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署院子里,一排尸體并排躺在地上,每一個身上都蓋著白布,放著警帽。
江月樓面色沉重地站在最前面,視線從尸體上一一掃過去,看到孫永仁時,眼中更是彌漫著悲戚。
他身后站著宋戎、金大成等人,一起看著這慘烈的一幕,情緒非常低落。
江月樓腦海里閃過孫永仁一個個生動的表情,和宋戎耍無賴時的嬉皮笑臉,執行任務時的沉著冷靜,吃到好東西時的眉開眼笑,被江月樓訓斥時的垂頭喪氣,一切的一切,都在這一刻煙消云散,重回冰冷的現實。
他什么也沒說,什么也說不出口,只是站得筆直,抬手敬禮,為好兄弟送行。
身后的所有警察都被他悲壯的情緒所感染,齊刷刷跟著敬禮。唯有金大成慢了半拍,但鼻子情不自禁地有些犯酸,猛吸了兩下,也抬起了手。
白金波站在窗口處,看著樓下這一幕,輕聲嘆了口氣,目光中閃過一抹悲色。
幾分鐘后,江月樓放下手,克制著自己的情緒,轉身大步走回辦公樓。他經過金大成的時候,頓了下腳步,拍著他的肩膀,真情實意地道了聲謝謝。
雖然兩人在警署一直不對付,但煙館中圈套時,他隱約看見金大成幫著宋戎救孫永仁。他這人也許有很多毛病,但心地至少是善良的。
金大成有些意外,愣了片刻,得瑟地想說些什么,卻發現江月樓已經離去。他回頭看著江月樓冷硬的背影,心里有些不一樣的觸動。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跟他說謝謝,而且是來自“敵對”的江月樓,心中不覺一陣暗爽,美滋滋地回了辦公室。
警署院內,宋戎還留在原地,沖身邊的警察使了個眼色。
“送弟兄們上車!”那個警察高喊起來,眾人陸續開始搬運尸體。
宋戎走到孫永仁旁邊,注視著白布,最后說了句:“胖子,到了那邊多吃點,頭兒這里還有我!”他說完,轉身追著江月樓而去。
江月樓并沒有回辦公室,去廁所洗了個臉,順勢擦干眼淚,走進白金波的辦公室。
這一步步走來,他已經收拾好情緒,將仇恨埋在心底,變得更加沉穩。
白金波走到他身邊,安慰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指著沙發讓他入座。
“新招的警署人員已經培訓好了,一會兒讓內務處帶他們去辦理入職手續。”
江月樓沒有接話,而是說起另一件事:“我想再申請一筆撫恤金。”
“按規矩,署里已經給過他們家屬一份撫恤金了,之前并無例外。你想再申請需要財政司批準。”
江月樓立刻起身欲走:“我這就去找展司長商量。”
“念舊固然沒錯,別忘了你的職責。我沒有更多時間給你去難過,我需要的是你找到兇手的消息。”
說到這個,江月樓咬緊牙關忍了一會,才回復道:“目前得到的情報,這個煙館老板是個法國人,常年在國外,雇了幾個華工替他經營。表面上看與金馬堂并無關系,和趙璟明也無來往。”
白金波蹙眉:“平白無故,不會有人下這種狠手。應該有別的什么原因。”
“有沒有這種可能,趙璟明不是三爺。”
江月樓早就有這種想法,總感覺趙璟明是三爺拋下的替死鬼,否則不可能那么順利就將他捉拿歸案。
白金波知道江月樓心里一直不踏實,思索片刻,還是提出不同意見:“不應該。趙璟明如果不是三爺,那些殺人犯事的具體細節他是無從知曉的。先在碼頭和車站查一查,看看最近有沒有什么可疑的人。”
江月樓不解,順著白金波的話猜測:“您是說,金馬堂消失后,從外地來了新的鴉片販子?”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有市場就有買賣,景城暗中吸食鴉片的人不在少數,這是個賺錢的路子,就算解決了金馬堂,也可能還有什么銀馬堂、銅馬堂的冒出來。”
這個理由確實有說服力,江月樓點了點頭:“我這就派人去查。”
他剛準備離開,就聽見白金波布置了第二個任務,“安排完工作,去吃飯。”
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江月樓從不放在心上,更何況是現在這種急于替孫永仁報仇的時候,連忙推說自己不餓。他也的確是吃不下任何東西,腦子里總想著孫永仁將生的機會讓給了他,他不能讓他死不瞑目。
“從昨晚到現在,你滴水未進。這是命令,立刻執行。”
“是。”江月樓回答著,明白白金波關愛他的心意,也就沒再堅持下去。
他回到辦公室,宋戎帶著幾個新入職的警察前來報到,其中有個叫程青的小伙子看起來尤為正氣。
他簡單地交代了任務,便讓他們散去,只留下他一個人疲憊地坐在辦公桌前。他按了按太陽穴,想要倒水喝,卻發現水壺已經空了。
“孫永仁……”他下意識沖外喊,話才出口,立刻就反應過來,拿著水壺沉默下來。
門被推開,宋戎站在門口,神色也不怎么好看。他大步走了進來,接過江月樓手里的水壺,認真對他說:“頭兒,這活以后我來。”
他從來都是規規矩矩叫江月樓科長,只有孫永仁沒正形地整天喊頭兒。但現在,那個頭兒長頭兒短的人不在了,他愿意為了他而改口,就好像他依然存在一樣。
相較于警署的愁云慘霧,展公館的氣氛就好多了。
展君白坐在客廳,一邊聽著悠揚的西洋樂,一邊悠閑地喝茶看報紙。
邱名走過來匯報:“司長,江夫人傳信來,說這只是小試牛刀,讓您等著看大戲。”
展君白似笑非笑地抬起頭:“大戲,很難排啊,一著不慎容易演砸。且看看再說吧。”
想到江月樓竟然活了下來,邱名有些惋惜:“如果不是江夫人堅持要將稽查科所有人一網打盡,其實琉璃本可以換種方式暗殺江月樓的。”
“她太自信了,或者說,是自負。”展君白收起報紙,“這樣也好,讓她知道,江月樓不是可以掉以輕心的角色。”
邱名似乎有疑問,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問出口,抬頭飛快看了展君白一眼,又低了下去。
“有話就問。”
邱名鼓足勇氣:“司長,按照您和江月樓的關系,他對您一定是信任且不設防的,您如果在喝茶的時候動些手腳,他江月樓幾條命也不夠死。”
“如果不是立場不同,他真的是個不錯的朋友。我欣賞他,不想親手沾染他的血。”展君白喝了口茶,倚靠在沙發上,頗為愜意,仿佛說得不是一條人命。
邱名沒搞懂這是什么邏輯,依然有些不解。
展君白笑了起來:“況且,依他和江勝男的關系,斗起來才更有趣。一旦有一方敗了,大戲的高潮就來了,我們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這一回邱名懂了,看向展君白的視線充滿了敬佩。
夜里,江月樓約展君白到茶館詢問申請撫恤金的事。
展君白沉吟片刻,回答道:“這件事我不敢打包票,但我會盡力幫你跟委員會爭取。一旦通過,我盡快撥款給你。”
“謝謝展兄。”江月樓以茶代酒敬了他一杯,眼中充滿了感激之情。
“兇手有眉目了嗎?”
江月樓搖了搖頭:“還在查。對了展兄,趙璟明承認身份前有沒有和你聊過什么?”他仍覺得趙璟明身上疑點重重,而他認罪前見過的最后一個人便是展君白。
“江兄莫不是懷疑我?”展君白把玩著茶杯,玩笑起來。
“展兄多慮了,我只是疑心趙璟明的身份。”
說到這里,展君白收斂起笑容,向他湊近了一些,問:“你懷疑他不是三爺?”
“我懷疑,他背后還有人。”
“哦?你懷疑誰?”
“還不確定,但設這個圈套的人不容小覷。如果救援再晚幾分鐘,我大概是沒機會再和展兄坐在這里品茶聽風了。”
展君白給江月樓續了杯茶,語氣中帶著安撫:“也許是江兄命該如此。”
江月樓將茶水一飲而盡,嘆道:“我不信命,我只信自己。”
“經歷這么多,江兄還是一樣的脾氣。”
“展兄又何嘗不是如此?”
展君白沒有回答,只是笑著給江月樓斟茶,兩人同時舉起了茶杯。
送別展君白,江月樓不想回家,漫無目的地閑逛,不知不覺走到了余之堂。
“余之,我有事找你。”他瞧見陳余之正在鎖門打烊,揚聲引起他的注意。
兩人沿著街道慢慢走著,江月樓沉默了一會,問道:“你有沒有想過,設這個圈套的人就在我們身邊。或者說,起碼對你我都很熟悉。他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算準了楚然的性子,算準了楚然會帶琉璃到余之堂來,甚至算準了你會收留她。”
陳余之聽著這些假設,神情不覺凝重起來。“的確。甚至琉璃這個人選都是故意設計的。”
“她之所以笑容像可盈,是為了軟化你的戒備。”
陳余之默然,點了點頭。
“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像昨天那種情況,也許還有很多。以后再發生危險,先自保,再救人。”江月樓望著天上明月,囑咐著。
“換做是你,也如此?”
江月樓看著他,搖了搖頭:“不一樣。我是警察,那是我的責任,你沒有義務冒生命危險,懂嗎?”
“不單只有警察才有責任,醫生亦然。”
兩人對視著,都明白彼此心中的堅持,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一擊未中,雖然死了不少警察,但關鍵目標毫發未傷,令江勝男很不滿意。她回復展君白雖還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其實但內心已經非常焦慮。
她隨意地靠在沙發,面前的茶幾上攤著雜亂的資料,暴露了她挫敗的情緒。她拿起一份份資料仔細查看,但每一份都令她失望,沒好氣地隨手扔在地上。
突然,一張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輕輕將它拿起,終于來了興致。
照片上的女子看起來是像個舞女,滿身風塵氣,正對著鏡頭賣弄風姿。
“這是白金波的妻子?”
身旁的男跟班躬身回答:“不完全算。她之前在百樂門陪舞,后來白金波替她贖了身,他們一起住了七年,但一直沒有辦理結婚手續,也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江勝男捏著照片思索了一會,隨手將照片對著男跟班飛出,吩咐道:“把她的喜好,常去的場所確定一下給我。”
男跟班利落地接住照片,點頭離去。
她靠在沙發上,身子舒展,慵懶地點燃雪茄,開始吞云吐霧,嘴角揚起一抹算計的微笑。
這個女人真是一枚再好不過的棋子。
百樂門舞廳是雅麗最常去的地方,一周總要找一天出來跳舞,然后趕在白金波下班前回家。
這一日對于她來說并沒有什么不同,依舊和陌生的男人跳得暢快淋漓。
歌曲一首一首調換,她像花蝴蝶一般從這個男人的手上滑到另一個男人身邊,滿場都是她肆意的笑聲。
再一次換舞伴,她細長的手指剛要搭上下一個男人的手,卻被人提前一步握住,將她截胡過去。她好奇看去,只見一個穿著西裝,彬彬有禮的男人正微笑地注視著她。
“小姐跳得真好,有幸共舞嗎?”
雅麗笑著看了眼被握住的手,反問道:“能拒絕嗎?”
“不能。”
兩人踏著默契的舞步滑入了舞池。
這支舞跳得極其曖昧,男人扶在雅麗背上的手輕輕撫摸著她,那種微癢的感覺一直傳到心底。她已經很久沒和男人這么親密地接觸了,不覺心情大好。
一曲終了,男人拉著雅麗的手離開舞場。她也不反對,心知肚明地順勢跟上。
兩人來到一間酒店套房,男人已經迫不及待地脫掉了上衣,露出精壯的身軀,而雅麗也一臉貪婪地看著他,一顆一顆地解開旗袍的紐扣。
就在男人爬到她身邊,親吻她裸露的香肩時,突然有人闖了進來,趁兩人還未反應,對著床上的春色不停按動相機快門,閃光燈咔咔作響。
雅麗短暫地驚慌過后,很快就明白過來,一把抓過床頭的衣服披在肩上,惱怒道:“跟我玩仙人跳?要多少錢,說吧。”
男人一臉淡然,默默穿好衣服,退到來人身后。
拍下艷照的江勝男對著雅麗笑了起來,率先坐在沙發上,開口道:“白太太,穿好衣服,咱們坐下聊。”
雅麗此時才真的驚懼起來,盯著江勝男否認:“什么白太太,你認錯了。”她一邊說著,一邊環視屋內,最后看向窗口。
江勝男似乎猜到她的想法,依舊笑吟吟地說:“這里是12樓,白太太,走不掉的。照片這么精彩,不打算看看嗎?”
雅麗臉色非常難看,清楚地認識到自己不是對方的對手,只好選擇配合,在沙發上坐下。
“你是什么人?設這個局誘我進來,目的是什么。”
“白太太既然如此直接,那咱們就開門見山吧。”江勝男欣賞雅麗的聰明,也省去了虛以為蛇的試探,直白地將合作方案告訴了她。
雅麗驚訝地望著江勝男:“讓我幫你套情報?這太難了,我只是個普通人,我做不到。”
“白太太謙虛了,能在白金波的眼皮底下出來偷歡,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你調查我。”雅麗又憤怒起來。
江勝男毫不在意地點頭承認:“是啊,知己知彼,這仗才有得打,不然就沒戲了。”她知道雅麗正謹慎地觀察著她,滿不在乎地繼續說道:“你很謹慎,每周周三選在人最少的時候去舞廳,從不和一個男人跳第二支舞,也很少和別人外出。今天之所以能把你釣出來……”
“因為那首歌。”雅麗已經猜測到了原因。
七年前,她還是舞廳最紅的舞女,是風月場最出名的交際花,來舞廳的客人無一不捧著她。她對于自己的工作非常麻木,只要付得起小費,誰都可以和她共舞一曲。
直到有個人,將她從別的客人手里搶了過來,醉醺醺地承諾帶她離開風月場。這簡直是她聽過最好笑的笑話,卻在心底忍不住偷偷期待。
沒想到,他真的替她贖了身,把她帶回了家。
她記得,他拉走自己時,舞廳里播放的正是那一首歌。
“一樣的曲子,一樣的橫刀奪人,回憶起來是不是格外難受?特別想報復,瘋狂的報復。”
江勝男充滿誘惑的聲音打斷了雅麗的回憶,她沒想到心事這么輕而易舉被猜到,凄涼地笑了起來,忍不住想要傾訴:“這種感覺,你們不會懂。我以為,我終于從地獄爬出來了,我以為,他是喜歡我的,可我還沒來得及看清天堂的樣子,就又墜了進去,墜得更深,摔得更慘。我是不是很可笑?”
原來那個男人并不愛自己,僅因為她神似他死去的妻子,他就將她金屋藏嬌,當成了一個死人的替代品。她沒有名分,沒有自我,被關在精致的牢籠中,失去了自由。
“錯不在你,是他不該給你希望。”江勝男憐憫地看著她,一點一點攻破她的心防。
她倒了一杯酒遞給雅麗,繼續蠱惑:“男人是靠不住的,想要活得痛快,除了自己,誰都別信。”
雅麗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眼眸中閃爍著憤恨的光芒。
“他傷害你這么多年,應該付出代價。”
“負我的人,都該死。”
“沒錯。”江勝男笑了,又給她倒杯酒:“死其實是最簡單不過的事情,最痛苦的是生不如死,就像你這七年的日子一樣。”
雅麗像中了邪,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江勝男,咬牙切齒道:“他在意什么,我就毀了什么。我要他也嘗嘗這種滋味。”
江勝男舉杯:“我幫你。”
雅麗瞄了江勝男一眼,恢復之前的風情萬種,細細品嘗著杯中美酒,糾正道:“是我幫你。你今天的圈套,不就這個目的嗎?”
“是互相幫助。”
“不用美化事實,這叫各取所需。”
兩人對視片刻,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隔著這家酒店兩條街外就是警署,此時會議室里,白金波正拿著一份絕密文件,對江月樓、金大成、馮科長說:“這是剛剛接到的任務通知,有三位青城高官來景城參與會議,商議臨江縣的歸屬以及兩城之間的鐵路擴建問題。這次會議規格很高,蔡市長要求一級保密。安保任務由我們警署全面負責,我準備交由你們三人執行。”
金大成知道做好這個任務一定會得到市長的嘉獎,興奮道:“署長放心,絕對完成得漂漂亮亮,讓他們看看我們警署的能耐。”
白金波撕開文件的密封條,拿出通知,先自己看了一眼,接著遞給距離最近的江月樓:“這是會議的時間和地點。”
江月樓、金大成、馮科長傳閱了一遍,通知又回到白金波手里。
他嚴肅下令:“除了在座的各位,會議具體消息絕對保密。”他見三人都點了點頭,便點燃了通知,看著它燃燒殆盡。
會議結束,眾人起身欲走,白金波叫住江月樓。
“永仁的事,我知道你心里難受,但只有宋戎幫你,還是不夠。我瞧著有個叫程青的還不錯,雖然新入職,但是很拼,應該對你的脾氣,可以培養。”
江月樓回想了一下:“有印象,好像很年輕。”
“再年輕也沒有你跟我的時候小,不過才十六歲。一眨眼,八年了。你是迎風長得飛快,我啊,老了,頭上都能瞧見白頭發了。”
江月樓故意左右看了看,笑著否認:“一根也沒有,黑得很。”
“難得,你什么時候學會說笑了?看來,這陳余之的治療的確有效。”
江月樓會心一笑。
回到辦公室,他詢問宋戎調查外來鴉片販子的情況,沒什么進展。想了想便將此事放到一邊,讓宋戎抽調幾個身手利落的警察跟他去執行白金波剛才交代的保密任務。
他按照白金波的推薦找來程青,打量了一番,問:“進警署幾年了?”
程青滿臉正氣,精神奕奕地回答:“報告科長,兩年了。培訓一年,執行外圍任務一年。”
他看向程青的脖子,有一道還未完全愈合的傷口,又問:“脖子是怎么回事?”
程青摸了摸脖子,靦腆地笑了笑:“自己不小心碰的。”
“在我手下做事,第一條規矩,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程青知道瞞不過,只好如實匯報:“昨天去碼頭查線索,遇到個小偷,就順手幫忙了,沒防備他還有同伙,給警署丟臉了。”
“你要袖手旁觀才是給警署丟人。去讓老趙給你處理一下。”江月樓眼中閃過贊賞,算是認可了他留在自己手下的資格。
夜里,白金波坐在沙發上愜意地翻看報紙。
突然電話響了,他隨手接起,是金大成的來電。
“署長,景安酒店的安保工作布置好了,從今晚開始,我們的人全面接管。”
“嗯。明天一定打起精神,千萬別出錯。還有,景安酒店附近的街道也嚴格把控起來。封路。”
他沒留意,不遠處,雅麗正躲在客廳門口偷聽他通話,在他掛斷后悄然退開。
雅麗快步走進書房,拿起電話撥打,將剛才聽到的如實告訴了江勝男。
她還想說什么,卻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連忙掛斷,裝成擦拭書柜的樣子。
白金波走進書房,見她在內,果然很不高興,呵斥著將她趕出了門。
她匆忙離開,快步回到臥室捂著胸口,久久未能平靜。這是她第一次違背白金波做事,心里暢快極了,抬頭看向門口,眼中露出狠毒的光芒。
江勝男掛斷電話,拿起地圖開始分析。
她對著男跟班點了點景安酒店的位置,說:“這里是明天的會議地點,戒備森嚴,要動手只能在路上。”
“程青傳來消息,他們八點從警署出發,去車站接人。”
江勝男點了點頭,繼續分析:“從車站到酒店,必經之路只有景安酒店門口的一段路,這里最適合動手。八點從警署出發,估計八點半可以到車站。從青城來的列車預計八點五十進站,車站人多眼雜,他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接到目標離開。大約九點,也就是說,他們到達酒店的時間,應該在九點二十左右。”
男跟班點頭。
“你的槍法我信得過,你親自行動。”
“是。”
車輪飛快地滾過地面,一排嶄新的黑色轎車穩穩地停在火車站門口。
江月樓、宋戎、程青等人陸續下車,機警地觀察周圍環境,確認安全。
宋戎沖眾人打了個手勢,便衣警察紛紛散入人群中。
沒一會,一位穿著西裝的先生從出站旅客中走出,他身后還跟著兩個便衣護衛。
江月樓看了眼手里的照片,仔細對比了下,確認后連忙迎了上去。
“周部長,我是警署的江月樓,負責您的護送工作。”他懂規矩,一邊打招呼一邊拿出證件,遞給其中一個護衛。
護衛接過證件仔細看了看,沖周部長點了點頭。
周部長這才頷首回應他:“辛苦你。”
江月樓比了個手勢,一眾散在人群中的警察逐漸靠近,松散地包圍在周部長附近,時刻警惕著。
周部長順著江月樓指引的方向邁步朝著車子而去。江月樓緊跟在他身側,邊走邊留意著四周的情況。
車門打開,周部長坐在車內,江月樓坐在他旁邊。
宋戎坐進副駕駛,其余警察利落地坐進其余車輛,車子快速開動,駛離車站。
距離景安酒店不遠處的高樓天臺上,男跟班打開箱子,從里面拿出一支狙擊槍,架了起來,從瞄準鏡里看到景安酒店的標志,以及街道上來往的車輛和行人。
他放下槍,雙手交叉活動了幾下手指,抬起腕表看時間,表針指向九點十八分的位置。他動作麻利地將子彈上膛,再次將臉貼近瞄準鏡,調整呼吸,準備行動。
就在這時,景安酒店門口,江月樓的車出現在瞄準鏡中。
男跟班看見,江月樓和周部長同時下了車。江月樓似乎敏感地察覺到不對勁,快速回頭看向他所在的位置。
他嘴角微微上揚,干凈利落地對準周部長的胸口開槍。
江月樓的反應已經非常快了,聽著子彈破風而來的聲音迅速將周部長撲倒。可還是晚了一步,周部長胸口中彈,景安酒店門前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