營里將顧墨寒宣進宮來。</br> 倘若顧墨鋒說的是真的,那這件事情就很嚴重了。</br> 不多時,顧墨寒趕到,他剛要行禮,顧景山就冷著聲音開口質問,“老六!你該當何罪!”</br> 龍顏大怒,恐怖如斯。</br> 顧景山語氣明明并不激烈,但就是蘊藏著滔天的怒意,他陰冷的眼底有著顧墨寒兩兄弟看不懂的感情和考量。</br> 顧墨寒筆直的跪下,態度不卑不亢開口,“父皇說的怕是軍營懲處的事情吧,但兒臣不覺得有罪!”</br> 顧墨鋒冷笑開口,“六弟,都這個地步了,你還嘴硬!你要是愿意悔改,父皇還能輕罰你!”</br> 顧墨寒想要挽回?</br> 晚了!他苦心經營的謙謙君子形象,恐怕已經在顧景山心中蕩然無存!</br> 顧景山不再多言,高坐龍椅靜觀其變。</br> 顧墨寒冷笑開口,眼底寒泉洶涌,“承王,若不是你的人故意傷害本王副將和其他將士們在先,觸犯了神策營的規章,本王又怎會用軍法處置?”</br> 顧墨鋒立即道:“什么叫故意?顧墨寒,那就是尋常的操練,你這個主將從來不諳世事,對下面的將士疏于管教,讓他們武藝不精,這才輸了,受點傷再正常不過,你卻血口噴人,說本王惡意傷人,本王看你才惡意傷人!”</br> 顧景山冷眼看著,萬千思緒涌上心頭。</br> 顧墨寒覺得寒涼,都說長兄如父,顧墨鋒卻一直千般算計。</br> “顧墨鋒,你我二人明知,父皇將神策營交給我們,就是希望我們合力管理,沒有隔閡。”</br> “你口口聲聲說這是尋常操練,但是兵家訓練點到為止,這么簡單的道理難道你不明白?”</br> 顧景山冷不丁開口,“老三?”</br> 他語氣陰惻惻的,顧墨鋒吞吞吐吐開口,“回父皇,兒臣確實是點到為止了,可……”</br> 顧墨寒利刃般的冷眼狠狠剜著顧墨鋒,“點到為止?!你的手下明明斬斷了沈昀的手腳筋脈,陳君身上中劍無數,蕭厲身法最好也難逃一劫,這也算是點到為止?!”</br> “他們一生兢兢業業,為了西野奮戰至此,上戰場他們沒死,敵人兇狠他們更英勇,可回了自己的地界,卻遭自己人迫害,差點讓他們命喪黃泉!這事說出去不怕寒了眾將士的心,不怕天下人恥笑?!”</br> 顧墨寒語氣激憤,壓得顧墨鋒無話可說。</br> 顧墨鋒氣得想要狗急跳墻,拔劍斬了這個不順眼的翼王。</br> 但是他對上顧景山冷冷瞪他的眼神,一個寒噤繼續跪著,雷霆怒火隱忍在心。</br> “父皇,兒臣絕沒有要自相殘殺的心思!”</br> 顧墨鋒急眼了,顧墨寒說的滴水不漏沒辦法開刀,他直接劍走偏鋒,“兒臣說過要給沈昀他們三個請御醫,是六弟不肯,偏偏要讓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南晚煙來救人。”</br> “她就一個婦道人家,嫁給六弟之前更是什么都不會,可六弟居然放心讓她給幾個將士們治傷,現在那幾個將士可能都……都已經被她治死了!若六弟說兒臣不懂分寸傷了將士們,那六弟執意要南晚煙醫治他們的責任,又該怎么說?!”</br> 他打心眼里看不上南晚煙這個人,更是肯定她不可能救得活這樣恐怖嚴重的傷殘。</br> 只要他順利潑出臟水,父皇就不會再懷疑他,頂多說是將士們熱血上頭紅了眼,沒有克制住。</br> 顧墨寒聽著承王睜眼說瞎話,一副不依不撓的模樣,他竟突然想起在營帳里,他迫切想救人卻被顧墨鋒一再阻攔的場景。</br> 或許南晚煙當時想救沈予、徐婉盈的時候,也是這種心情吧。</br> 他竟然,也有些理解她了。</br> 顧墨寒的腦子里全是累暈過去的南晚煙,他冷笑著看顧墨鋒。</br> “皇兄可真是會說話,不過恐怕要讓皇兄失望了,南晚煙不僅救活了他們三人,還將沈昀斷掉的手腳全數接上了!”</br> “也不知道你是哪里來的臉,竟在背后說南晚煙壞話,要不是本王的王妃出面收拾這個爛攤子,皇兄今日,怕是難逃罪責了!”</br> 活了?!</br> 這怎么可能?</br> 輕輕不是說南晚煙根本不懂醫術,就是上次宮里救人,那都是經驗之談嗎?!</br> 顧墨鋒難以置信,氣急敗壞的道,“胡說!南晚煙怎么會有那種本事?!”</br> 就連御醫都做不到的,區區一個南晚煙就做到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