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落盡,偏頭關被一片余暉籠罩。</br> 天氣仍舊燥熱,仿佛一場大雨將至。</br> 尉遲恭站在城樓上,他渾身都已經濕透了,汗水和血水混合著從他的臉上留了下來。</br> “他奶奶的,突厥攻的好瘋狂啊,差點沒守住。”</br> 跟突厥也有過幾次交往了,但尉遲恭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過壓力巨大,他沒有想到突厥竟然會這般死命的拼殺,而在以前,這種情況從來沒有出現過。</br> 也許,突厥若是繼續這樣攻殺的話,他會守不住。</br> “他奶奶的……”</br> 尉遲恭又忍不住罵了一句,這偏頭關是唐煜交給他的啊,若是守不住,他如何對得起唐煜的知遇之恩?</br>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將士急匆匆的跑了上來:“將軍,營州知府黃良求見。”</br> “黃良?”聽到這個名字,尉遲恭愣了一下,他自然聽說過黃良,知道他是帝師之子,不過也只是聽說而已。</br> “他來做什么,讓他上來。”</br> “將軍,還是您下去吧,我看那黃大人身體怕是差的很,上來有些受不了。”</br> 尉遲恭心里有點不爽,身體不好還跑偏頭關來做什么?</br> 沒奈何,尉遲恭哼了一聲,然后帶人下了城樓。</br> 剛下城樓,尉遲恭就看到一個不停咳嗽的男子,而這個男子,仿佛要把自己的肺給咳出來。</br> 看到這么一個人,尉遲恭很是不屑,道:“黃大人,你不在營州養身子,來這里做什么?”</br> 聽到尉遲恭這般看不起自己,黃良也不生氣,他在來之前,就已經料到了這些。</br> 作為一名武將,高傲是很正常的事情,看不起他這個病秧子,也在情理之中。</br> “偏頭關在這樣守下去,不出三天,必定被突厥攻破,本大人奉王爺命令,來幫你守關。”</br> “你?你能打仗嗎?”尉遲恭還是不屑。</br> 黃良嘴角露出一絲淺笑:“尉遲將軍是猛將,但本官卻是軍師謀士,不可相提并論。”</br> 說著,黃良走到一處地方坐了下來,剛坐下,就又猛烈的咳嗽起來,不過,等他咳嗽完后,還是強忍著難受向尉遲恭揮手,示意他過來。</br> 尉遲恭看不起黃良這個病秧子,但還是走了過去,因為黃良是唐煜派來的人,他不能不給唐煜面子。</br> “說吧,你到底想做什么?”上前之后,尉遲恭很直接的就問了起來。</br> “很簡單,突厥久攻不下,明日必定還會進攻,如今我們死守不是辦法,當今夜突襲敵營,殺他個措手不及,如此,還可為我們緩上幾天,只要緩上幾天,我的守城之策就可用上,那時突厥斷攻不下偏頭關。”</br> 對于守城,黃良還是很有心得的,只要給他幾天時間布置偏頭關的守城方略,他有自信守住偏頭關,讓突厥攻不下去。</br> 而突厥只要攻不下去,自會退走,因為現如今,不管是梁國還是齊國,怕都在看著這場戰事呢。</br> 若唐國守不住偏頭關,他們兩國必定在邊境鬧事,可如果他們守住了,他們怕就要對突厥動手了,畢竟,突厥不只是唐國的敵人,也是他們兩國的敵人。</br> 那時,突厥怕就沒有心情攻打偏頭關了。</br> 他們所需要的,只是時間而已。</br> 只是,黃良這話剛說完,尉遲恭就瞪大了雙眼:“突厥有兵馬三萬,我們現在連一萬都不到,你讓我們去襲營,這不是讓我們去死嗎?”</br> 說到這里,尉遲恭一聲輕嘆:“書生誤國啊,你說說你會打什么仗?”</br> 顯然,他仍舊看不起黃良,更不認可黃良的計謀。</br> 黃良淺笑:“尉遲將軍只要按我說的去做就行了,我知道尉遲將軍對我很不屑,不過你需要明白,我是王爺請來的,我隨時可以離開,只要你覺得自己可以擔得起所有的責任。”</br> 說完,黃良起身離開,剛走了幾步,就又劇烈的咳嗽了起來。</br> 尉遲恭看著黃良的背影,額頭上的汗水更重了一些。</br> “將軍,要不要聽黃大人的話?”一名將士詢問,尉遲恭眉頭緊鎖,許久之后,道:“組織三千兵馬,今夜隨我襲營。”</br> 他可以不給黃良面子,但不能不給唐煜面子,既然黃良是唐煜請來的,那他就聽一次。</br> 三千兵馬很快準備好了,尉遲恭看了他們一眼,道:“馬上吃飯,休息,午夜之前,隨我出城。”</br> 夜色漸深,入夜之后,偏頭關稍微涼快了一些,整個白天都沒有鳴叫的蟬,在這個時候卻是突然瘋狂的叫了起來。</br> 今夜烏云凝重,真的仿佛有一場大雨要下來。</br> 午夜之前,尉遲恭帶兵悄然向突厥軍營趕去,那里離偏頭關只有五里地,所以并沒有耗費他們多少時間。</br> 而就在他們來到突厥軍營前面的時候,天空中突然亮起了閃電,雨真的要來了。</br> 而在閃電亮起來的時候,尉遲恭發現突厥軍營的戒備竟然十分的松懈,這讓他很是驚喜,于是不做遲疑,立馬領兵向突厥軍營殺去。</br> 尉遲恭武力強悍,整個突厥軍營中都沒有人是他的對手,再加上他們襲營突然,突厥兵馬根本毫無防備,很多人還沒有察覺,便已是送掉了性命。</br> “殺……”</br> 唐軍瘋狂沖殺,突厥兵馬卻是慌亂不堪。</br> “不要慌,不要慌……”一名突厥將軍喊著,可是剛剛睡醒的突厥兵馬那是能夠隨便反應過來的,特別是在午夜的時候,是他們最困的時候。</br> 這名將軍正喊著,尉遲恭騎馬飛奔而至,一鞭下去,便把他的腦漿給打了出來。</br> “殺的爽,給我殺……”</br> 趁著敵人慌亂之際,唐軍左右沖殺,片刻功夫便殺了幾千突厥兵馬,而那些因為慌亂導致的踐踏,也使得不少突厥兵馬受傷。</br> 不過,這樣殺了大概一炷香后,突厥兵馬終于反應過來,開始有秩序的反擊。</br> 尉遲恭察覺之后,心知繼續殺下去可不行,于是不做遲疑,立馬喝道:“退兵!”</br> 唐軍全身而退,突厥軍營亂作一團,連追都沒辦法追。</br> 尉遲恭領著兵馬退了回去,而回去的時候,尉遲恭整個人都覺得舒爽不已。</br> “守了這么多天偏頭關,就今天晚上殺的痛快,殺的痛快啊……”</br> 作為一名猛將,尉遲恭更喜歡沖殺,而不是守城,他也根本不善守城。</br> 這樣想著的時候,對黃良不由得生出一點好感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