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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北巡

    「這大使還換了一個……」
    朱誼汐嘆了一句,目光就轉(zhuǎn)移了,再次沉浸在耳邊的議論聲中,讓自己更加接地氣。
    不過顯然,他并不在意。
    從西班牙到東亞,起碼要大半年的行程,等到西班牙反應(yīng)過來,黃花菜都涼了。
    況且,菲律賓雖然價值高,但及不上南美、北美兩地,無論是氣候、土地、還是物產(chǎn),菲律賓都相差甚遠(yuǎn)。
    退一步說,大明允許西班牙人在菲律賓、臺灣自由經(jīng)商、居住,傳教,已經(jīng)算是很合適的落腳點了。
    殖民這玩意,白地和土著多的地方,各有好處,而對于大明來說,不缺少人口,白地更適合移民。
    「西夷如此放肆?竟然還到了玉泉山呢!」
    「誰說不是,這天下,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
    待此時,兩個身穿襕衫的讀書人,說著官話,緩緩而入,在他身邊落座。
    一個瘦子雙眼明亮,一個矮敦實是羅圈腿,兩人相差半個頭,倒是顯得格外的合適。
    見到如此大的架勢,驚奇了一眼,倒是沒往心里去。
    玉泉山成了皇親貴族們的落腳點,不知多少的二代們在游玩歇腳,習(xí)慣就好。
    「李兄,你會試未過,如今是何打算?」矮個子不由得問道。
    「我準(zhǔn)備在天津備考,以待來日。」
    被喚李兄的,此時卻泛起苦笑:「本以為來玉泉山的,但物價不差北京,還是天津便宜些……」
    「你呢,島津兄,你學(xué)問精進,先生說在努把力,或許就能考上了。」
    島津久成聞言,嘆道:「我家中比不上你厚實,只能會日本了……」
    「天朝地大物博,精英薈萃會試何其難也。」
    李自秋則坦然道:「不過,這幾年,怕是你我的機會。」
    「今科會試,除了原先的八股文章,還增加了附試,考那些地理、算術(shù)、歷史等,八股若是一致,可是由附加題來算先。」
    「哦?」島津久成忍不住道:「您的意思?」
    「上一屆在殿試,今科在會試,據(jù)傳在下一科,怕是完改八股而變之了。」
    李自秋低聲道,眉眼之中滿是喜色:「若是論八股制文,你我怎么也敵不過天朝的幾百年文風(fēng),但若是考其他,咱們可是同一門檻上。」
    「此時你要是回到日本,豈不前功盡棄?」
    「不如與我同留天津,互相幫襯,哪怕是做個賬房,也能將就幾年,不耽誤考舉。」
    島津久成聞之,眼珠子飛轉(zhuǎn),瞬間心動不已。
    江戶幕府時期,德川家族只會任用御家人(直屬武士)和譜代大名(世代家臣),對于外樣大名(關(guān)原之戰(zhàn)前的大名)一直持警惕削弱狀態(tài),更何況任用了。
    即使他有百般才華,也不會得到任用。
    至于島津家,在琉球國被明軍拿下后,石高直降,更難養(yǎng)起武士。
    所以,在幾年前日本被納入大明版的朝貢體系之中,幕府將軍被冊封為日本國王,自此就形成了君臣關(guān)系。
    威逼互相通商后,大量的日本武士就能自由來往大明,這里就成了人才的去處。
    朝鮮的貴族科舉也同樣如此,其人才與日本一樣都蜂擁至北京,企圖成就科舉。
    鑒于此,禮部頒布律例,朝鮮進士在明享受舉人待遇,可直接報名參加會試。
    而日本、朝鮮等無功名人士,則需要參加國子監(jiān)的考試,合格后即可報名參加會試。
    注意,他們成為進士后,則可自由選擇歸國,還是做官。
    如果是做官,與普通的進士們一視
    同仁,兩年觀政再授官。
    在上一科,參加會試的朝、日兩國士子有二十之多,但卻無一人進入殿試,可謂滿是遺憾。
    雖然如此,但仍舊未有人放棄,魚躍龍門的機會也不會有人放棄。
    「這倒是不錯!」島津久成忍不住贊同起來。
    「只是國子監(jiān)太嚴(yán)了,每年一考,不然監(jiān)生名額就前功盡棄,失去資格。」
    「是啊,來明之士愈多,你我今年能過,明年就很難咯——」
    兩人溝通的都是官話,朱誼汐在背后,聽得一清二楚。
    這番琢磨讓他一笑,想起了今年初禮部上的奏疏。
    有個主事言語,說是國土廣袤,丁口眾多,每年參加會試的越來越多,就連海外的日、朝兩國也來士子參與,可酌情增加些進士名額。
    畢竟三百人實在是太少了。
    現(xiàn)在來看,這名額確實有點少。
    想到這,他起身,在一旁劉阿福、羊樂的驚詫目光中,直接來到背后,對著兩人笑道:
    「二位的言語,在下聽得一清二楚,如今倒是有個主意,也算是終南捷徑吧,不知可愿聽之?」
    李自秋與島津久成對這個男人冒昧而來的舉措感到不喜,剛想發(fā)作一番,隨即聽到終南捷徑二字,立馬就變化了態(tài)度。
    恭敬中帶著試探:
    「這位兄臺,可是有什么門路?」
    「門路談不上,但卻有個漏洞,便捷的很,適合二人,尤其是這位島津兄。」
    朱誼汐看向這位較為矮小的日本人,微微一笑。
    后者立馬動容,瞳孔放大,嘴唇張了張,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來這邊說話。」
    說著,他就帶著這兩位讀書人,來到自己角落臨窗的那一桌。
    「請喝茶——」
    朱誼汐客氣了一句。
    島津久成卻忍不住了,忙問道:「這位賢兄,在下如貓撓一般,您還是直說吧!」
    「無論什么代價,我都愿意付出——」
    李自秋雖然沒有說話,但表情卻是一致。
    朱誼汐明白他們的焦急心思,一則消息能夠改變一個人,甚至整個家族的命運,誰能強忍得住?
    「此事入得你我耳,其他人莫要言語。」
    他微微低頭,兩人也識相地靠過來,細(xì)細(xì)聆聽:
    「我聽聞,琉球府比鄰日本,丁口不過數(shù)萬,但每年卻有不少的秀才名額,你們可以入籍琉球府。」
    「那里讀書人甚少,以二位的才華,區(qū)區(qū)一位秀才功名,應(yīng)當(dāng)是手到擒來,到時候無論是去鄉(xiāng)試,亦或者入監(jiān),都是可行的。」
    「再不濟,一個秀才功名,也能參加省試,雖然只是小吏,但也是成為朝廷命官,入了品流。」
    此話一出,島津日久大喜過望,作勢想要跪下,但卻被架住,臉上的激動怎么也掩蓋不住。
    相較于渺茫的進士,秀才功名是極其實惠的,進可攻,退可守,這則消息著實價值不菲。
    一旁的李自秋則有些猶豫:「恩公,島津兄家在鹿兒島,與琉球方言相似,可以輕易的混過去,而我則不成啊!」
    「你若是想榮歸故里,那就只能老實去考,而真切的想在大明為官,就只能入籍。」
    朱誼汐認(rèn)真道:「登萊沿海一串小島,你只需去往孤僻島嶼買上幾畝地,找官府入籍即可,參加科舉不難,但若是想輕易中秀才,只能去琉球府。」
    兩人千恩萬謝,問起了姓名。
    朱誼汐則搖搖頭,說道:「有緣即可再見,無緣見面也不相識,塵歸塵,土歸土吧……」
    言罷,他就在一群侍衛(wèi)的保護下,離開了這間酒肆。
    回首望去,兩人依舊伸長了脖頸,神色激動,他這才搖頭,笑了笑。
    其實在兩人的對話之中,朱誼汐就窺探到了外國士子的艱難。
    在大明版的朝貢體系中,按照他的想法,通常不僅能夠獲得貿(mào)易財富,更是讓人才自由的流通。
    這樣一來,就能通過科舉這樣的制度,吸收各國人才,再反饋給各國。
    由此,附庸國的精英階級就會被收買,科舉將成為整個東亞的盛世,加強儒家文化的影響。
    而儒家,不就是大明嗎?
    他本以為,在國子監(jiān)留個縫隙,讓他們參與其中,但卻低估了進士的難度。
    全國數(shù)千人,錄取的難度是二十比一,在文化氛圍遠(yuǎn)不及大明的朝鮮、日本,這是極難的要求。
    這就相當(dāng)于讓國足直接進決賽,可人家的水平連世界杯門票都拿不到。
    長此以往,對于吸收他國人才,增加政治向心力是不利的。
    所以,琉球島移民這個縫隙,其實就是托底的。
    成為不了進士,那就先成為秀才、舉人吧!
    吸收各國人才也不錯。
    畢竟讀書人在這個時代,無論在哪一國都是稀缺的。
    即使科舉如此昌盛,但朱誼汐可以肯定,全國的識字率絕對沒有超過一成。
    路上,朱汐汐已經(jīng)準(zhǔn)備在登州府的廟島列島,即宋時稱作沙門島的一串島嶼,設(shè)立一縣,算作是給朝鮮人才的縫隙。
    一如琉球島。
    回到避暑山莊后,天已經(jīng)快要黑了。
    至于那雙胞胎少女,他早就拋之腦后了。
    玉泉山待久了,朱誼汐著實有些煩悶,他忽然又想起了草原,塞外那數(shù)不清的牛羊。
    抱著琪琪格,感受著蒙古女人的厚實和軟彈,他忍不住問道:「你想不想去草原看看?」
    「當(dāng)然想了。」琪琪格忍不住嘟嘴道:「我來北京好幾年,兒子都快會跑了,但卻沒再去過塞外……」
    似乎感覺到環(huán)境不對,她立馬又道:「不過能留在陛下身邊,一切都是值得的。」
    「好了,思鄉(xiāng)之情,誰人都有。」
    朱誼汐拍了拍厚實的臀部,感慨道:「西安府的枯黃,何曾又不是一種懷念?」
    說到這里,皇帝心中對于草原的向往,好奇,越發(fā)的難以止住。
    翌日,他召集內(nèi)閣群臣,言語去往塞外,即赤峰去看看,視察下察哈爾的境況。
    不出所料,內(nèi)閣所有人都一致反對。
    趙舒此時也顧不上什么君臣之禮,直接出聲直至,萬般言語只是一句話:「君體至大,不可輕率。」
    而其他的勸阻,不在乎***莽撞,塞外不安全等等。
    皇帝也不相讓,冷聲道:「察哈爾部已設(shè)總督,更是有承德、寬城、赤峰三城,汗部民有數(shù)萬,入值侍衛(wèi)司的已有百人,何懼之有?」
    話雖如此,但內(nèi)閣絕不相讓。
    僵持了半晌,內(nèi)閣也知道,憑借著皇帝的威望,這件事一定會成功施行,所以只能妥協(xié):
    「陛下身負(fù)天下萬幾重?fù)?dān),赤峰遠(yuǎn)離京師,深入草原,即使為宣威塞外,也不應(yīng)去往。」
    趙舒沉聲道:「可往承德而行。」
    聽到這話,朱誼汐臉上露出無奈之色:「罷了——」
    本來他就沒想去赤峰,太遠(yuǎn)了,古北口外的承德就很不錯,可以隨時回到長城之內(nèi)。
    內(nèi)閣幾人見此,哪能不明白皇帝的打算。
    懊悔倒是不至于,但心中別提
    多別扭了。
    合著皇帝一開始就是想去承德,他們忙活了半天,唾沫都快干了,誰知是白費功夫。
    無奈,內(nèi)閣只能草擬旨意。
    首先,是京營調(diào)派萬人去往承德,作為保護。
    其次,戶部要從太倉中運轉(zhuǎn)大量的錢糧去往承德,這不僅是皇帝以及大臣,軍隊的食物,更是給察哈爾諸部的賞賜。
    畢竟***們最喜歡的就是賞賜。
    禮部不僅要安排行進路程,還得派人通知那些草原上的部落,諸蒙古貴族、諸活梻,諸大臣們,讓他們?nèi)ネ械掠P見。
    一樁樁一件件,極其麻煩。
    皇帝一句話,何止是太監(jiān)跑斷腿,他們這些文官們也得廢掉不知多少筆桿子。
    而這邊,羊樂剛出宮,就遇見了田福。
    「田公公——」羊樂行禮,以示對這位太監(jiān)首腦的尊重。
    田福則擺擺手:「你我這般關(guān)系,何須如此見外?」
    說著,竟然笑著攙扶著他:「走,上我的馬車,今個跟你擺上一桌,咱們兄弟好好吃酒。」
    到了富麗堂皇的田宅,羊樂也不見外,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豪爽的很。
    田福則笑瞇瞇,與他一同碰杯,喝得醉了三幾分。
    「把這些都撤了吧!」
    酒足飯飽后,兩人相對而坐,看上去極為親近。
    「羊兄,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瞞著我?」
    田福瞇著眼睛,似醉非醉地笑道。
    「您可是司禮監(jiān)秉筆,哪有什么好事敢瞞您呢!」羊樂心頭一顫,連忙否認(rèn)。
    「哼,羊兄,看來還是把我當(dāng)做外人。」
    田福搖搖頭,口中噴著酒氣,不滿道:「看來我這滿懷的好意,竟然撲了個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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