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窟 !
虢華夫人心事重重,“那就好。”
千葉看她無精打采,又道:“夫人要高興起來,不如想想,晚上如何和明淵殿下慶生。”
明淵……虢華夫人想到他,眉目重新變得溫柔。是啊,時隔多年,還能與他舉樽共飲,蒼天也算待她不薄。人總有一死,但若是今夜死了,她覺得也沒有什么可遺憾的了。
“葉公子有什么好提議嗎?”
千葉搖搖頭,“我能為夫人做的就是引開其他人的注意力,讓晚上夫人和殿下共處得更久一些。”他頓了頓,又道:“夫人不用擔(dān)心,今夜安心相聚,明日之事我來安排就好。”
“還有一件事。”虢華夫人似乎想到什么,“你那位羽兒姑娘……”她說到這里又頓住。
千葉道:“夫人想說什么?”
虢華夫人搖搖頭,神情有些僵硬,“沒什么……等明日過了,我會安排你見她的。”
千葉波瀾不驚掃過虢華夫人面上每一寸細微的神情,斂眉道:“是。”
*****
晚間時候,依舊召了所有男寵吃飯。虢華夫人提到了明日芳誕宴上的安排,并推選千葉全權(quán)代理府中事務(wù)。這個新來的葉公子一夜之間就成了府中最紅的人,甚至遠遠超過了陪伴虢華夫人日久的晏公子。
這件事自然讓夏侯琰等人心生不悅,甚至生出警醒之意。筵席后虢華夫人依舊讓千葉隨后去她的寢院,目送虢華夫人先行后,夏侯琰湊過來問道:“葉公子。”
千葉回禮,“夏侯公子,有何指教?”
“明日大王也會親臨。”夏侯琰笑得有些言不由衷,“大王對宴席最是挑剔,葉公子以前像是從來沒有安排過這么大的宴席吧?若是最終沒有新意,大王恐怕是要失望的,那到時候夫人恐怕也會對葉公子感到失望。”
千葉“哦”了一聲,“多謝夏侯公子提醒,不過我為大王特意準(zhǔn)備了一段歌舞,我保證大王一定會終身難忘的。”
夏侯琰身后幾人都嗤笑道:“狂妄……”
夏侯琰擺了擺手,幾人才停了口,“既然葉公子如此有信心,我等就不贅言了。夜深了,想來夫人該等急了,我們就先行一步了。”
他嘴上說得客氣,眼底的神情卻帶著明顯的蔑視,仿佛在說,不過是個以色侍人的卑賤男寵,竟也想在君前爭得一席之位,簡直是癡心妄想。
千葉勾起唇邊的一絲笑意,淡淡回禮,目送幾人遠去。
莫朝云湊過來,神情不悅,“這幾個人好放肆,我真想揍他們一頓。”
千葉卻無所謂道:“不過都是一些無名小卒,我都不曾看在眼里,你又何必與他們一般見識。”更何況,這幾個人或許是最后有機會再說這些勾心斗角的話了,過了明日就要永遠閉上嘴了。
千葉轉(zhuǎn)問莫朝云,“殿下那邊準(zhǔn)備得如何了?”
他和莫朝云分屬兩邊,千葉自然跟著虢華夫人,而莫朝云則注意著明淵太子。
莫朝云嘆口氣,“我覺得殿下不太好,看他的氣色和夫人該是不相上下,夫人尚有妝容可擋,而殿下……”
千葉道:“看來明淵太子和夫人的大限之日,應(yīng)該是相差不了多久。”
莫朝云聞言一驚,“他們還有多少時日?”
千葉沒有回答,但他覺得能熬過明日就是好的。畢竟他們中毒已深,雖然靠人力拖延了許久,但今夜他們的一場相會,就是了結(jié)了彼此心中的念想和牽掛。人在夙愿達成的時候,也往往是最脆弱最容易崩潰的時候。
有的人強撐著一口氣,只是為了等那一個人,好和這人見上最后一面。可等真的見過了,還能靠什么撐下去呢?沒有了。
等二人到了虢華夫人居住的院落時,她已經(jīng)裝扮齊整,但神色煩悶。見千葉來了,才道:“我很想帶明淵去看看我每日望著他的小涼亭,只是他的存在卻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唉,我真的很不想在那個禁錮他那么多年的院子里,和他歡慶我們的重逢。”
千葉挑了挑眉,“這個簡單,不過卻要委屈一下夫人了。”
虢華夫人不解,“什么意思?”
千葉笑了笑,“如今府中最得夫人寵愛的人,好像是我,所以只能由‘我’陪著夫人去小涼亭才不會惹人懷疑,雖然夫人不怎么喜歡我的臉。”
虢華夫人微微愣住,卻聽千葉繼續(xù)道:“夫人先行一步吧,殿下隨后會去小涼亭的。”
*****
莫朝云驚訝道:“你要給殿下易容成你的樣子?”
“有這么驚訝嗎?”
“我只是沒有想到……”
見到明淵太子的時候,他正坐在輪椅上出神,見千葉他們進來,便望過來,隨后……愣住。
明淵太子的神情十分震驚,他長久地望著千葉的臉,卻不說話。
一旁的莫朝云有些奇怪,怎么明淵太子一副很吃驚的樣子啊,他們明明昨夜還打過照面,難道隔了一晚便不認(rèn)識了……等一下,似乎昨夜明淵太子只看清了她,而千葉是在明淵太子暈倒后,才趕過來的。
千葉開口道:“殿下,看來我長得不僅僅像虢華夫人認(rèn)識的一位故人,也像殿下認(rèn)識的一位故人啊。”
明淵太子似乎終于回神,他輕咳一聲道:“你就是昨夜贏了降龍伏虎的那個年輕人?”
千葉道:“晚輩千葉。”
“千葉……”明淵太子似乎對他很感興趣,“你是哪里人?”
千葉沒有回答,只是道:“我從南越來。”
明淵太子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南越來的……對了,青夷呢?”
虢華夫人的名字,似乎也只有明淵太子一人在叫了。莫朝云有些感慨,但同時回道:“夫人等候已久,讓我們來接殿下。”
“接我?”明淵太子有些疑惑,“她不來這里?”
千葉道:“夫人想讓殿下去個地方,不過為了穩(wěn)妥起見,我要給殿下易容一番。”
明淵太子沒再說話,只是點點頭。他似乎渾不在意千葉會將他變成什么樣子。千葉一邊忙碌一邊注意他的神情,只覺得明淵太子要比虢華夫人執(zhí)念淡漠得多。
等千葉終于停下了動作,明淵太子也沒有要求看看自己現(xiàn)在變成了什么樣。他無所謂,但莫朝云卻有些吃不消,一路行去,只覺得身邊有兩個千葉,分外怪異。
千葉湊到她身邊,戲謔道:“是不是分不出來哪個是我了?”
莫朝云哼了聲,“才不會,哪個是你我怎么會分不出來……我只是覺得別扭。”
“哦?”千葉不信道:“你怎么分出來的?”他對自己的易容術(shù)很有信心,他不信莫朝云真的可以分得出。
莫朝云道:“我就是分得出!”她才不會告訴他,是因為他身上的那股,和魔窟書樓里彌漫的那種,一樣好聞的氣息呢。
快近涼亭時,千葉止步,“我不便上前,小云帶殿下去吧。”
*****
虢華夫人聽到身后的動靜,微微回身望來,正見千葉和莫朝云挑開薄錦,步入亭中。
“明淵呢?”虢華夫人只看到千葉和莫朝云二人,所以有些奇怪。
莫朝云微微一笑,“夫人,殿下,我先退下了。”
虢華夫人一愣,她呆望著莫朝云退出了亭子,才去看留下的“千葉”,遲疑道:“明淵?”
“青夷。”
他出口的聲音,終于令虢華夫人安了心,如今會這么稱呼她的,也只剩下明淵一個人了。隨后她又澀澀道:“沒想到我們見一面如此難,竟然不能用你本來的樣子。”
明淵太子緩步走到她近前,“你不說我也知道,這些年你留我在這里,一定費盡了心思。”
“可我不能保護你……”虢華夫人眼底的淚忽然滑出了眼眶,“明淵,我真的盡力了,對不起……”
悲傷一旦起了頭,似乎便很難遏制。她原本并不想破壞他們難得的相聚,可是此刻淚水便如斷線的珍珠,滴落不停。
明淵太子伸出手,將她攬入懷中。他的手掌撫過她的腦后,讓她靠在他的肩頭。他低聲安撫著,“不要哭,青夷……”
“你看那里,那遠遠的院子就是你住的地方。”虢華夫人抹掉淚水,引著明淵太子看去她日日都望著的地方,“其實晚間看來最好,就像此時,燈火一片、分外溫暖。”
“你想讓我看的就是這個?”明淵太子嘆口氣,“你歲數(shù)也不小了,怎么還和當(dāng)年一樣傻呢?”
虢華夫人破涕一笑,“我并不是傻,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好。我從來也不后悔,以前遇到你不后悔,后來為你過毒不后悔,如今和你重逢更不后悔。”
“即使為我聲名狼藉?”
“你又何嘗不是因我身敗名裂?”
明淵道:“你明明知道不是因為你……”
虢華夫人嘆口氣,“我們之間為何總是要有第三個人。”她幽怨望著明淵,“今夜是為我提前慶生,不要提她好嗎?”
她說完后,望著明淵的臉又頓住,隨后苦笑,“為什么是這樣一張臉……陰魂不散……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