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窟 !
莫朝云挑簾櫳進去,正聽洛羽裳道:“我用不慣旁人,必須我丫鬟親自伺候我。”
中年人暗暗掃了洛羽裳的臉,隨后才笑道:“夫人嬌貴人,我們自然懂得。”
待莫朝云站到洛羽裳身后,千葉才道:“那大桌子是賭骰子用的嗎?”
“是。”中年人恭敬道:“這是本賭坊特做的二樓賭桌,又名觀星臺,每個獨間里的客人都可以參與押大小。骰子自有掌骰師傅控制,每位客人都不會親自動手,很是公平,主要也是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誤會。當然,能上二樓的都是雅客,基本上也不會出現那些誤會。”
這話聽著挺客氣,但千葉卻從中聽出了一絲警告的意味。他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說話間,有專門服侍的女子給上了茶水。上茶水的女子形容妖艷,一進門視線就落在了千葉臉上。也不知她怎么搗鬼,遞給他茶水時,手抖了抖,茶水微微濺出來,染上了千葉手旁的桌面。
女子慌道:“公子見諒,奴婢給公子擦擦。”
手絹還沒掏出來,手先覆上了千葉擱在桌上的手。她一手擦桌面,一手卻柔柔握住了千葉的手,口中嬌聲道:“我看看公子有沒有燙到……”
對面的莫朝云微微攥緊了雙拳,眼底露出惱意,可是她沒辦法開口,她是個丫鬟!正生悶氣時,卻聽洛羽裳道:“小云,還不去服侍公子,怎么能讓不相干的人碰到公子呢。”
莫朝云聞言一愣。千葉緩緩抬頭瞟了她和洛羽裳的方向一眼,因為他一掃而過,莫朝云也不知道他是在看她還是洛羽裳。
莫朝云暗氣,明明可以躲開,他竟然不躲,難道還被調戲得很受用?她心里不悅,動作卻不停,走上前就技巧捏住了那女人還在摸著千葉手背的那只手,微微一甩,帶了些力道,于是那女人哎呦一聲,倏地回頭,正想說什么,卻見莫朝云一張娃娃臉,堆滿了笑,“不勞煩這位姐姐了,我家公子用慣我了,換旁人,他不習慣。”
千葉無聲瞟了莫朝云一眼后,才終于道:“這屋不用伺候,我帶著女眷呢。”
那個中年人對進來的女子使了個眼色,她才戀戀不舍又望了千葉幾眼,順帶出門時看了眼千葉口中的女眷,隨后微微吃驚。先前眼中只看見千葉,畢竟這里來砸錢的金主雖多,但這么可口的金主卻極少見,若能順利勾上,豈不是人財兩得一大快事。她原本不忿的怒氣,在看到洛羽裳之后,頓時咽了個無聲無息。這位公子的女眷,真是一等一的美人啊,看來這魚是釣不上來了。
賭坊安排的女子悻悻退去,莫朝云卻給千葉擦手使上了力道,他白皙的手背已經隱約泛紅,她還嫌不夠,似乎擦掉他一層皮才能解氣。千葉輕輕抽手,沒抽動。他微微低頭看她,她也正好沒好氣抬頭看他。四目相對,他眼底隱約閃過一絲笑意。莫朝云更氣,他還有臉笑!
千葉輕輕彈了她的手腕,趁著那股子酥麻,終于從她手中抽回了手,對中年人道:“今夜二樓桌還未開局嗎?”
中年人道:“今夜對面那位爺起手,余下各間都是跟賭。公子,您是要跟賭,還是要和那位爺賭一賭?”
千葉順著中年人手指,望向了正和他對面的那個獨間。獨間門口沒人,珠簾靜靜垂下,里面安靜無聲,卻透出一股子壓力。雖然看不見,千葉也知道,對面那間里的人也在盯著他們這邊。
千葉一笑,“初次來,還是跟好了。”
“得了,那我過去知會一聲,幾位爺就開始了。”
二樓賭桌百兩計,無論跟多少,至少需要一百兩。擲篩子的是個膀大腰圓、身高九尺的壯漢,他在幾位獨間沒有爆出銀兩之前,試搖了幾把。千葉已把式九微叫進了獨間,見那大漢搖骰子,于是問道:“阿九,如何?”
式九微皺了皺眉,卻回道:“沒問題。”
她細微的神情變化,千葉自然注意到了,他也靜靜琢磨了一下,才道:“骰子沒問題?”
式九微一愣,隨后忍不住回頭望了千葉一眼,才低聲道:“是的,公子。骰子沒問題。”灌了東西的骰子和沒有問題的骰子,搖動起來,滾動的聲音、力道、速度都截然不同。普通人聽不出,可式九微是誰,千軍萬馬的廝殺中,細微的風吹草動都不能錯過,耳力已練至了頂峰,即使細微之差都可能決定一場大戰的勝敗,她不能出錯,久了,也就再也不會出錯了。
她說骰子沒有問題,那么說明問題并不是出在骰子上。千葉再度凝神關注臺桌前的大漢,微微瞇了瞇眼。既然不是用骰子作弊,必然就是用人作弊了。既然二樓這種大賭桌只用這一人搖骰子,那就說明這人是這間賭坊的搖錢樹。勝負輸贏全在他的手臂抖動之間。
式九微聽了兩回,對千葉低聲道:“此人控骰能力極佳,他剛剛兩回搖到的是同一個點數。”
確定了心中所想,千葉悠然一笑,“那剛剛是大是小?”
“小。”式九微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
“那不就好了。”千葉不以為意道:“任他使千般計,我自有過墻梯。”
第一局下注,千葉只跟了一百兩。毫無懸念,他贏了,雖然并不多。輸贏他并不在乎,他在默默觀察那個搖骰子的大漢,嘴角泛起一絲笑意。
千葉瞟了眼賭坊送來的銀錠子,對式九微道:“下把繼續贏吧。”
下把他繼續跟一百兩,繼續贏。一百兩、一百兩。繼續贏、繼續贏。他絲毫也不焦急,就像來逛園子賞景,而不是來賭銀子一般。
他不焦躁,他不急進,最主要他沒有因為一直贏而加大籌碼。他仿佛是個看熱鬧的,賭得不是自己的錢一般。
中途,那個中年人來問過兩次,問千葉是否加注,他一概搖頭,只是繼續跟進一百兩。千葉心里清楚,釣不上來他這條“大魚”,自然有人比他還要焦急,所以,他急什么呢?
又玩了三把,千葉桌前的銀錠子慢慢堆了一小摞,雖然不多,但也有個幾百兩。在千葉再度拒絕了中年人加注否的問詢后,式九微有些不解道:“公子,這樣一直贏到天亮,也是翻不了百倍的。”
千葉笑了笑,“賭銀子當然翻不了百倍。”
式九微疑惑著沒有說話,莫朝云也摸不清千葉的意思,唯有洛羽裳似有心事,慢慢飲茶,神色淡淡。
千葉看了洛羽裳一眼,卻對莫朝云道:“小云,夫人坐乏了,帶她去逛一圈吧。”
莫朝云一愣,心中那股子預感浮了上來,她想說些什么,可是千葉錯開眼,不再看她。躊躇間,一只細膩柔軟的手,拉住了她的手,微微搖了搖。莫朝云側頭,是洛羽裳。
洛羽裳裊娜起身,“茶水喝多了,不舒服,去逛逛也好。”
在她的拉動下,莫朝云不由自主和她出了獨間。獨間門前無匡無聲站立,見洛羽裳出來,目光在她身上頓住。洛羽裳側頭在他腰間掃了一下,只是一下,莫朝云卻注意到了。其實她早該注意到的,因為無匡慣于穿黑,在他腰帶上墜著一個茶色荷包便十分明顯。荷包手工精致,顏色素雅,正因為好看,莫朝云才更確定之前無匡不曾戴過這個荷包。
洛羽裳從無匡身旁走過,兩人視線并無交集,莫朝云卻隱隱覺察到一絲不同尋常。洛羽裳低著頭,無匡沉默著,他們錯身而過。
二樓鴉雀無聲。莫朝云攙扶著洛羽裳步過每一個獨間門前,獨間里都瞬間變得安靜空寂,仿佛沒有人一樣,又似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千葉他們的獨間在右側的盡頭,而她們一路穿過二樓長廊,必須一一經過每道門前。璀璨珠簾的光和洛羽裳頭上的發釵交相輝映,奪目的華彩滑到她的臉上,更添光耀。
有伺候的女婢迎上前來,問是否需要服侍。莫朝云道:“我家夫人想方便一下,怎么走?”
婢女前面帶路,莫朝云扶著洛羽裳在后跟隨。不過半個月不見,總覺得洛羽裳哪里不一樣了,具體的莫朝云也說不上來……似乎比從前沉寂了許多。
婢女領到地,便退下了。莫朝云守在門前。洛羽裳進去許久,卻不出來。等久了,莫朝云有些著急,她拍門,“夫人,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