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易風揚和儲云寒,自從那日易風揚在軍訓時暈倒被儲云寒送到校醫務室,之后雙方二人互吐心聲,認作兄弟起,他們兩個便形影不離,在外人看來,好聽一點的叫兄弟情深,難聽一點的說就是基情滿滿,對那些風言風語,無論是戲謔打趣也好,惡意中傷也罷,儲云寒都毫不在意,因為在他的心中,他一直把易風揚當做他的弟弟,一方面是因為易風揚的確長得像他的弟弟,另一方面是因為對親生弟弟未完成的承諾使他深感愧疚,于是他便將自己的愧疚投射在易風揚身上,希望在易風揚身上完成他作為哥哥該完成的使命。而對于易風揚來說,面對別人的談笑調侃,他更希望是真的,但每當心中有這個想法的時候,又會感到一點小小的擔憂,但很快,這種擔憂就被儲云寒時不時的關心所打破了,直至后來,在易風揚的心中,就只有對儲云寒卑微的單向苦戀了,但其實易風揚知道,也看得出來,儲云寒對他只有兄弟之情,此外并無其他,所以他將自己對儲云寒的心意緊緊隱瞞,易風揚更知道,現在這種關系最是合適恰當,一起上下課,一起吃飯,甚至有時候做些過于狎昵、出格的動作,這不是作為兄弟所擁有的特權嗎?一旦將自己的心意說破,到那個時候,或許不但兄弟做不成,連朋友關系恐怕都無法維系,況且因自己的一己之私而讓儲云寒被他人所詬病,這是易風揚最不想見到的,所以易風揚就以弟弟的名義滿足地待在儲云寒身邊,有時易風揚心中暗自慶幸,慶幸儲云寒的親生弟弟長得像自己,或者是慶幸父母給了自己一副像儲云寒弟弟的模樣。
實際上。儲云寒心中心里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是他班上的一個女生,她叫亓雨寧,都說“名若其人”,這個詞用在她身上一點也不過分,一眼望去,就覺得她像一道風景,而且是細雨過后寧靜安詳的那一種,淡雅而不妖冶,芬芳而不濃烈,清細的眉毛宛若黛色的柔云,底下生著深邃明亮的眸子,鼻翼翕動時,那微微上揚的嘴角,那一抹用朱唇皓齒造就的笑容最是迷人,臉頰兩旁的兩個酒窩更像是漩渦,你對它久久地望著,念著,不經意間就會陷入其中。儲云寒有時在想為什么亓雨寧會和他一樣選擇做理科生?因為在他的眼里,亓雨寧送擁有的容貌、氣質,儼然一個文科生的樣子;再者,亓雨寧在軍訓期間舉辦的書法比賽中獲得二等獎,一筆清秀的字,宛若其人,更讓人為她是個理科生而感到惋惜。更讓儲云寒感到好奇的是,他的弟弟易風揚,在書法比賽中獲得一等獎,在征文比賽中也獲得了一等獎,此外,平時在宿舍里,看的也都是古文詩詞之類的東西,比文科生學得還精細,不知為什么也選了文科。莫名地,儲云寒認為亓雨寧與易風揚之間存在著某種聯系,而這種不是非常明晰的聯系或許會參雜著他對亓雨寧的愛慕使他們三個人陷入某種未知的關系中。
那日,軍訓結束伊始,校園里便一如既往地出現了“百團大戰”,所謂“百團大戰”,就是學校里形形色色的社團在學校道路兩側擺設攤位,借此來闡明社團特色,以招攬新生。儲云寒帶著易風揚在各個攤位前游走著,看到自己感興趣的,便在攤位前駐足停留,細細聽著社團負責人的介紹。說起來,學校里的社團蠻多的,有研究《紅樓夢》的“紅學社”,有酷愛動漫的“日漫社”,由與運動有關的“羽毛球社”.......逛了大半天,易風揚在一個名叫“墨香韻”的社團前停住了腳步,饒有興趣地問詢了一下,原來是一群酷愛書法的人組成的社團,易風揚沒多想,便在登記表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你字寫得這么好看,這個社團挺適合你的。”儲云寒很隨性地將手搭在易風揚的肩上,摟著他的脖子,將身子自然地湊近易風揚,看著他寫著字。
易風揚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靦腆與羞澀,也不知是為加入了這個社團感到高興?還是享受著儲云寒陪在他身邊而感到滿足。
“嗨。”耳畔傳來一聲輕柔而又熟悉的聲音。
易風揚與儲云寒不約而同地抬起頭,看見亓雨寧穿著一身簡潔輕便的白衣,站在他們的旁邊。金色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給她的周圍籠上一層光暈,給人一種飄忽不定的感覺。
“嗨。”儲云寒略有些木訥地回復了一聲。
“真巧啊,沒想到在這里碰到你。”易風揚說道。
“你加入的這個社團是關于什么的?”亓雨寧在一旁好奇地問。
“是有關書法的,我們家風揚寫字可好看了,所以加了這個社,哎,雨寧,你寫字不也挺好看的嗎,我看這個社團挺適合你的。”儲云寒在替易風揚回復道。
“我差點忘了你在書法比賽中獲得了第一名。”亓雨寧瞥了一眼易風揚在登記表上寫的字, “能把字寫的這么好看的男生,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我們家風揚不僅字寫的好看,而且啊,平時在宿舍里都愛看一些古文詩詞,活脫脫一個文弱小書生的樣子。”儲云寒用手亂揉易風揚的頭發,在一旁打趣道。
亓雨寧聽完,眼中放出某種光亮,這之中透著一絲狐疑,透著一絲訝異,同時亦透著一絲難以遮掩的興奮。
“真的嗎?真是令人難以想象。”、亓雨寧的眼睛若有若無地成彎月狀,“對了,那邊有一個社團叫‘古風情’,專門招募那些酷愛古文詩歌的人,我想你會感興趣的。”
“嗯,待會兒我去看看。”易風揚雙唇微張,嘴角露出一絲驚喜。
“那我們再去別的社團看看。”易風揚指了指自己和儲云寒,隨即向亓雨寧擺了擺手,“拜拜。”
“拜拜。”亓雨寧也回復性地向他們小幅度擺了擺手。
“云寒,我們去剛才亓雨寧說的那個社團看看吧。”走了不多一會,易風揚回頭向儲云寒說道。卻發現儲云寒一邊走,一邊在在回頭看著什么,完全沒有注意到剛才易風揚說的話,易風揚順著儲云寒的視線望去,看到的是站在他們剛才的位置的亓雨寧。
突然間,易風揚像是明白了什么,心里閃過一絲的刺痛,像是有什么東西從刺痛的傷口涌出似的,易風揚的眼里掠過一絲失落。
“嘿,看什么呢?看得這么入神。”易風揚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猛地拍了一下儲云寒的肩膀。
“額......沒看什么。”看得正入迷的儲云寒被一記拍擊從幻想帶回了現實,像是被人發現了什么似的,露出一臉窘狀。
“哥,那個......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易風揚小心翼翼地探問道,聲若游絲,似有似無,也不知他是想讓儲云寒聽到他的聲音,還是不想讓儲云寒聽到他的聲音,“你是不是喜歡亓雨寧?”
剛被拉回現實的儲云寒還殘留著一絲怔忡,外加易風揚的聲音又小,所以并未將易風揚的話聽得真切,但世事就是這么難以預測,偏生儲云寒將“亓雨寧”三個字聽得清清楚楚,陽光下,儲云寒赤金色的臉蛋像是泛著琥珀色的酒,似是醉了一般,儲云寒變得有些語無倫次,“她人長得挺漂亮的,字也寫得很好看,額......嗯......我覺得.....她還蠻好的。”儲云寒一邊說著,眉宇間露出一絲局促,一邊用左手撓著后腦勺,右手不自然地在身體一側小幅度擺動著。
“那你是喜歡她。”聽著儲云寒似是而非的回答,易風揚心頭憑空多出一塊懸著的大石頭,喉嚨處像是有什么堵住似的,讓他略有些哽咽地說出這幾個字
這一次,儲云寒聽得真切分明,整個人突然變得岑寂起來,默不作聲,眼光不自然地四下張望著,像是在找一個縫隙,好讓自己鉆進去,仿佛鉆進去就能避免這個問題的困擾。
“其實自己早已知道會是這樣,又何必窮追不舍,苦苦詢問下去,到頭來得到的終究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易風揚心中這樣想著,
剎那間,易風揚感覺自己像是做了個夢,做了個綺麗而又短暫的夢,夢中的他獨享著儲云寒不一樣的關愛,他很享受那種感覺,可夢終究是夢,夢醒時分,塵埃落定,每個人注定都要按著現實生活中的軌跡運轉,有緣無分的人依舊還是會擦肩而過,沒有任何停留。“是該醒來的時候了。”易風揚低下頭,喃喃地自嘲道。
“喜歡一個人,就跟人家直說嘛,何必藏著掖著。”易風揚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笑著向儲云寒打趣道。繼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把頭湊向儲云寒的耳邊,低聲問道:“這不會是你第一次談戀愛吧?”
聽完,儲云寒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像是默許,又像是解嘲。
儲云寒望了望易風揚,剎那間,兩個人都莫名地笑了起來,都笑得有些拘謹,像是對愛情有著憧憬卻有些不知所措的孩子。
過了幾日,開始正式上課了,課間,易風揚翻著自己的書包,找下一節課要用的書,卻發現自己黑色書包的內部意外地多了一抹粉色,他意欲把它拿出來,看個究竟,可就在把他拿出書包開口的那一刻,易風揚看出了原來是一封信,突然間像是明白了什么,便急急忙忙地把信塞回書包,坐在一旁的儲云寒用余光看得真切,已猜出八九分,便滿臉堆笑地靠近易風揚,“是不是有女生給你寫情書?別不好意思,拿出來讓哥看看。”一邊說,一邊將手伸進易風揚的書包里,探尋著什么。
“噓,你小點聲,別胡說。”易風揚把左手食指放在雙唇前,然后環顧四周,生怕被什么人聽見,倏地,卻和亓雨寧灼灼的目光對上,看著亓雨寧望著自己的目光,又回頭望著身旁的儲云寒,下意識地將自己的書包搶過來,臉上故作陰沉,對儲云寒說道:“你要是再這樣我就生氣了。”一旁的儲云寒看著易風揚似是動了氣,想著以后有的是機會去看別人寫給易風揚的情書,便把手縮了回來,不再去搶,省得自己自討沒趣。
課上,易風揚的注意力無法集中,老是想著書包里的那一份粉色信箋。身旁的儲云寒許是昨晚睡得太晚的緣故,眼皮開始耷拉下來,手臂也開始在課桌上不由自主地環抱起來,頭一點一點地往下垂,最終完全停靠在了手上。看著此情此景,易風揚試探性地拍了拍儲云寒的肩膀,看著儲云寒并沒有反應,易風揚突然之間變得大膽起來,他把自己的右手伸進書包里,憑著感覺摸到了那封信,然后把信從信封中抽離出來,像從書包里拿出草稿紙一般,流暢地把信從書包里拿出來,這一刻,他并沒有看著周圍,甚至連余光都沒有,生怕別人覺得他哪里不對勁。他小心翼翼地把信展開,用目光搜尋著那個在他腦海中覺得應該出現的名字“亓雨寧”,果真,這封信確實是亓雨寧寫的,寫的內容易風揚并未細看,就急急忙忙地把信塞回書包里,因為他生怕下一刻儲云寒便會從睡夢中醒來,用責備的目光看著他。
為了和儲云寒之間來之不易的“親情”,該如何取舍,易風揚心中已有了答案。看著身旁熟睡的儲云寒,易風揚心中默念道:我會讓你幸福的。
午夜,無盡的黑暗籠罩著男生宿舍樓,這時宿舍已經熄燈了,寂靜中,人們睡覺時發出的鼾聲還依舊清晰可辨,此時儲云寒的宿舍里還涌動著一絲微弱的亮光,這亮光并不像寒夜中的篝火,帶給人以溫暖和慰藉,亦不像昔日貧儒挑燈夜戰所用的燭光,給人以希望與激勵,這亮光只不過是一個男生在深夜去回絕一個女生的愛意時所用到的一個無腦的工具罷了,無可奈何而又微不足道,它就這樣呆呆地照在易風揚的身上,照在易風揚婉拒亓雨寧的回信上,照在易風揚準備用的綠色信箋上。易風揚就這么沒頭沒腦地在回信上寫下些冠冕堂皇的話,寫完后連讀都沒讀一下,想著畢竟是違心之言,無論寫得多好,都是假的,隨即將信折好,放在背著儲云寒買的綠色信封里,順手把信封塞在了書包里。
回過頭,看見黯淡的燈光下,儲云寒熟睡的臉龐,易風揚長長地舒了口氣,上前去幫他掖好被角,不舍地把臺燈關掉,頓時一片漆黑寂靜,聽著儲云寒輕微的呼嚕聲,易風揚滿足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