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不是說好報考同一所學校的嗎?為什么現(xiàn)在要反悔?”易風揚一臉不滿地質(zhì)問著蘇巖心。
“我在□□上不都和你說清楚了嗎,我分不夠,不能報考像你那么好的學校。”蘇巖心別過臉去,盡量不讓易風揚看見自己眼眶中打轉(zhuǎn)的淚水。
“可我不明白當初我們在學習上都屬于班級中的佼佼者,甚至有時候你考的還比我好,為什么到最后你我之間會差這么大,可就算如此,那我報考和你一樣的學校不就可以了。”易風揚一臉稚氣地說著理想中的解決辦法。
“不行,”蘇巖心不顧臉上未干的淚痕,把臉正對著易風揚,“你考得這么好,理應上一個重點大學,沒有必要為了我去放棄這么好的求學機會。”蘇巖心的口吻中帶著一絲責令。
“沒有關(guān)系的,”易風揚替蘇巖心拭去臉上的淚痕,“巖心,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上不上好的大學又有什么關(guān)系,你又何必這么在意。”說畢,易風揚用雙手輕輕摟住蘇巖心的脖子,將頭靠在他厚實的胸膛上,想借此給予他慰藉。
耳畔蘇巖心的氣息漸趨平緩,易風揚非常享受此刻的時光,多想讓時間靜止,自己就這么靜靜地貼著蘇巖心,沒有人打擾,更沒有人指手畫腳,就這么靜靜的,靜靜的......
“夠了。”蘇巖心一聲怒吼,片刻的安寧被撕扯得粉碎,讓易風揚沒有料到的是,自己被蘇巖心不留情面地推到地上,就在易風揚被推倒的那一剎那,他怔住了,因為他看見蘇巖心的臉上滿是輕蔑與不屑,相較之而言,自己心中此前小小的滿足真是莫大的諷刺。被推倒在地的易風揚感到有些無力,腦海之中除了有一絲小小的狐疑,更多的是難以用言語描述的痛楚與難過,那一刻,他感到自己的身體有千斤重,他略有些吃力地用雙臂支撐起自己的身體緩緩地坐立起來,,望著眼前這個“從未見過”的蘇巖心,他第一次感到莫名的害怕,害怕他們之間忽然什么都沒有了......
“為什么用這種表情看著我?怎么,你到現(xiàn)在還搞不清楚狀況嗎?我對你只不過是玩玩,你還真當真了,我從來就沒有想過和你在一起,男生和男生在一起,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哦,對了,你不會覺得奇怪,因為你是gay。”蘇巖心面對著坐在地上無助的易風揚,將上面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與他聽,語氣中帶著玩弄過后的嘲諷與蔑視。看著易風揚臉上還殘存著一絲不相信,蘇巖心便換了口氣,儼然一個成功的謀略家,將此前自己的所作所為解釋道:“其實一開始我就不喜歡你,是你一直往我身邊湊,我只不過順水推舟,做做樣子,滿足你罷了,至于高考失利,則是我用來擺脫你的工具,本想在□□上和你說清楚,大家好聚好散,沒想到你又約我出來見面,所以又上演了一段‘苦肉計’,沒想到還是不行,因此我只能打開天窗說亮話,把話跟你挑明了,我這么說你想你應該能接受吧。”
像無數(shù)銀針一般,這些話深深刺進了易風揚的心中,“gay”三個簡單的英文字母,從蘇巖心的嘴里說出來,似有千斤重,深深壓在易風揚的心頭,此時的易風揚感到一陣揪心的痛楚,他為今天的見面設想了千萬種局面,但這種收場的結(jié)局卻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下意識地將一只手撐在地面上,另一只手緊緊攥著胸前的衣服,將其靠在心口處,,無力地將頭低下,淚水不爭氣地從眼眶中直直滴落到地上,一滴,兩滴,三滴......從地上未干的淚水中,易風揚看到了他自己,是那么的可笑,是那么的愚蠢。倏地,易風揚感到脖子上有一絲轉(zhuǎn)瞬即逝的涼意,漸漸地,這股涼意變得愈加持續(xù)而又明晰,甚至蔓延到全身,而地上滴落的淚水周圍也多了大大小小潮濕的痕跡。
“下雨了,回去吧,就算我不愛你,還有你的家人愛你,回去吧,他們都在等你,你和我之間注定不會有結(jié)果。”蘇巖心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易風揚說道,滿是決絕的口吻中卻夾雜著心疼與不舍。說完,蘇巖心便頭也不回地向著背對易風揚的方向走去。聽見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易風揚緩緩抬起頭來,看著蘇巖心遠去的背影,在一個拐彎處消失不見,他并沒有怪蘇巖心,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因為一切的緣由都是自己制造的,怨不得別人。其實說來也真是好笑,當初就是從看見蘇巖心的背影,看見他走路的樣子開始,易風揚開始追求蘇巖心,沒想到到了最后,也是以看著蘇巖心的背影,看著他走路的樣子收場,或許人生就是這么巧合而又諷刺吧,易風揚心中這樣想著。
雨愈下愈大,愈下愈急,淚水夾雜著雨水,易風揚忽然感覺內(nèi)心空空的,他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艱難地移動著步伐,沒走幾步,就一個趔趄,重重地摔在地上,他其實心里明白,自己是故意的,他不想離開這個地方,他心里還殘存著一絲希望,他想象著會有一個人從背對他的方向跑來,手中撐著一把傘,來到他的身邊,為他縫補起殘存的感情,就這樣,他靜靜地躺在地上,在雨中等待那個人的到來,漫無止境的等待中,他依稀聽見遠處飄蕩著音樂《六月的雨》:“一場雨,把我困在這里,你冷漠的表情,會讓我傷心,六月的雨,就是無情的你,伴隨著點點滴滴,痛擊我心里......”音樂的聲音漸次變得模糊,易風揚感到眼前的世界逐漸變得岑寂而又暗淡,眼皮不自覺地耷拉下來......
“喂,風揚,你怎么了,快醒醒。”耳畔忽然傳來舍友的聲音,易風揚睜開惺忪的睡眼,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上還有未干的淚痕,一摸蓋在臉上的被子,發(fā)現(xiàn)都濕了。“我剛才起身上廁所,發(fā)現(xiàn)你閉著眼睛,哭個不停,我感覺你在做噩夢,于是便叫醒了你。”舍友儲云寒在一旁解釋道。易風揚一邊聽著舍友的解釋,一邊環(huán)顧著周圍漆黑的宿舍,忽然才明白,剛才的這些不過是個夢,但不湊巧的是,就在兩個多月前,這個夢還在現(xiàn)實生活中真實上演過,易風揚無奈的苦笑了一聲,心中默念道:你終究還是沒來找我。看著易風揚那一絲無助的的苦笑,儲云寒似乎明白了什么,“是不是想家了,剛到大學,難免有些不適應,等日后習慣就好了”儲云寒在一旁勸慰道,隨后,儲云寒將頭湊到易風揚的耳邊,輕聲說道:“放心吧,這件事我不會對別人說的。”說畢,儲云寒將一只手搭在易風揚的肩上,眼神中流露出一絲關(guān)愛,以一個長輩的口吻安慰道:“沒事了,快睡吧,明天早上還有課呢。”易風揚望著眼前的這個舍友,覺得他突然間變得可愛起來,便附和性地點了點頭作為回應,之前的苦笑進而轉(zhuǎn)變成絲絲舒心的微笑,這種轉(zhuǎn)變是這么的不明所以,連易風揚都覺得莫名其妙。看著易風揚逐漸振作起來,儲云寒便安心地睡下了。
過了不多一會,耳畔突然傳來窗戶被雨滴浸打的聲音,此時的易風揚依舊未眠,他坐起身來,看見窗外的雨,竟淅淅瀝瀝地開始下了起來,此時夢中的畫面像一卷永遠放不完的膠卷,在易風揚的腦海中不自主地放映著,他呆滯地望著窗外的雨景,眼神逐漸變得空洞,他就這么靜靜地,一動不動地坐著,沒有人打擾,更沒有人指指點點,他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時光,眼眶中的淚水也應景地順著臉頰落下,他緩緩地揩去淚水,小聲咕噥道:“雨下的真大呵,都打到我的臉上了。”
其實,此時此刻,遠在千里之外的某所不知名的大學男生宿舍里,也有著這么一個人,呆呆地望著窗外的如瀉雨幕,他此刻的心境或許和易風揚略有些相似吧,畢竟他曾經(jīng)是深深傷害易風揚的人——蘇巖心,似易風揚一般,他的腦海中也不斷浮現(xiàn)著兩個多月前的某些場景,他心中默念著:風揚,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傷害你,當日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是不得已的,實際上,我和你之間的事,你的母親早就知道,有次晚上下晚自習回家,阿姨把我攔在了一條僻靜的小路上,和我說了許多話,很刺耳,無非就是要讓我離開你的身邊,過后,我回到家里仔細地想了想,你家庭優(yōu)越,未來的前途理應是一片光明,而我的家庭情況......不提也罷,反正于我來說,無論將來是怎樣都好,我不應該成為你的絆腳石......于是我就懷揣著這樣的思想一直熬到了高考那天,那時阿姨把你送進考場,轉(zhuǎn)過身卻瞥見了我,眼神里充斥著不滿,她走到我面前,凌厲地對我說:‘巖心啊,阿姨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和風揚之間的情誼我也知道,但我希望你能考慮一下風揚的未來,作為母親,我當然希望,風揚的身邊有人陪伴他,有人照顧他,但很顯然,阿姨并不希望這個人是你,你明白嗎?’話既然都說到這個份上,我還能再去辯駁什么呢,進了考場,我發(fā)現(xiàn)我滿腦子都是你,根本無法靜下心去答題,于是高考失利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本想借高考失利這個緣由來斬斷你我之間的感情,但見你卻要委身去上和我一樣的大學,對此我當然不能答應,看著你放心地將頭靠在我的身上,我多想貪戀那一刻的時光,可我不能那么自私,于是,我只能用盡全力地將你推開,變換自己的表情,說出那些令你痛心的話來,其實在說那些話的時候,每說一個違心的字,我的心就多一份痛楚,但為了你,為了你的未來,我只能狠心將那些話說完,看你無力地埋頭抽泣,我多想上前將你一把抱住,痛斥我的罪行,可我不能,我轉(zhuǎn)過身,背對著你,就在那一刻,我仿佛聽見了心碎的聲音,我以為是你的,可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的心也跟著碎了。背對著你走了一會,雨逐漸變大,一直擔憂你的心促使我立馬轉(zhuǎn)身向你的方向跑去,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你癱臥在雨幕中,多想伸出手將你擁入懷里,可我終究不能,于是我拿起手機,撥通了你家里的電話......
此時,各懷心事的兩人,觸景傷情,悲痛難寐,像兩面孤獨的鏡子,鏡子中保有著對彼此的回憶,但其中的一面將另一面打碎,結(jié)果自己也碎了。兩面破碎的鏡子,參雜著破碎的記憶,就這樣在雨天再破碎一次,或許不久之后,當記憶的碎片被雨滴打落成殘渣,隨著流年被沖刷干凈,這段情感的火種就會歸于寂滅,而對于這段記憶的主體雙方,他們或許會各自有一段全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