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和陳余之從后門進入,才把門關上,周圍立刻冒出幾個便衣警察,一人去打電話通知江月樓,另外幾人繼續(xù)在王猛家附近盯著。
屋內,老太太躺在床上,身體虛弱,對于兒子的呼喚沒什么反應。
王猛滿臉心疼和擔憂,沒有被銬住的那只手緊緊握住母親的手,聽著老中醫(yī)關于母親病情加重的解釋,整個人處于暴怒狀態(tài)。
他的怒喝終于驚醒了老太太,迷迷糊糊地喊著兒子的名字,胡亂伸手摸索著,差點摸到他手上的手銬。緊接著,她劇烈咳嗽著,幾乎喘不過氣來。
王猛目光焦灼地看向陳余之,喊道:“你給她看!”
陳余之立刻將手指搭在老太太的手腕上,細細感受她的脈象。隨著時間的流逝,他越來越心驚,臉上的神情也隨之變化。
王猛擔心極了,連連催促:“我娘怎么樣了?說話,你說話啊。”
陳余之松開手,嘆了口氣,輕聲道:“時間不多了,好好陪陪她吧。”
“怎么會?”王猛難以置信。母親雖然眼睛不好,但身子骨一向很硬朗,絕對不可能一下子病得這么重。
陳余之避開他的視線,心理極度難受,猶豫片刻,還是拿出鑰匙打開手銬,自行走到一邊,給他們母子留下告別的時間。
他的反應讓王猛確認了他所言并非假話,立刻撲在床前,悲慟地哭喊著:“娘……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娘……”
老太太似乎感應到了,緩緩睜開眼睛,試圖抬手摸摸兒子的臉。
“小猛出海回來啦……”
那雙因年邁而布滿皺紋的手還沒碰到王猛的臉,就猛然滑落,咽下了最后一口氣。與此同時,她的嘴角竟然淌出血水,顏色呈暗紅色,顯然是非正常死亡。
“這血怎么是黑的?你剛剛是不是看出什么了?”王猛驟然跳了起來,撲向陳余之逼問。
陳余之心中慌亂,不知該如何同他解釋,只好避開他咄咄逼人的目光。
“這是中毒,是不是?你怕什么,說話啊!”
“是中毒……”陳余之艱難地開口,話還沒說完,就聽見王猛怒喝著江月樓的名字,連忙解釋,“這不是江月樓所為,他絕不是這種人。”
可憤怒中的王猛根本聽不進去他的話,轉身就要往外沖:“我這就去找江月樓算賬!”
陳余之忙拉住失去理智的王猛,被他一拳揍了過來,只好避開,與之過了幾招,兩人都不占上風。
就在此時,老火帶著金馬堂嘍啰匆匆進門,持槍指著陳余之,對王猛喊道:“別打了,撤!”
王猛沒想到他們居然會在這里出現(xiàn),愣了一下,很快又燃起熊熊的仇恨之火,眼睛血紅地接過一把槍,指著陳余之:“殺了他。”
“殺了他,你就走不了了。江月樓馬上就到!”老火連忙將他的開槍的意圖攔下,同時拿槍指著陳余之,示意他跟他們一起離開。
陳余之沒有反抗,跟著金馬堂眾人匆匆離去。
江月樓等人已經(jīng)到了巷子口,匆匆下車往王猛家趕去。
那個監(jiān)視著正門的擦鞋匠靠在墻上一動不動,孫永仁上前試圖問些什么,可手才碰到他的肩膀,擦鞋匠便傾斜倒地,露出脖子上的刀痕。
“頭兒,是金馬堂的手法!”
江月樓側頭注意到后門的方向,老火、王猛等人的身影一閃而過,朝著另一側巷子迅速離去。
“追!”他一馬當先地跑了過去。
雙方在狹小的巷子里發(fā)生槍戰(zhàn)。
江月樓等人邊追邊開槍,另一邊老火、王猛在前狂奔,幾個金馬堂嘍啰殿后,不時回頭還擊。陳余之被挾持著跟著眾人前行,雖然略顯狼狽,但表現(xiàn)得還算配合。
巷子地形復雜,金馬堂的人在巷子內拐來拐去,江月樓等人很難有機會追上。
又一個岔路口,江月樓四處觀察了下,飛快下令:“左邊!”
孫永仁默契地帶著幾個人往左側圍堵而去,江月樓則帶人從另一側包抄。
可惜金馬堂的人很快在孫永仁的追趕下從一個小巷子口拐出,挾持著陳余之上了停靠在路邊的汽車,加速離去。
很快,汽車沿著街道行駛到下一個岔路口,江月樓恰好從巷子口轉出來,沖過去持槍指著高速駛來的汽車。
“撞過去。”老火坐在副駕駛,盯著江月樓,眼中閃過嗜血的光芒。
王猛死死踩下油門,恨意瞬間噴發(fā)出來,朝著江月樓轟鳴而去。
汽車已近在咫尺,江月樓毫不猶豫地扣動板機,子彈射穿玻璃,被金馬堂的人閃躲開來。他來不及開下一槍了,趕在汽車就快撞上的檔口,就地一滾,擦著車身堪堪避過,但身上、臉上都有不少擦傷。
他掙扎著爬起來,持槍又追了幾步,但汽車已經(jīng)離他越來越遠。
坐在車內的陳余之眼睜睜看著這驚險的一幕,卻被金馬堂的嘍啰用槍頂著,絲毫不敢動彈。
“你們人多勢眾,我走不了。你不必一直拿著槍。”他故作平靜地說著,見嘍啰收了槍,松懈下來,故作自然地將手搭在半開的窗戶上。他手里不知何時握著一把紅豆,隔一段距離就往窗外丟一顆。
這些紅豆很快就被宋戎注意到,一邊遞到江月樓面前,一邊匯報:“從陳醫(yī)生留下的標記看,他們經(jīng)過了錦華路,在第三個路口左拐,沿著景城大道開了一段時間,然后就沒有消息了。”
江月樓盯著紅豆思索了一會:“有二種可能,在附近,或者,因為某種不得已的原因,他沒有辦法繼續(xù)留記號。”
宋戎還未來得及反應,他身邊的孫永仁總算明白過來,驚訝道:“頭兒,合著這是你和陳醫(yī)生聯(lián)手演的一場戲啊?”
江月樓看了孫永仁一眼,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當時陳余之從監(jiān)獄出來還想繼續(xù)說服他接受王猛的要求,卻被他一把拉入一個無人的房間內。
“時間緊急,聽我說。我有一個冒險的計劃,需要你配合,如果成功,我們或許可以找到金馬堂的老巢,但如果失敗,你會很危險。當然,我會盡全力保護你。”
陳余之對此毫不猶豫,只要能鏟除金馬堂為可盈報仇,他什么都愿意做。“需要我怎么做?”
“帶王猛越獄。”
陳余之似乎猜到了他的布局:“你要我取得他的信任,然后策反?”
“他是個孝子,可以試試。”
陳余之似乎松了口氣:“我還以為你真的不管他母親的安危。”
“你剛剛那種狀態(tài),才能讓王猛相信,我們的確沒有任何措施,他一旦失去理智,你就有機會。”
陳余之點頭,轉身欲走,又被他叫住。他給了他一把紅豆,吩咐道:“以防萬一,留記號給我。”
孫永仁聽完宋戎的轉述,一臉氣惱和委屈。“頭兒,不帶你們這么玩兒的吧?好歹告訴我一聲,害得我白挨了一針……”
宋戎繃不住,笑出了聲。
“你還好意思笑,真不夠兄弟。”
江月樓打斷兩人,“行了,讓你知道不等于讓整個警署都知道了?通知一隊,準備行動!”
他不能讓陳余之等太久,時間越長就越危險,他甚至開始后悔自己出了這么個餿主意。
此時的陳余之也確實不怎么好,被綁在一張椅子上,周圍圍滿了金馬堂的人。
他并無太多懼色,就這么淡然地坐著,仿佛坐在自己的余之堂中。
“你就是陳余之。”老火靠在桌邊,玩味地打量著他。王猛和其他人散在兩旁,兇狠地盯著他。
看這架勢,陳余之很快分析出老火便是金馬堂的掌事,依舊不卑不亢地回答:“是。”
“稽查科的行動,是你報的信。”
“對。”他絲毫不怕,仍舊大大方方承認。
老火終于變了臉色,朝著陳余之走過去,用陰毒的眼神盯著他:“因為你,我死了四個弟兄。”
“是你們先觸犯了國法。”
“在我老火眼里,沒有國法,只有幫規(guī)。”老火向王猛使了個眼色,“帶下去,先給他點苦頭吃。”
一間空蕩蕩的房間里,陳余之被銬在墻角的管道上,挨了王猛一頓毒打,身上又多了幾處傷痕。他坐在角落垂著頭,看不清楚神情,也沒有人來管他,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他相信江月樓,一定不會讓他等太久,一定會將外頭那些人繩之于法。
金馬堂書房中,老火和軍師正在聊著什么。
“還是你的法子高明。不光救出了王猛,還搭上一個陳余之。”他大聲笑了起來。
“沒有您的毒藥,毒死那個老太婆,這一切都不成立。”
他們沒想到,僅僅這兩句對話就被門外的王猛聽到,先是滿臉震驚,繼而滿腔怒火,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拳,指甲深深嵌入肉中。
屋內的對話還在繼續(xù)。
“這個陳余之,您打算怎么辦?”
“先扣在手里,是張底牌。有合適的機會,用他把江月樓釣出來。這次三爺也怪不得我們,是稽查科的人先動手的,我們不能一直被動挨打。”
王猛殺氣騰騰地盯著書房的門,強制忍耐住滿腔恨意,轉身離去。
他去了關押陳余之的房間,徑直在他面前蹲下身,說了一句令陳余之詫異的話:“我可以幫你逃走,但你要答應替做我件事。”
“為什么?”
王猛眼中迸發(fā)出濃烈的恨意:“這群禽獸,我拿他們當兄弟,在牢里一個字都不肯說,他們卻拿我當傻子,毒殺我娘。這個仇我一定要親手報。”
陳余之怎么也沒想到真相竟是如此,心情十分復雜。
“要我做什么?”
“我給你制造機會,讓稽查科的人來,你可以趁機離開。但你出去后,替我安葬我娘,讓她入土為安。”
這個要求并不過分,陳余之想也沒想便答應了。
王猛湊到他耳邊細細交代了一番,便將他從房間內抓了出來。
大堂內,嘍啰們正在吃喝玩鬧,見王猛將陳余之拖進廁所,以為他還不解氣,打算繼續(xù)折騰,誰都沒有在意。
但做戲做全套,王猛還是放了一水盆的水,將陳余之的頭壓向水中,嗆得他拼命掙扎,頓時水花四濺,幾乎溺死。
王猛把握時間松開手,將他從水里撈了起來,無視他捂著嘴頻頻咳嗽,狠狠在他肚子上揍了一拳,看著他狼狽地摔在水里,又上前補了一腳,緊接著將他拎起來,拖進廁所隔間里。
隔間的門被關上,徹底避開了大堂的耳目。
陳余之緩了口氣,顫抖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幣,接過筆,一邊撕心裂肺地咳嗽著,一邊飛快在紙幣上寫下幾個字:聯(lián)系警署江月樓,孫南路129號。
這個隔間斜上方有一扇窗戶,很小,但可以看到外面行人走動的腳。
陳余之將紙幣塞了出去,希望有人撿到錢,看在錢的份上,打給江月樓報警。
突然,有人敲響了廁所隔間的門,陳余之立刻縮起身子,王猛上前又是幾腳,將他踢到角落里,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
王猛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往地上啐了一口,氣憤地開門離去。
老火站在門口,先是打量了一會陳余之,接著又抬起頭看向窗戶。陳余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陣猛烈咳嗽,轉移了老火的注意力。
老火伸手拉起陳余之,假惺惺地搖搖頭:“下手也太狠了。”
陳余之捂著肚子,低著頭,視線中閃過一抹得逞的精光。
孫南路街道上,一個男人晃蕩著走來,無意中看到地上有一張錢,面露貪婪之色,趕緊上前撿起,同時看見了上面的字。
而此時江月樓、宋戎、孫永仁等人站在一處岔路口。宋戎指著一個墻角處,說道:“這里就是最后發(fā)現(xiàn)標記的地方。”
江月樓轉頭看了幾個方向:“分開找。”
眾人領命,分散開來。江月樓、孫永仁、宋戎走向其中一個方向,沿著街道仔細排查著。
忽然一個警察跑來,氣喘吁吁地報告:“科長,陳醫(yī)生來消息了!”
“說。”江月樓精神一振。
“孫南路129號。”
江月樓轉身往回走,跳上車,向孫南路駛去。
孫南路129號是一家地下臺球廳,破破爛爛的門面一點都不引人注意。
江月樓輕手輕腳地從車上下來,低聲吩咐宋戎:“你帶幾個人去后邊包抄,等我信號行動。”
宋戎立刻轉身,帶著幾個警察朝那一個方向而去。
江月樓對其他人比了個前進的手勢,眾人持槍逐步靠近。
走至門前,幾個警察突然踹開大門,沿著臺階而下,放了幾聲空槍震懾里面的金馬堂嘍啰。
很快,對方就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掏槍反擊,大堂內亂成一團。
江月樓站在臺階正中間,神色冷峻,在混亂的人群中尋找陳余之的身影。
又被綁回房間的陳余之聽見槍聲,不覺振奮起來。他知道他們的計劃成功了,江月樓找到了金馬堂老巢。
他迫切地想要出去,試圖掙開手銬,可是手銬是被銬在水管上的,根本無法掙脫。
大堂里,槍火交戰(zhàn)還在繼續(xù),老火從書房出來,還處于震驚狀態(tài),就看見江月樓從容地走入大堂,火力壓制得嘍啰們幾乎不敢露頭。
他咬牙切齒地瞪了江月樓一眼,持槍借助墻角掩護還擊,恨不得一槍就把他射穿。
可惜,他想象中的事倒是被江月樓實現(xiàn)了。江月樓好似神槍手,彈無虛發(fā),只要有金馬堂嘍啰敢露頭,一槍一個快速解決,毫不拖泥帶水。
再這樣下去,他們誰也跑不掉,老火內心焦急,躲在角落里想著辦法。
與此同時,宋戎等人繞到了陳余之傳遞出消息的半截窗戶,一腳將玻璃踹爛,身手利落地從狹小的窗口滑了進去,和江月樓他們來了個里應外合。
老火被逼得沒辦法,將槍塞入身旁的軍師手中,讓他掩護自己轉移。軍師不會開槍,被死亡的恐懼嚇得瑟瑟發(fā)抖。他對著外面胡亂開槍,沒想到引來其他嘍啰的配合,金馬堂這邊火力漸猛,壓制得江月樓不得不暫時避回掩護物后。
趁此機會,老火快速轉移到陳余之所在的房間,想要那他當擋箭牌,尋求逃生的機會。
只是,有人比他更早一步進入。
“找個地方藏起來,結束了再出來!”王猛用鑰匙迅速給陳余之開了鎖。
陳余之抓著他正要問些什么,忽然看見老火滿臉猙獰地出現(xiàn)在門口,手里還拿著一把刀。
“小心!”他驚呼出聲,緊接著就被王猛推開,兩人一同躲過老火的襲擊。
“吃里扒外的東西。”老火指著王猛罵道。
王猛此時也不再掩飾自己的恨意,“比不上你心狠手辣,嘴上稱兄道弟,背后下毒手。”
老火明白毒殺王猛母親的事情已經(jīng)暴露,也不再隱瞞,舉著刀朝著王猛撲了過去。在他眼里,王猛比陳余之難對付,解決了王猛,陳余之便手到擒來。
陳余之在一旁焦急地看著兩人撕打,目光在房間里搜尋著,試圖尋找武器幫王猛。他的視線落在水管邊的手銬上,立刻撲過去撿起,拿在手上伺機而動。
王猛和老火彼此心中皆是怒火洶洶,你來我往好幾個回合,老火終是尋找到機會,舉刀狠狠朝著王猛的胸口扎下去。王猛死死擋著他的胳膊,兩人僵持著。
陳余之趁此機會,拿起手銬撲過去,砸在老火的后腦勺上。
王猛趁著老火吃痛泄力,劈手奪下他手中的刀,一腳將他踹翻,撲過去想殺了他。
眼看老火就要被刀尖刺中,此時,一顆子彈射來,打在王猛腰腹部,他渾身一僵,尖刀落地,整個人踉蹌著摔倒,昏死過去。
老火反應迅速,一骨碌爬起來,將刀踢得老遠。
陳余之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抬眼看去,只見門口出現(xiàn)一個持槍的金馬堂嘍啰。剛剛那顆子彈正是從他的槍里射出。
大堂內,金馬堂嘍啰被江月樓等人清理得所剩無幾,僅存幾人邊打邊退,朝著后門逃竄。很快,他們又慢慢退回來,滿臉驚懼。
原來是宋戎帶著幾個警察持槍出現(xiàn),截斷了后路。
“不想死就把槍扔了,靠墻蹲著。想死的盡管站著別動。”宋戎拿槍指著剩余的金馬堂嘍啰,喝道。
他的話音剛落,那幾人爭先恐后扔了槍,自覺地面朝墻壁蹲著,雙手交疊放在腦后。
江月樓沒空管這些嘍啰,和孫永仁大步往走廊深處走去,尋找陳余之的下落。
他面色焦灼,腳步飛快,一手持槍,一手推開走廊兩側一間間房門查探,可哪里都沒有陳余之的蹤影。他不敢往壞處想,總把希望寄托在下一扇門內。
突然,走廊深處傳來一聲槍響,江月樓神情一凜,不再查探其他屋子,快步朝著聲音傳來的方位奔去。
所有警察都在大廳,是誰開的槍?難道……江月樓心中的不安極速擴大,腳步越來越快,害得孫永仁追都追不上。
那間屋內,陳余之試圖撿刀反抗,眼看著手指就要碰到刀柄了,卻被老火用槍抵住了腦袋。
與此同時,又是一聲槍響,剛才解救老火的金馬堂嘍啰背后中槍,根本來不及呼喊就倒地身亡。
老火反應速度極快,一把拉過陳余之,將他擋在身前,槍口緊緊頂在他太陽穴的位置。
門口處,江月樓喘著粗氣持槍指著老火,與他對峙。
陳余之雖被束縛著,卻毫無緊張之色,看著江月樓,眼中閃過驚喜。
“放了他。”江月樓沉著臉,語氣中帶著怒意和急躁。
“可以,你先讓我走。”老火提出要求。
“做夢。”
老火拿槍狠狠頂了下陳余之的頭,面目猙獰,瘋狂笑道:“好,那就大家一起死,不吃虧。”
兩人對峙時,陳余之也沒閑著,暗暗思索,尋找反擊的機會。
他發(fā)現(xiàn)老火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江月樓身上,對他試探性的小動作毫無反應。
他看向江月樓,對他使了一個眼色。江月樓眼神微瞇,腦海里立刻想到他想做的事,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見他猛然低頭,胳膊肘使勁兒撞向老火的腹部。
老火下意識開槍,子彈挨著陳余之的頭頂擦過,驚險至極。
江月樓絕不會錯過這個陳余之冒著生命危險換來的機會,立刻開槍射擊,子彈正中老火胸口。
老火瞪著一雙眼睛,身體抽搐了幾下,終是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太冒險了,你這是拿命在賭。”江月樓垂下拿槍的手,因方才的緊張而微微顫抖著。他并沒有夸獎陳余之的意思,反而怒視著他。
陳余之并未回避他的目光,雖然知道自己不過是僥幸,但活下來的喜悅讓他整個人都松懈下來:“我賭贏了,不是嗎?”
“要不是我趕到,你贏得了嗎?”
“不試一試,你怎么知道我贏不了?”
兩人還在爭論,方才昏死過去的王猛突然發(fā)出一聲悶哼,清醒過來。
江月樓幾乎本能地抬槍想要射擊,被陳余之一個健步擋住。
“別開槍。”陳余之擋在槍口前,篤定他不會擦槍走火。
他這番舉動更令江月樓惱火,怒道:“陳余之,你什么意思。”
“沒有他幫忙,你不會這么快趕到。”
“他?”江月樓有一絲意外。
“是。你現(xiàn)在能站在這里,收拾金馬堂,是王猛給我機會傳遞的消息。”
江月樓緩緩移開槍口,落在王猛臉上的視線帶著一絲復雜的情緒。
稽查科大獲成功,金馬堂掌事被擊斃,活著的嘍啰都被抓進了警署。
江月樓沒有跟著宋戎他們回去,而是扶著陳余之在巷子里慢行,一同回家。
“這次贏得還算漂亮,只是你受苦了。”
陳余之有些虛弱地笑了笑:“還活著,不是嗎?”
兩人相視一笑,感受著又一次合作成功的快感。
“唯一不在預料中的是王猛母親的死。”這不單單讓陳余之覺得愧疚,江月樓心里也不太好受。
陳余之想了想,說道:“這是金馬堂設的一場局。從王猛被抓,他們就開始布局。”
“問題可能出在那個中醫(yī)或者藥材上,目的就是為了逼王猛想辦法離開監(jiān)獄。”
“還有個疑點,他們怎么能夠保證王猛不會因為母親的病情而提前招供?又或者,就算王猛知情,可警署戒備森嚴,憑他自己又如何能逃出生天。”
江月樓也陷入沉思:“看來設計這個計劃的人,不單對王猛的性子了如指掌,也將你算計進去。更陰險的是,他們把王猛喪母的仇恨,轉嫁到了我身上。王猛會以為是我為了逼供給他母親下的藥。”
“這是個一箭三雕的計劃,但還是輸了。”
說著說著已經(jīng)到了家門口,江月樓停住了腳步,略帶歉意地說:“我等會整理好證據(jù)還要去市長那一趟,回來會很晚,你早點休息,小白就交給你了。”
陳余之嘴角微微揚起,說了聲好,目送著江月樓大步離開。
政府大樓市長辦公室,江月樓將整理好的資料遞給蔡昌耀,不卑不亢地說:“蔡市長,這是您要的吳委員和金馬堂來往的證據(jù)。”
蔡昌耀坐在辦公桌后,翻看著這些資料,臉上陰晴不定。他冷哼一聲,將資料丟開,非常不悅。
“證據(jù)確鑿,是否需要登報聲明?震懾一下其他不干不凈和幫派有勾結的官員?”江月樓偏要再問一句,似有些火上澆油。
果然,蔡昌耀瞇著眼看向江月樓,已是發(fā)怒的前兆。
跟隨江月樓一起來的白金波趕緊上前打起圓場:“自是不必。這件事過去已久,再翻出來只會讓民眾將議論的重點放在政府上。本就多事之秋,還是少一事吧。”
蔡昌耀聞言情緒才好了一些:“金波說的在理。何況,這些證據(jù)只是證明吳書為和金馬堂勾結而已,至于殺死吳書為的真兇,江科長,到現(xiàn)在你也沒什么進展吧?”
“蔡市長放心,我一定盡快將兇手緝拿歸案。”
蔡昌耀站起來,意味深長地對他說:“最近這人事變動得緊,江科長盡快啊。”
江月樓和白金波離開政府大樓,白金波心情頗佳,拍著他的肩膀稱贊:“這次真是大捷,不光端了金馬堂的老巢,還堵住了蔡市長的嘴,他再也不能以此為借口刁難你了!哈哈,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吶!”
“這次勝利,功勞有一半是陳余之的。”江月樓對功勞并不看重,但該為別人爭取的也不能少。
“嗯。陳余之的確比我想象中要強。”白金波并未在陳余之身上多費口舌,接著說起了別的事:“對了,展司長在委員會上推薦你負責難民安置計劃,聽說了么?”
“展司長和我提過。但我認為,我不是最適合的人選。”
“哦?為何?”
“雖然我推崇治亂世用重典,但他們畢竟是難民,我以為還是做事溫和、更得民心的人適合負責這項計劃。”
白金波笑了起來:“難得,你能反省到這一點,的確有長進。這樣吧,我和展司長再商量一下,以你為主,再配一個處事溫和的人一起負責。”
“謝謝署長。”
忙了一個通宵,江月樓終于處理完事務,準備回家休息半日。他獨自走在大街上,賣報的小童身旁圍滿了人,皆是為了新出爐的《景城日報》。
他隨手買了一份,站在角落里翻看,聽見幾個路人在一旁議論。
“嚯,瞧,這軍事委員會又換人了。”
“可不是嘛。你發(fā)現(xiàn)沒有,最近這半年,各部門的人員變動很頻繁。尤其是軍事委員會和城防部,這可都是帶槍的主兒,換來換去不是什么好現(xiàn)象。”
“嗨,只要軍閥不打進來,你管他誰當官呢?任誰變來變去,他蔡市長不還是坐得穩(wěn)穩(wěn)當當,小老弟,放心吧。”
“這事兒跟咱們也沒什么關系,我瞅瞅還有什么新聞。”
那人似乎翻到了關于江月樓的一篇文章,仔細看了幾眼,說道:“瞧,我就說嘛,江科長不可能是那樣的人。”
另一個調侃起來:“喲,昨天義憤填膺大罵江科長的不知道是誰哦。”
“那我不是被誤導了嘛。這才是真相。”
江月樓垂著頭并未出聲,而是翻到了那篇報道仔細看了起來。
報紙上有個碩大的標題:揭秘真相,被污蔑的稽查科長江月樓。下面配著那個家暴男真實的受傷照片,旁邊有黑色加粗的字體標注著他家暴成癮的狀況。
而這篇報道的作者正是楚然。
江月樓看著這個名字,知道這篇報道是她多管閑事后的結果,不覺笑了笑,將報紙一疊,走向小攤子買早餐,意外地被熱情的老板娘贈予了幾個包子。
他雖從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但此時心里也蔓延著幾分暖意。
只是他并不知道,這個默默幫他洗刷惡名的女孩卻被同事排擠,甚至連早就定好的采訪任務都丟了。
可楚然并不在乎這些,她覺得沒什么比幫江月樓更重要的事。
而住在展公館的玉堂春,感覺自己已經(jīng)恢復得差不多了,早餐時提起了學槍的事。
展君白并不反對,吩咐邱名從書房里拿來一把勃朗寧,先交起他槍支的基本知識。
什么槍上部殼、扳機、撞針、彈簧、手柄、出彈口、彈夾……展君白一邊說著,一邊熟練專業(yè)地將手槍拆卸開來。
“這些是槍支的基本組成部分,熟悉了槍,才能打好槍。你越了如指掌,拆卸起來越得心應手。試試?”
玉堂春淺笑著說好,修長的手指拿起槍支零件,笨拙地組裝起來。
他本就聰慧,再加上有展君白不時糾正他的錯誤,很快就學得有模有樣。
展君白轉頭對邱名交代事情,玉堂春心念一動,竟拿起組裝好的手槍默默指向展君白的頭。他見展君白很快轉過頭來,連忙掩飾道:“瞧,我組裝好了。”
展君白愣了下,笑道:“槍不是這么拿的,危險。以后槍口不要對人,當心走火。”
玉堂春聞言,連忙將槍放下,不好意思道:“第一次獨自裝槍,激動了些。展司長見諒。”
“我說的以后是等你彈夾里有子彈的時候。多練習練習,熟能生巧。”展君白說著,便準備出門辦事。
玉堂春后知后覺拿起槍看了看,才反應過來槍內是沒有子彈的,心情不覺有些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