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域中,一艘傷痕累累的星艦正全力、全速逃亡。</br> 它努力與吃力地試圖擺脫追蹤它的敵人,反復偏離前方恒星系中射來的定位航線,頻繁飛入足以迷航的方向,使得敵人暫時丟失目標,以此才堪堪地支撐到了現在。</br> 但它之前迷航的時間太久了,各類物資匱早乏到了極點。</br> 現實逼迫它必須靠近距離已經不遠的恒星系,補充各類物資,否則不用敵人攻擊,它們自己也會因耗盡一切而死得干干凈凈。</br> 它的敵人大約已了解了這一點,總是能有辦法重新在迷航的某個方向又找到它——因為它始終都是要盡快朝著恒星系方向飛去。</br> 星艦里能拆除的東西都漸漸被拆除光了,一片破敗與慘淡,所有維持系統都限制到了最低,各類消耗都壓制到了極點。</br> 時大志正穿過黑暗中正在拆除的通道,前往會議區。</br> 在新艦三千“奸商”里不算多出名,但也算是小有頭腦,當初在拔異的鼓動下,當上了1601號飛船的船長。</br> 其實他和拔異并不熟悉,甚至都沒單獨地認識過。</br> 在地球上的時候,他做過一些不算大的外貿生意,知道怎么和外族打交道,生意還不錯,后來到了新世界,他算是命大,也算是運氣好,和一個對地球文化感興趣的卡旦人做了一些生意,最危險的時候這個卡旦人承擔了很大風險幫助了他,不但保住了他的性命,還保住了他全家老小的性命。</br> 可惜這個卡旦人沒能活到星空,死于后來的內亂。</br> 隨著楚云升在新世界一場血戰接著一場血戰地打下來,地球人的地位越打越高,他的一家也跟著水漲船高,到了后來,那個卡旦人死后留下的家屬反需要他的保護。</br> 他也曾想要加入早期的銀色軍團,但可惜人家沒看上他,于是,他便繼續做著老本行,在各族之間做著一些生意。</br> 正是因為有過這段生意經歷,才會在后來被拔異看中。</br> 時大志沒能加入銀色軍團,后來又想找機會加入血族或者退化人軍團,都沒有成功,但他倒是從未想過要加入阮家后建的軍團,雖然那個軍團要求標準不高,他花點錢就能進去。</br> 他是個堅持的人,一旦認定的事情,就很難再變化。</br> 當初在密以修城堡,他與一家人朝不保夕地殘喘于城外成千上萬的難民之中,見過密以修貴族的腐爛,也見過來自太陽城的胡爾王子的威勢,而就在那一天,他見到了楚云升。</br> 他這一生都不會忘記那日所見的一切,他后半生的信心也正是在那一天所建基。</br> 楚云升與胡爾王子入城的時候,被卡旦人驅趕的其他難民將他一家擠在了一角,在那個無人所知的角落,他見證了楚云升與胡爾王子一起入城的歷史一幕。m.</br> 雖然,楚云升從不知道他曾在那里看到了這一幕。</br> 后來,他離開新艦,楚云升也未必知道他是誰。</br> 而同樣也是在那一天,那個時候,被擠在角落的他,還見到了一起血腥的兇殺,為了爭奪食物什么的,這樣的兇手每天都在上演,只是那一次,距離他實在太近了!</br> 血就濺落在他的身上。</br> 在那朝不保夕的日子里,在忽然見到楚云升的時候,突發在自己咫尺的混亂兇殺,曾深深地刺激了他。</br> 他是做外貿的,聽懂外語,兇手與一對夫婦似乎曾有爭執,那個兇手要搶走那個小女孩去換取食物,而那對夫婦不同意,最終兇手殺人奪人奪食物。</br> 他不但聽懂了,也知道那個小女孩被兇手搶走后會是什么下場,但他忍了幾次,終于還是沒敢站出來。</br> 他身后就是他自己的一樣幼小的孩子,還有他一家的老小,他單薄與饑餓的身體也打不過持刀的兇手,因此他選擇了畏縮下的麻木。</br> 他后來也想過,當時他如果能夠在歡呼的人群中想辦法制造更大的混亂,驚動了卡旦人與楚云升,那個孩子說不定也能救下來。</br> 但他不知道,在那天,上天極為偶然地極為不小心地曾將無數生命的命運驚鴻一瞥地交到過他的手中!</br> 他若在當時真那么做了,且成功了,后來的許多事情都將徹底改變,影響的生命將不計其數,包括他自己與楚云升。</br> 可惜,他當時并不知道。</br> 上天也很快匆匆地將蝴蝶的翅膀收走。</br> 而后來,他曾被逼借錢給尚在落魄中的安德魯團伙,便不能算什么事情了,雖然安德魯的人再也沒有還過他錢。</br> 不過這件事他在新艦的時候,總會來用來打擊與他搶生意的競爭者信心:安德魯那小子都跟我借過錢,我跟誰說過?</br> 其實,安德魯并不認識他,只是安德魯的一個手下對他進行了敲詐,雖然安德魯那個手下后來和他關系還算不錯,只是堅持不肯還錢。</br> 時大志有著與異族打交道的豐富經驗,在這艘巨大而殘破的星艦里,憑借著神儲的名頭,以及新艦曾對他生命體的技術改造,尤其是戥種族的技術,不但讓他成功地進入了星艦的決策層面,還與疑似戥種族的一個老族人建立了良好的關系。</br> 今天是他最后一次出席會議,之后他就要登上小飛船,前往敵艦,隨后這個會議區也要被拆除了。</br> 他剛趕到會議區,許多種族正開啟新一輪的自我滅亡計劃,試圖將消耗再度降低。</br> 這樣的事情,已經執行很多輪了,諸多種族的大量生命都是這樣死掉的。</br> 時大志來到會議區,見疑似戥種族的老族人已經清醒過來,便連同著對一眾其他種族一起說道:</br> “我過去之后,會盡我最大努力拖住敵人,你們能堅持多久就堅持多久,我相信神儲一定會來。”</br> 雖然他這么說,但看眾族人的反應,相信者寥寥無幾。</br> 時大志也沒有辦法,整個星艦都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楚云升即便來了,恐怕也是來遲了。</br> 片刻后,疑似戥種族的老族人緩緩地嘆息道:“對于戰事,我并不精通,你們自己決定吧,我難得疊回感知一次,再修補一下你們的星艦。”</br> 它其實不像是個正常的生命體,看起來更像是個“隕石”,時大志第一次見到它的時候,還聯想起過地球上的故事,不過,它可不是住在“隕石”里,它就是“隕石”自身。</br> 比起時大志第一次見到它的時候,它的已經變小很多了,而根據當初第一個發現它的種族記錄,它那時候更大一些,在星系中隨著引力漂流,直到被那個種族發現并喚醒。</br> 據它自己說,它死了并無遺憾,因為它成功地用一生的時間證明了它前輩的一個偉大猜想,完成了它這一生的使命,即便沒有如今星空的危機,它也一樣到了生命的盡頭。</br> 最后的一點希望,便是讓其他的種族知道這個猜想的正確性,并播散出去,不至于斷絕。</br> 而時大志的出現,讓它又多了一個希望,可以將這個猜想證明結果帶回它的本族。</br> 只是,僅僅從時大志身上的生命技術,并不能一定就能斷定戥是它的同族。</br> 絕境下的會議除了絕望只有絕望,時大志沒多久就離開了。</br> 他安排好其他幾個同船船員,獨自一人登上小飛船。</br> 即將離開巨大星艦時,那個“隕石”通過控制星艦,忽然單獨地與他建立了私密通信:</br> “時,這艘巨艦沒那么簡單,追擊我們的敵人不是沖著我證明的猜想來的,對方并不知道我前輩的猜想到底是什么,對方另有所圖。</br> 可惜我的狀態越來越不穩定,至今也未能查到這艘巨艦里到底藏著什么,你來的時間并不長,可能還不知道,已經很久沒有一個生命離開過這艘巨艦了,這很不正常。</br> 你將是這么久以來,第一個離開巨艦的人,離開后你不要再回來,也不要去敵艦,我已將猜想證明注入你的飛船,你盡快去找你所說的那個戥。</br> 你不要對我有任何的回應,我馬上就會關閉本次通信,時間長了會被發現。”</br> 下一刻,時大志在吃驚中被“隕石”控制下的巨艦彈射出去。</br> 而他的船員還在里面,他不得不飛快地做出決斷:到底要不要相信“隕石”?</br> 事情比他一開始想得要復雜得多了,星空之中果然沒什么簡單的事情,更沒有簡單的戰爭。</br> “隕石”的決定,顯然是犧牲它自己與1601飛船的其他船員為代價,讓他成功逃脫出去,前往敵艦的理由加上“隕石”難得清醒的一次強力控制,讓他帶著猜想證明的知識逃走。</br> 時大志知道自己不能再猶豫了,再猶豫下去,不但船員保不住,他自己也逃不掉。</br> 只是,楚云升會來嗎?他也不知道。</br> 時大志于絕境之下,終于錯開定位航線,不知未來命運地逃入迷航的世界。</br> 巨大星艦里,在他離開之后,變得更加暗沉,似乎所有的能源都被壓低到了極限。</br> 空蕩蕩的艦內彌漫著一種說不出的陰森氣氛,新一輪的種族自死讓艦內又布滿了死亡的氣息。</br> 像極了一口棺材。</br> “隕石”經過這一次的“清醒”,再次大幅地縮小,然后便不再有反應,像是又“昏睡”過去一般。</br> 艦內活著的生命越來越少,彼此也沒有了交流,只做著規定的事情,到處都是死寂死寂的。</br> 時大志的幾個船員感覺到事情不對,集中在自家1601號飛船里開會。</br> 這時候,漆黑的船外,死寂之中,忽然傳來敲擊艙門的聲音。</br> 咚,咚咚!</br> 而外面明明什么人都沒有。</br> 其中一個船員忽然驚悚地說:“飛船內外為了節約,都是真空了,怎么可能聽到聲音?”</br> 其他船員才反應過來,他們不應該能聽到聲音的。</br> 幾個急忙沖向控制艙,強行啟動飛船。</br> 但飛船紋絲不動。</br> 咚,咚咚!</br> 敲門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楚,很是詭異。</br> “跟它拼了!”</br> 其中一個船員改為啟動自身的武器,試圖戰勝恐懼道。</br> 咚!!!</br> 敲門的聲音忽然很巨大的一聲。</br> 接著一個冰冷的聲音,催促一般地陰森傳來:“輪到你們死了……”</br> “不能上當,它是想讓我們自死。”</br> “輪到你們死了……”</br> “堅持住,它可能需要我們自死。”</br> “輪到你們死了……”</br> “其實,是應該輪到我們了,其他種族都……”</br> “輪到你們死了……”</br> ……</br> “是嗎,但我覺得現在還輪不到他們。”</br> 最后一句突兀的話忽然插入進來,在處理眾多種族死后尸體的資源回收機器處,一個還未完全死透的生命從尸山血海中筆直漂浮起來,極速變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