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窟 !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虢華夫人托詞醉了,就要離席。她醉眼朦朧,步履歪斜,似乎連人都認不清了。晏公子見狀輕車熟路上前欲要攙扶,卻被虢華夫人施力推開,她口中模模糊糊念著一個人的名字,卻不是眾人預料當中的晏公子。
“葉公子……葉公子,送我回房……”
眾人聽清后神情各異。夏侯琰為首那列人神色難看,彼此眼神交換,似乎有些不忿。晏公子神色如常,但千葉卻看出了他眼底的擔憂和焦慮。他沒再靠前,但眼神一直也沒有離開虢華夫人左右。
千葉勾唇一笑,一把將虢華夫人攬在懷中,隨后打橫抱起,對莫朝云使個眼色,便隨著帶路的丫鬟揚長而去。臨了,還不忘傲慢地睨了夏侯琰那些人幾眼,換來一眾冷冽的目光,而千葉只是囂張無畏地回望回去,眼神隱隱透出挑釁。
走出幾步,虢華夫人微微用力摟緊了千葉的脖頸,卻忍不住溢出了一絲呻/吟聲。千葉拐過一重院落才停下來。此地是挨著人工湖的角廊邊,千葉將虢華夫人放下后,扶著她慢慢坐到棧道兩邊的木質廊橋上,卻見她面色極是蒼白,雙目微閉,似在極力忍耐什么極限的痛楚。
千葉問道:“需不需要叫晏公子過來?”
虢華夫人沉默了好半晌,才費力搖了搖頭,“不必了,能解一時卻解不了一世,不過多拖些日子罷了。”
千葉直言道:“夫人留我在府中,可是與夫人的病有關?”他故意說是病,而沒有提毒,是想看看虢華夫人會是什么反應。如果她反駁他,繼續粉飾太平,今夜就到此為止;如果她坦誠相告,她是中了毒,這渾水他就決定淌了。他的獵物,在他沒有到手之前,絕不能容忍其余人覬覦窺伺。
虢華夫人長久地沉默著,她望著映著冷月的幽靜湖面,微微出神。良久后,才無可奈何地嘆了一聲,“是病總會好,可我得的卻不是病,所以估計是好不了了。”
千葉順著話頭問道:“不是病?夫人容色憔悴得很,怎么不是病?”他頓了頓,又道:“夫人是不是醉了?”
虢華夫人的紅唇在夜色中透出一股病態的妖艷,她微微閉目,淡淡道:“是醉總會醒,我還不糊涂,到了生死之刻看來只能放手一搏,余下的都是天意了。”
千葉默默聽著,不說話。一旁的莫朝云似乎想說什么,卻見千葉搖搖手,示意她不要說話。
虢華夫人重新睜開眼,目光筆直望著千葉,“葉公子應該只是一個虛假的身份吧?我以性命相托的事情,想要知道托付之人的名字,這不是過分的要求吧?”
千葉很干脆,“千葉。”
“千葉……”虢華夫人喃喃念著,“一葉易尋,千葉難辨,倒是個好名字。”
“名字只是個稱謂,并沒什么緊要。”
虢華夫人點點頭,“的確如此。就像我明明頂著虢華夫人的名頭,卻始終是個虛名而已。你是從南越來的,對嗎?”
千葉坦然承認,“是。”
“為什么而來?”
“夫人府中的一樣東西。”
虢華夫人蹙眉,“對我很重要嗎?”
“也許曾經很重要,但夫人如今的形容,恐怕再重要也是無能為力了。”
虢華夫人微微苦笑,“你說得不錯,我快要死了,很多事都要無能為力了。”說完她望著千葉,“你既然送我夜華杯,想來是個清楚內情的人,是嗎?”
“世人多愛人云亦云,其實他們都不關心真相。夫人也從不解釋,久而久之人們就覺得那是真相,于是流言四起,擋也擋不住。”千葉慢慢坐在虢華夫人身旁,“就好像我最初也覺得夫人府中的男寵不該這么少才對,但夫人說人都到齊了,倒是挺讓我吃驚的。”
“死了。”虢華夫人微微動唇,“府中男寵不會超過二十人,死了再補上。”
一旁靜聽許久的莫朝云忍不住驚訝道:“為什么?”
“那是一種制衡,缺了補齊,多了除掉。”
莫朝云張了張嘴,“我不是問這個。”
“為什么死?”
見莫朝云點頭,虢華夫人忽然笑得有些蒼涼,“為了那些根本說不出口的原因。”
千葉截口道:“怎么死的?”
“死法很多,被刺客殺了,跳湖,撞死,被毒死,病死……五花八門。”
莫朝云聽得目瞪口呆,千葉卻一針見血問道:“死得是夫人的人,還是北昭大王的人?”
乍一聽到那四個字,虢華夫人怔住了片刻,才道:“都有。”
千葉看向鏡湖深處的黑暗,“聽說兩日后夫人的芳誕,北昭大王也要親臨。”
他說完后,等著虢華夫人說話,可是她卻皺眉低頭,似是難受至極。
“夫人有沒有試過找府中的高手逼毒?”
虢華夫人似乎并不驚訝千葉知道她是中毒,她搖了搖頭,“不過是又多了一種死法。”
莫朝云恍然,剛剛虢華夫人提到了被毒死,這么說是曾經有人逼毒,但是反被毒死?
她臉上的疑問很明顯,虢華夫人點點頭,“我這是過毒,逼不出來,若真是試圖用江湖手段逼毒,最后也不過是同樣被過了一身毒罷了。”
千葉微微蹙眉,這么霸道難解的毒……他似乎知道是什么了,因為魔窟中同樣有人中了一樣的毒。
他沉聲問道:“如果估計不錯,這毒是北昭皇室的不傳之秘,來自盛蓮教盛蓮使的艽花血。”
虢華夫人緊緊捂住胸口,似乎痛苦難當,她胸口劇烈起伏,眼瞅著喘氣也變得困難起來。千葉忽然出手疾點了她幾處大穴,虢華夫人漸漸軟倒下去,似乎沒了知覺。
莫朝云不忍心,她抬頭眼含期待望著千葉,卻見他微微搖了搖頭。她有些失望,他不肯施以援手,可卻聽他道:“我的內力救不了人,只會讓她死得更快,因為那本身就是一門殺人的功夫,而并非學來救人用的。”
他說完,再次按照與之前相反的順序點了一遍那些穴位,卻見虢華夫人猛地大咳起來,但也終于悠悠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