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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仰望

    時綠出現,著實出乎了許宿野的意料。再加上發燒讓他的頭腦變得遲緩,所以他只是默默看她,忘記了反應。
    時綠把右手舉到他面前,手里提著個袋子,里面裝的是感冒藥。
    她指尖瑩潤,白皙手指被塑料袋勒出了淺淺的紅痕,應該是提了很久。
    許宿野以為她是來送藥的,下意識伸手去接,她拿著袋子的手卻往后躲了躲。biqubu.net
    時綠輕聲問:“不請我進去嗎?”
    他們一個在門內,一個在門外,面對而立。
    門內漆黑,門外卻明亮,像是分割出了兩個世界。
    走廊窗戶沒關,冷風呼呼往里灌。
    時綠只穿了一件絲質吊帶睡衣,再在外面吹會兒冷風,很可能也會感冒。
    許宿野沒說話,默默讓開位置,把這個折磨了他十二年的女人請了進來。
    就當他是被夜風吹昏了頭吧,他這么想著。
    客廳里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只有放在茶幾上的電腦屏幕,發出微弱的光。
    時綠在玄關處摸索了半天,也沒找到電燈開關。
    “開燈。”
    時綠能感覺到,許宿野就站在她身旁不遠處,因為生病,他的呼吸比平時稍顯粗重,也更加滾燙。
    許宿野的右手臂伸過來,擦著她的發絲過去,準確地在她身后找到了燈的開關,輕輕按下。
    “啪嗒”一聲。
    突然亮起的光線,讓兩個人都不適應地瞇起了眼睛。
    許宿野家里裝了智能家居系統,可以用語音命令完成簡單的操控。
    但他還是選擇了這種開燈方式。
    他的指尖微顫,上面仿佛還殘留著發絲的觸感。
    許宿野的頭腦更加昏沉。
    時綠把藥放在茶幾上,拿出一包倒進水杯,燒開熱水。
    他們都沒說話,默默聽著熱水壺沸騰的聲音,咕嘟咕嘟。
    之后是水流撞擊杯壁聲,時綠把藥泡開了。
    她拿出體溫槍,幫他量了下-體溫,“38度,暫時不用吃退燒藥,待會兒我幫你用溫毛巾擦一下。”
    時綠靠著餐桌旁邊的白墻,閉目養神,等著水溫降下來。
    許宿野的視線欲蓋彌彰地在客廳里脧巡一圈,最后還是遵循內心,長久地停留在她身上。他近乎貪婪地打量她,用視線描摹她的輪廓。
    閉上眼的她看上去很乖,少了平時的冰冷,多了幾分柔和。
    時綠是那種很明艷的長相,五官大氣,天生紅唇,即使不化妝,也美得鮮活有顏色。
    但是僅從外表看,誰能看出她是這么冷血的女人呢。
    許宿野是真的發燒了,反應變得遲鈍。
    所以沒能在時綠睜開眼睛的一瞬間,迅速躲開。
    他赤-裸的目光,就那么被她捕捉到。
    時綠幾不可察地挑了下眉,之后卻裝沒看到,平靜地把水杯放到他面前,“把藥喝了。”
    藥很苦,許宿野一口氣喝完。
    等他喝完,時綠伸手在他面前,平攤的掌心上,放著一顆大白兔奶糖。
    許宿野盯著奶糖,眼也不眨。
    猶豫幾秒,最終他還是僵硬地伸出手,拿走那顆糖,剝開糖紙,輕輕放在舌尖。
    她總是這樣,好的時候很好,壞的時候又很壞。
    而且時綠太擅長對付他了,知道他心里充滿了苦澀,無法拒絕她帶來的任何一點甜頭。
    生病了的許宿野很乖,他們之間好像又回到了許母在的那段時間,安靜平和地相處。
    他白凈的臉上泛著紅,眼瞳漆黑水潤,連嘴唇都變得嫣紅,看上去有些呆。
    時綠用溫毛巾幫他降溫,幫他一遍遍擦拭額頭,他完全沒表現出抗拒。
    只是在她靠近的時候,他會下意識屏住呼吸,生怕自己滾燙的氣息驚擾到她。
    凌晨,許宿野回到臥室,準備休息。
    時綠站在床邊,再次幫他量了下-體溫,給他吃了顆退燒藥。
    臥室里只有一盞床頭燈亮著,燈光朦朧昏黃,照亮這一小片天地。
    許宿野躺在床上,面容隱藏在陰影中,看不真切。
    “睡吧,我走了。”時綠輕聲說。
    說完,她把床頭燈關上,轉身正準備離開。
    手腕忽然被人用力握住,連腕骨都在隱隱作痛。
    隨后,她聽到身后傳來沙啞又可憐的聲音——
    “姐姐。”
    時綠心里頓時一軟。
    -
    時綠最后還是留下了,睡在他身旁。
    許宿野睡得很不安穩,夢里一直抓著她的手腕,怎么都肯不放手。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時綠的手腕都是紅的。
    她剛睜開眼,就對上了許宿野沉靜如水的眼神,登時睡意全消。
    “還發燒嗎?”時綠問。
    許宿野目光復雜地看著她,沉聲開口:“好了。”
    “那就好。”
    時綠掀被子下床,走到客廳。
    她依然穿著昨天的睡衣,衣著清涼,大片雪一般的肌膚露在外面。
    在她之后,許宿野也起床。
    出來的時候,他已經穿戴整齊,襯衣整潔,西裝剪裁得宜,勾勒出寬肩窄腰的身形,一邊扣腕表,一邊走出臥室。
    時綠拿起水杯喝了口水,隨意用手撥了下卷發,掀起眼睫看向他,“昨晚,是你主動拉住我的。”
    許宿野動作一頓。
    他當然記得。
    他是發燒,又不是喝醉了,怎么會不記得。
    人在脆弱的時候,防備心最差,也最容易沖動。
    所以他昨晚沒忍住,喊住了她。
    許宿野并沒有轉回身,只留給時綠一個高大瘦削的背影。
    猶豫片刻,他低聲說:“四年前的事……”
    “沒有解釋。”時綠打斷他。
    她知道他想聽什么,但她不想說。
    許宿野的雙手瞬間緊握成拳,手背青筋凸起,很快又松開。他自嘲一笑,若無其事地慢慢打好領帶。
    轉回身的時候,已經恢復了平日的冷淡,黑眸淡漠,嗓音透著疏離。
    “抱歉。”這就是拒絕復合的意思了。
    這個反應在時綠的意料之中。
    許宿野還需要一點時間,來認清他根本逃不掉的事實。
    面對她,他從來沒有第二種選項。
    她讓他答應,他就不可能拒絕。
    時綠唇角勾起,笑容冰冷,桃花眼涼涼地看向他,十分干脆地接受了他的決定,“好。”
    水杯放在桌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她拿上手機,毫不留戀地離開。
    門重重關上的聲音,像是敲在了許宿野心上。
    他彎下脊背,用力閉上眼睛,嘴唇抿得發白。
    剛才有一瞬間,他想毫無尊嚴地追出去,求她回來。
    可一想起他們分手時的爭吵,還有分開那四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他是怎么過來的,所有心思都能瞬間冷靜下來。
    他絕對不會再被她騙了,也絕不會再給她玩弄自己感情的機會。
    -
    昨晚因為發燒,頭痛昏沉,許宿野夢到了很多以前的事。
    他第一次見識到時綠的多變虛偽,是因為一只貓。
    那次,徐雙的朋友來做客,帶來一只幼年的薩凡納貓。
    時綠表現得很喜歡,蹲在地上,溫柔地撫摸那只貓的脊背。
    貓的主人開心又帶著得意炫耀,徐雙覺得她懂事乖巧。
    “綠綠,你跟貓玩一會兒,媽媽跟阿姨出門一趟。”
    “好。”
    家人們一走,時綠撫摸貓的動作就停了下來。
    她站起身,面無表情地走到沙發上坐下。
    那只貓很黏人,跑過去蹭她的腿,卻被她不輕不重地一腳踢開。
    許宿野聽到她罵了聲:“滾。”
    之后,時綠就冷冷地抬眸,看向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的他。
    很奇怪,那時他們剛認識,還并不熟悉。
    但是許宿野卻能明白她一個眼神代表的意思,時綠也把他當成可以信任的人,不愿在他面前偽裝。
    “我不會說出去的。”他說。
    時綠從鼻腔里發出一聲“嗯”,這件事就這么成了他們的秘密。
    許宿野不知道時綠為什么人前人后兩副面孔。
    但他知道,她是個奇怪又善于偽裝的小孩。
    初中三年里,大部分時間,都只有他和時綠在家。
    時文遠和徐雙基本每天都會待在公司,甚至有時候不回來住。
    時青延讀的寄宿制貴族學校,也很少回來。
    除了每天定時過來打掃的保潔,給他們做飯的阿姨,還有送他們上學的司機以外,他們在家里,幾乎見不到其他人。
    那段時間,他們兩個像是被遺棄在別墅里的孤魂野鬼,互相攀附著彼此生存。
    無人管束的那些日子里,他們都長成了最扭曲陰暗的模樣,彼此是最后一點依靠。
    無數個只有他們兩個在的夜晚,時綠喜歡不開燈,踩著濃稠的黑暗,上上下下地在別墅里奔跑。
    許宿野就那么跟在她身后,保護她。
    后來他漸漸理解了時綠奇怪的性格。
    在他沒來之前,每到夜晚,時綠一直都是一個人在房子里漫無目的地跑。
    她喜歡凌亂的腳步聲在別墅里回蕩,仿佛家里有很多人在。
    他們偷偷做過很多曖昧又出格的事情,大人們都不知道。
    有一部分原因是好奇,另一部分原因則是時綠奇怪的癖好。
    不管時綠讓他做什么,脫衣服也好,逼他當著她的面做別的事情也好,他都會乖乖照做。
    他成了她最喜歡的玩具。
    時綠喜歡完全掌控一個人的感覺,不喜歡他有太多回應。
    他只好當自己是一件物品,克制著本能的情緒反應,任她肆意對待。
    在學校,他們迎著絢爛的落日晚霞,在天臺上輕輕親吻。
    回到家,他們在漆黑的別墅里,嘗試一些更瘋狂的事。
    許宿野曾經以為,他跟時綠之間地位的不對等,是因為恩情和財富。
    所以分開后的那四年,他拼命地工作,賺錢,終于還清債,有了現在的成就。
    只是后來他才恍然明白——
    年少時,漆黑的夜,空蕩蕩的別墅,她站在樓梯高處,冰涼的指尖緩緩劃過他頸間脈搏。
    讓人頭皮發麻的戰栗,也讓人上癮。
    像是某種締結契約的儀式。
    從那時起,他就已經徹底臣服于她,此生都不再有在她面前站起來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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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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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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