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升的猜測并非毫無來由，左旋眾靈若已達成一致，莫無絡后來的信號就顯得意味深長。</br> 錯綜復雜的局面，對楚云升等人而言，就像是走鋼絲一樣。</br> 稍有不慎，就會被左旋釘死在星空之上。</br> 所幸，在第九牢籠星弄到了具有糾正宇宙偏差的金屬體，否則現在已然成了一個活靶子。</br> 宇宙在天文上尺寸下的時間跨度極為漫長，遙遠距離星空里已經發生的事情，需要很久很久之后，才能為遙遠的觀察者所知。</br> 老快速戰艦原先所在的位置，說不定已經被擊成煉獄。</br> 新式戰艦需要很久后才能知道他們在暴露坐標后到底有沒有被攻擊過。</br> 星空遙遠的距離讓哪怕靈級別的激烈戰爭都變得仿佛很緩慢，慢到足以將許多生命熬至死亡，也未必能見到一場戰爭的結束。</br> 降臨點便成了所有熬不住的生命寄托希望的地方。</br> 雖然從降臨點帶來的信息，向來不可自證，許多星空生命甚至認為，降臨點帶來的信息所具有預言性，和地面上原始生命的巫師們“預言神靈懲罰將至”之類的話，并無什么太大的區別。</br> 但在左旋修正不了不知多少歲月的體系下，它仍是一個最為便捷的接觸方式。</br> 莫無絡送走了返回紀子艦的楊以繼——他所信任的屬下之一，對著降臨點有些發呆。</br> 他不知道楚云升會不會真的來，自從上一次之后，他越來越喪失對楚云升行為判斷的信心。</br> 從內心里，無論于公于私，他都希望楚云升能來。</br> 于私，他寄望裳娫與盧合仍在楚云升的戰艦里活著。</br> 于公，他的任務所在。</br> 楚云升需要活下來，但現在還不是送他去紀子艦的時候，前者他很清楚，后者則是他的揣測，城主并沒有讓他不帶楚云升回去，也沒有讓他帶。</br> 他的揣測是有根據的，比他年長的那一代權勢顯赫的諸多勢力掌控者，如今雖然因為各種原因已很少出現在年輕一代的視線之中，但大部分人都還活著，只要楚云升一回去，這些人鐵定一個接著一個地冒出來，翻云覆雨。</br> 他確信，這一點毫無疑問。</br> 出生在星空中的年輕一代也許大多數人會像看笑話一樣去看歷史書上有關楚云升的記錄，完全看不上那個地面時代的落后與幼稚，猶如看一群井底之蛙。</br> 就像歷史書上所記錄的楚云升所指定的那個天下共主，如今早成了年輕一代的笑柄。</br> 年輕一代對楚云升唯一感興趣的只在于他已失去的神位，以及那個叫做冥的火蟲生命。</br> 莫無洛自己在那個時代的年紀也不大，沒有更多的機會切身體會那個時代中楚云升的影響力，但作為老寫字大樓的人，他仍有資格查看許多封存的機密。</br> 那些機密文件上記載的驚心動魄，不是出生與親歷于地面時代的人是無法體會的。</br> 他毫不懷疑，楚云升一旦回去，甚至連一句話都不用說，只一個眼神，那些權勢顯赫的掌控者，那些地面時代的老人，就會紛紛聽命。</br> 對此的認知，他經歷過好幾個階段，每個階段的認知都各不同。</br> 最早，他較為幼稚的認為是楚云升對那些人曾經有過重大的幫助，后來，漸漸地，他發現了自己的幼稚，楚云升的絕對武力與破壞力成了他新的認知。</br> 后一個認知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伴隨了他由青澀向成熟的成長時代。</br> 當他漸漸成熟到一定的程度，對此的認知再度發生了變化，他見識到了那些各個勢力掌控者們的險惡與陰險，他們紛紛迎向振臂一呼的楚云升，不過是各有目的的利用與需要罷了。</br> 在這個階段，他每次翻閱那些驚心動魄的機密文件時，總是長長地嘆息，他會為楚云升被利用而感到嘆息與難受，也漸漸地將他年幼時在被眾人影響下的楚云升形象，從神壇上一點點地扯下來，使之落入塵土之中。</br> 經過了這個階段，又經過星空時代的見聞，他再看塵土中的楚云升，開始理性地分析他的悲劇一生，以及，正如年輕一代所秉持的觀念，他強大的運氣，比如他的神位，比如不知他從何而來的冥。</br> 當然，他不會像年輕一代那樣膚淺，他有資格接觸大量機密的情報與資料，可以見到更多的方面。</br> 在理性階段的后期，第七紀的情報與星空中楚云升的蹤跡情報，完善了他理性的認知。</br> 他承認塵土中的楚云升仍具有的一些魅力，足以讓血族跨越火線，足以讓許多高等種族誓死追隨于他，同時，也認為楚云升存在太多的不足與缺點，以至于他的悲劇總是一遍遍地上演。</br> 這個理性的認知一直持續到他在巋靈主那里再次見到楚云升。</br> 那一次，只見到楚云升的那一瞬間，將他所有的認知擊個粉碎。</br> 因為，在那一瞬間，他只有緊張。</br> 后來，他仍試圖理性地分析，是楚云升至靈的威懾，是年幼的影響，是準備的仍不足……</br> 最終，被他一一否定，于是它迷惘了。</br> 為什么那一瞬，他只有緊張？</br> 返回紀子艦的時候，他試圖求問年長于他和他關系不錯的老人，卻沒有人愿意告訴他答案，要么，也不知道答案。</br> 只有在他問道姚大哥的時候，姚大哥說了一句：因為那是楚哥啊！</br> 可惜這個答案是結果，卻不是原因。</br> 但卻是唯一一個愿意并且能夠告訴他的人了。</br> 他沉默了很久，苦苦尋找心中的疑惑。</br> 但他始終找不到。</br> 直到有一天，他執行本次任務的前夜，城主，他最崇敬的人，平靜地告訴了他真正的答案——</br> “有人認為他是失敗者，因為他一敗再敗再再敗，敗無盡頭；有人認為他是悲劇者，因為他一次次悲慘地結束他所經歷的一個個時代；有人認為他是個運氣者，因為他一次次地活了下來，并且變得越來越強大；也有人認為他是個可憐的被利用者，因為他的背后總是有著一個個神秘的影子。</br> 但不論他是否失敗與悲劇，不論是否運氣與可憐，每一次，他振臂一揮，依然從者云集，他拔劍所向，依然有數不清的生命慨然赴死。</br> 因為，那一敗再敗時，那無邊絕望與黑暗下，他一聲聲“再來！再來！再來！”，永不屈服，永不放棄，至死不休，對所有失去希望墜入深淵的人而言那是直插其心無可比擬的震撼與觸動。</br> 你未曾經歷過那樣的真正絕望，是永遠無法體會到的。</br> 思考再久，也不可能想出來。</br> 他那一聲聲“再來！”，早已是許多人在黑暗末日的絕望下，不得不跪在地上時最后一絲不甘化成的寄托，是至死不放棄的不屈與反抗的最后象征。</br> 是黑暗末日下，絕望中人心的需要。</br> 就是我，在天空之城被冥逼到了絕境，無計可施的時候，也曾閃過這樣的念頭——他若還在這里？</br> 所以，仍有那么多的生命至今誓死地追隨他。</br> 它們的絕望之心只有在他那里才能活下去。</br> 將來有一天，你或許還會看到更加震撼的一幕，在那星空長河上，無數恒星們熊熊燃燒熾焰，數不清的絕望之靈越過漫長的星河，毫不畏懼地跟隨他的身后，追隨他劍鋒所指，紛紛決死沖向空前強大的敵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