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蘇醒，云恒就匆匆忙忙過來，將他在廚房目睹到的一切告訴自己了。</br> 她來了，他之所以忍住沒說，就是還抱有一絲期待，他覺得兩人關系已有好轉，她應該不會再做出這樣極端的舉動。</br> 卻不曾想，她竟然真的還想讓他忘了她，竟然真的，舍得下手……</br> 顧墨寒氣得一陣心絞痛。</br> 南晚煙看著他滿眼怒意的模樣，頓時一怔，咬著唇，“是云恒說的？”</br> 也只有云恒知道，她剛剛在廚房里做了什么，可她要怎么說，怎么解釋他快死了，所以她才……</br> “誰說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竟真的給我下那東西了？”顧墨寒氣得肝疼，他寸寸逼近她，南晚煙慌得步步后退，最終被他逼退到了墻角，無路可走。</br> 他俊美白皙的臉上陰郁無比，伸手撐在她的身側，將她圍困在懷。</br> “晚煙，你明知道我有多放不下你，也知道我有多心悅你，為什么要莫名其妙給我喂這個？”</br> 他的語氣壓抑，目光犀利，南晚煙甚至有點畏懼，顧墨寒兇起來還是挺可怕的，眼神躲閃著不敢看他，卻被他強硬地捏住下巴，逼迫與他對視。</br> “說話，我要一個解釋?！?lt;/br> 南晚煙看著他，手指攥緊，有些話說不出口。</br> 她十分清楚，他一旦知道她要做什么，肯定不愿，肯定會惱，所以她想瞞著，偷偷地做，沒想到竟然被他提前知道了。</br> “我，我做事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不要瞎想，相信我……”</br> “我信你，晚煙，你對我做什么都行，甚至你覺得，你還不想原諒我，想打我罵我晾著我都行，但你不能給我吃這個。”</br> 顧墨寒高大的身影完全籠罩著她，俊美的臉上怒意難消。</br> 一想到南晚煙要將他從前的所有記憶消除殆盡，還不給他知情的權力，又氣又怒又難過，甚至還有幾分委屈。</br> “晚煙，是我又做錯了什么，竟讓你如此厭惡，迫不及待地想讓我忘掉一切？”</br> “明明昨晚你還和我一夜歡愉，也沒拒絕我的親昵，為什么一覺醒來，你就要這樣對我？”</br> “難道你對我的好，你說的那些放不下我的話，都是假的？你其實從未原諒過我，你只想在我忘掉痛苦，覺得無比幸福的時候狠狠折磨我?！?lt;/br> “今日我若真是什么都不知情，真的喝了這東西，你準備拿我怎么樣，將我送回西野？然后再一拍兩散，像你從前希望的那樣，不復相見，是么？”</br> 南晚煙的瞳眸一縮，立即解釋，“不是的，我從未騙過你?！?lt;/br> “我向你保證，對你說的那些話絕無半句虛言，對你的好也都是發自內心，只是……”</br> 顧墨寒，“只是什么？”</br> 南晚煙倏地沉默下來，別過頭去，眼眶有些泛紅，“你不要再問了，我有不得不這么做的原因。”</br> 顧墨寒垂眸盯著她，薄唇抿得極緊，臉色愈發蒼白，眸里有幾分苦澀難平之色。</br> “你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就要抹去我的記憶么？”</br> “晚煙，你曾說過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溝通，而你現在甚至都不讓我知道為什么，退一萬步來說，死刑犯都有罪名，你怎么不宣判罪名，就要對我用刑？”</br> “我們認識了那么多年，還有了四個孩子，縱使再恨我，也不該……”</br> 南晚煙驀然出聲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你不吃會死！”</br> 顧墨寒的瞳眸驀然一震，錯愕不已，“你說什么？”</br> 南晚煙紅著眼睛凝視著他，不再遮掩了。</br> “昨夜你看的那個ct膠片，其實就是你的病情，是我隱瞞了你的真實情況，你體內其實有三種毒，分別是姨母給你下的蠱毒，瘴毒，還有媚毒。”</br> “媚毒不致命，就是難受罷了，蠱毒和瘴毒雖然也有一定的危險性，但有解藥，問題不大?！?lt;/br> “可難就難在，這三種毒混在一起了，以媚毒作媒介，蠱毒與瘴毒交融變成新毒，致使你五臟六腑不斷衰竭?！?lt;/br> “所以你會感到心痛，呼吸困難，甚至一天比一天嚴重，照這樣發展下去，不出兩個月，你必死無疑！”</br> “我給你喝失憶水，是在救你。”</br> 顧墨寒愣住，怔怔的看著她，哪怕他有所猜測，畢竟他的身體他自己清楚，卻不知竟到了瀕死的程度。</br> 他的腦子驀然一片空白，無所適從，他攥了攥修長的手指，“抹去我的記憶，能救我？”</br> 南晚煙見他神色恍惚，驀然伸手抱緊了他，眼里泛著淚意。</br> “是，能救你?！?lt;/br> “我也是今日早上才發現的，我們……我們行房以后，你的病癥在加重，你之前體內就有瘴毒和蠱毒，但始終相安無事，可媚毒一出現，你的身體就不對勁了。”</br> “足以證明媚毒是引子，能讓兩種毒迅速相融，越行房越嚴重，所以，必須先解了媚毒，中斷融合，再解了蠱毒和瘴毒，調理身體，你才能好起來。”</br> “但媚毒用情越深，毒性越強，解法只有兩種，一種是我們彼此糾纏十年，能慢慢好起來，另一種……就是你不能再喜歡我，斷了對我的念想，這個毒，對你就起不到任何威脅了?！?lt;/br> “你也不會再像現在這般難受，受病痛的折磨，等調理好身體好后，你就能恢復如常，做回健康的顧墨寒……”</br> 她原本不想說的，親口告訴自己喜歡的人，他會死，對他來說是一種折磨，對她來說，何嘗又不是一種凌遲。</br> 醫者是最清醒的執行者，更是逆行者，她比他更清楚他的身體狀況，這衰竭程度，已經相當于癌癥晚期了，若她不放手一搏，他會死在她的面前。</br> 非常痛苦的，凄慘的，死在她的面前……</br> 南晚煙抱緊了顧墨寒，整個人埋在他的懷里，遮住了臉上所有的情緒，看起來很冷靜，顧墨寒卻能覺察到她細微的慌亂。</br> 其實，他早有預感會有今日。</br> 如今聽到南晚煙證實，他雖驚愕，卻很快能平靜下來，修長有力的臂膀抱住了她纖細的腰肢，沉聲開口。</br> “我知道你的用意了，可是晚煙，失憶水在我手里這么多年，如果我舍得忘掉這一切，早可以一忘了之。”</br> “可是……”南晚煙頓時激動的抬頭，想要說話，卻被他緊緊地按在了懷里，“你先聽我說完?！?lt;/br> “我曾對你說過，這些年戰事不斷，有好幾次都是九死一生，我之所以能撐過來，靠的就是你和孩子們?！?lt;/br> “在西野的時候，你也曾隨我去過軍營，知道我如何領兵作戰，軍人是有信仰的，沖鋒陷陣時心有家國，心有牽掛，只要一息尚存，再難也能撐得過去，再怕，也能勇往直前。”</br> “你想救我性命，我比任何時候都高興，至少你是在乎我的，可我不想忘，忘了一切能活下來，可忘了一切的我，還能算是顧墨寒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