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問閃身將白筱攔住,“你不是沒地方去嗎?”</br>
“有地方,有地方?!卑左悻F在只想能有多快消失,便有多快。</br>
“你明明說過無親無故,如果你是因為不肯嫁我才要離開,大可不必。雖然我們沒有你說的……郎情妾意……但……”他話出口,一張臉已紅得滴血,“你一日不嫁,我一日不娶,除非你有了好歸宿……如果你愿嫁我,我隨時娶你?!?lt;/br>
白筱啞然,真是死心眼的孩子,他這責任負的也太煞沒名堂,現在他在興頭上,也說不通,過些日子,這事也就淡了,他該娶誰還是會娶誰,不再與他糾纏,扯了個笑臉,后退兩步,從他身邊繞開,轉身就走。</br>
莫問見她執意要走,不好再攔,“你要去哪里?”</br>
白筱不回頭,瀟灑的揚了揚手,“天地之大,且能沒有我容身之處?!?lt;/br>
手還沒放下,身后傳來艾姑娘冷冰冰的聲音,“我的牛錢,還沒賠,就走?”</br>
白筱腳步一頓,方才見她等著,還道她是好心,現在看來,天下真沒這么便宜的好事,她等她不過是為了牛錢。</br>
轉身陪笑道:“欠著,欠著,定還,一定還。”</br>
莫問忙道:“艾姑姑,這牛錢,我來賠?!?lt;/br>
“冤有頭,債有主,既然是她壓死的牛,當然該她來賠。再說你愿幫她賠,怕人家還不肯要你幫呢。我說的對不對啊,小姑娘?”后面一句是對白筱說的。</br>
白筱雖然壓根沒打算讓莫家兄弟來給自己背這個黑鍋,但見她如此,仍忍不住暗罵了聲,老狐貍,“的確不愿,可是容我暫時欠著,過些日子定然還上?!?lt;/br>
艾姑娘抽了抽單邊嘴角,“你走了,我哪兒尋你去?再說,你不是說你在這兒有認得的人,來尋他拿銀子的嗎?”</br>
白筱頓時啞然,是認得啊,可是剛剛被那人那番話震住了,后來又只顧著問他戰場上是否看見過她的事,至于牛錢,卻忘得干干凈凈,這時他早已去遠,又去哪兒尋他去?“是認得的,可是他已經出撥營出征了……”</br>
你就吹吧,艾姑娘抱了胳膊,鼻子里哼了一聲,“管你認得認不得,如今你是沒有銀子賠我,又沒地方可去,我有個萬全之策,就是不知你愿不愿意?!?lt;/br>
其實前途茫茫,白筱的確無處可去,如果艾姑娘的想法,不過于刻薄,她呆在這兒,暫時過渡一下,讓她有時間好好想想,往后的路,卻也是不錯的,“不知艾姑娘有什么想法?”</br>
艾姑娘剛要開口,莫問搶先喚道:“艾姑姑……”艾姑娘狠狠瞪了他一眼。</br>
白筱朝著莫問笑了笑,這少年的心地當真是好,“你何不讓艾姑娘把話說完,可行不可行,也得知道她的想法,才能再議?!?lt;/br>
莫問看著白筱,見她小小年紀,如此淡定沉著,微皺了眉,“她能有什么兩雙之策,不過是想你去她戲班子。”</br>
白筱望了艾姑娘一眼,后者并沒表示異議,笑道:“其實是不錯的主意,有人管飯,還能還牛錢,不過我不會唱戲,艾姑娘怕是要做折本買賣。當然不排除艾姑娘想弄幾個有幾分皮相的來招攬客人,不過呢,以我這年紀,這皮相實在是招攬不了人?!?lt;/br>
莫問眉頭皺得更緊,她雖然年幼,但這長相……他還當真沒曾見過如此漂亮的姑娘,戲班子所在之處,人蛇混雜,她這樣的姑娘在那種地方,麻煩甚多。</br>
艾姑娘聽了她一席話,只是微笑著摸著下巴,施施然的道:“繼續說?!?lt;/br>
她這副形容反而讓白筱拿不準她是做何想法,輕咳了一聲,道:“我性子不好,是個服侍不來人的人,如果我靠著皮相坐臺子,沒準新客沒給你拉上,老客還被我全得罪走了,艾姑娘這買賣就做得虧大了。當然艾姑娘不介意白養我幾年,我也不介意白吃白住艾姑娘幾年,就怕你忍不得我這懶脾性?!?lt;/br>
艾姑娘眉稍越揚越高,終于‘嗤’的一聲笑,“我還真不敢讓你服侍客人,就你這嘴,也得把人給我全哄走了?!?lt;/br>
此時正值初夏,遍地野花,一只蜜蜂飛到白筱眉前,久久不去。</br>
白筱盯著眼前蜜蜂,唯恐飛錯方向撞進她眼里,“其實我很愿意留在您戲班里,不過上臺什么的就輪不到我份上,在后面幫你們做做飯,洗洗衣裳什么的,倒是好選擇。”</br>
“也不怕扎著。”艾姑娘揮袖拂開她眉前蜜蜂,“洗衣做飯,有一個玉娥已經叫我頭痛不已,再多個你,還能有我的活處?我求財,可不求氣,如果你天天拿飯菜來折騰我,我可受不起那氣。你也用不著在這兒自作多情,我還真沒看上你那張皮相。坐臺唱曲,我有的是頭牌,怎么也輪不到你頭上?!?lt;/br>
白筱‘呃’了一聲,她原本的真身皮相長得極好,她就算不自戀,也不能否認,剛才說什么皮相不好,不過是搪塞艾姑娘,這時人家明明白白的說壓根沒看上她的皮相,仍十分受打擊,尷尬的干笑了一聲,“沒看上就好,沒看上就好?!?lt;/br>
莫問也迷惑不解,既然沒看上她,那又為何要留下她?“艾姑姑的意思是?”</br>
艾姑娘吸了口,收了臉上蔑笑,眼角睨視了一眼白筱攏在袖中的手,“我看上她那雙手了?!?lt;/br>
“手?”白筱愣了愣,伸出兩只手在眼前翻過來覆過去看了一回,這雙小長得甚小,纖細而不見骨,根根手指如蔥尖般細長,茫茫然看向艾姑娘,“你該不會喜歡吃泡椒人瓜?想將我養著,等這雙手長大些再來下手?”</br>
艾姑娘蹙了蹙眉,這小姑娘,滿腦子不知想些啥,“你這雙手是雙彈琴的好手?!?lt;/br>
“彈琴?”白筱歉意的聳了聳肩膀,“可惜我不會彈琴?!?lt;/br>
莫問聽到這兒驀然所悟,一反剛才的抵觸情緒,面露喜色,“艾姑姑,你是想?”</br>
艾姑娘撇下嘴角,神色間又有些無奈,“沒錯,我是看上這丫頭了。難得看上一個,卻是這等的劣性子?!?lt;/br>
莫問眼里盡是掩不住的喜色,滿是期望的對白筱道:“艾姑姑想收你為徒。”</br>
“哈?收我為徒?”白筱不可思議的回望著他,這事態變化也太大了些,不是賠牛嗎?怎么變成了收徒。</br>
“對,艾姑姑的音律論天下只與另一人論高下,她閱人無數,空有一手好琴技,卻無人可以承她衣冠,現在她看上你了……”莫問頓了頓,想到什么,接著道:“琴師是不用登前臺的。</br>
白筱歪了頭,將艾姑娘重新打量了一番,實在不敢相信,這位一身艷裝,臉上涂著厚厚脂粉,只差點沒落下個‘俗’字的女人會有敢號稱天下只得一人與她談高下的音律,怕不是小地方的人,沒見過世面,坐井觀天?自認天下屬得一二。</br>
“我對琴沒興趣,艾姑娘還是想想別的差事給我的好。”</br>
艾姑娘聽著莫問的話,微抬了下巴,正有些飄飄然,這些年不知多少人登門求她授技,均沒能入得她的眼。為了保證自己這一脈的質量,自己的絕活從不外傳,天天不知有多少人在門外候著不走,只為了能讓她指點一二,以為白筱會立馬跪地拜師,不料對方一口回絕,即時愣了。</br>
回念一想,知道問題出在了哪兒,“對了,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吧?”</br>
“艾姑娘?!卑左惴燮?,她的大名,早在來路上便在她耳邊吹過了。</br>
艾姑娘對這名字,極是喜歡,明知道她這是在有意頂撞,也不著惱,“這兒的人叫我艾姑娘沒錯,但外面的人卻要稱我一聲‘琴仙’。”</br>
白筱到了這里,就被約束在了容府,所識之人也就那么幾個,至于音律名人什么人,對她而言就是一張空白紙,誰知道誰?說起音律,她只覺得容華的蕭和風荻的短笛吹的十分好聽。歉歉然的攤了攤手,“我不識音律?!?lt;/br>
艾姑娘眼里閃著的那得意之火,瞬間被她一盆冰水淋得火星子都不剩,垮下臉,一把叉了腰,另一只手,向白筱一攤,兩眼望天,“你既然不肯,還牛錢?!?lt;/br>
白筱正看著艾姑娘耳邊一片樹葉下的樹葉卷著的一只青綠小蟲,見她手掌攤在面前,順手摘了那片有蟲的樹葉放在她手心里,“你知道我現在沒錢。”</br>
青綠小蟲從樹葉上滾落到艾姑娘手心上,慢慢蠕動。撇臉見莫問正漲紅了臉強忍著笑,見她望來,朝她眨了眨眼,白筱朝他做了個鬼臉。</br>
艾姑娘將視線轉向手心的搔癢,鳳目頓時大睜,臉色刷白,慘叫一氣,飛快的摔掉手中青蟲樹葉,氣惱的怒瞪著白筱,“你……既然這樣,我就把你送官,告你個欠錢不還,衙門處置下來,怎么也得把你賣給人家為妾為婢來抵我牛錢。”</br>
莫問臉色變了變,方才的笑意盡失,“艾姑姑,她實在不肯,這錢我來還,我進冷劍閣,幾單買賣也就把這錢還上了?!?lt;/br>
艾姑娘被那小青蟲嚇得不輕,也氣得不輕,黑著臉,冷然道:“我今天還就與她耗上了,這錢非她還的,我還不要。”</br>
白筱扁了扁嘴,不就是拜個師嗎,又非什么難事,管她正本事也好,屁本事也罷,過了這關再說,“好了,好了,我認你做師傅還不成嗎?我天資愚鈍,學不出來,讓你白搭了條牛,可別怪我?!?lt;/br>
莫問喜看向她,“你當真愿意?”</br>
艾姑娘冷哼了一聲,“你想的到好,我丑話說在前面,你入得我門下,順利出師,這牛便無需你賠。我給你三年時間,半年考你一次,一共六考,哪一次不過關,我們的協議就算完蛋,我照樣把你送官?!?lt;/br>
“喂,哪有你這么不講道理的?這過關不過關,全憑你一張嘴,哪天你對我不爽了,隨隨便便尋我點岔子,便算我不過關,將我送了官,我且不是虧大了?”天下哪有這樣的霸王餐,白筱豎著眉叫屈。</br>
艾姑娘鼻子里哼了一聲,不以為動,“那你就想著法子讓我高興,不為難你,不就得了?!迸ち怂哐呦騺砺?,“回去?!?lt;/br>
白筱納悶的鼓了腮幫子,長吁出口氣,對著艾姑娘翻了個白眼,哪有這等不講理的人,怪不得莫言要叫她艾妖婆子。</br>
莫問立在一側等她,唇角噙著淺淺的笑意,“走吧?!?lt;/br>
白筱撇撇嘴,背了手跟在艾姑娘身后。</br>
一腳邁出踩在一塊小石塊上,咯了腳,劇痛從腳心傳開,杵在原地不敢動彈,僵著腳,吸著氣,等著腳上的劇痛過去。</br>
莫問已走到前面,不見她跟上,回頭見她翹著腳,一副怪姿勢立在那兒,一臉的忍疼,奔了回來,“你怎么了?”</br>
白筱從牙縫里吸了口氣,彎了彎腳趾,鉆心的痛尚未緩解,又自痛開,“沒事?!?lt;/br>
莫問不再問,徑直蹲下身,側臉去看她翹起的鞋底。</br>
她纖細小巧的腳上穿著一雙白綢繡花軟鞋,鞋底極薄,不是普通人家女子常穿的,倒象是大戶人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中小姐所穿。</br>
從她墜崖那山谷到這軍營走這許久的路,早將那薄薄的鞋底磨穿,破洞處露出的腳上肌膚起了一個斗大的血泡,已然破裂,黃水血水齊流,浸濕了周圍鞋底。</br>
可見她這一路上是何等艱辛的強忍過來的,抬臉看她,“很痛?”</br>
白筱痛得呲牙咧嘴,勉強笑道:“一點點,沒事?!钡鹊锰弁瓷跃?,略略松了口氣,“走吧?!?lt;/br>
腳一抬一落之間,腳掌觸及地面,劇疼又自傳開,腳下一瘸。</br>
莫問在她身側一把扶了她的胳膊,待她站穩,看向他握著她胳膊的手,忙撒了手,臉色緋紅,雙眼卻不回避的看著她,“你的鞋破了,腳又爛成這樣,這么長的路,你沒辦法走。”</br>
白筱苦笑了笑,走不得也得走啊,“沒事,走得了?!?lt;/br>
艾姑娘在前面等得有些不耐煩,回過頭,冷聲道:“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剛才還說沒有郎情妾意,這眨眼功夫就郎情妾意了?不快些走,天黑了都到不了家,玉娥和莫言小子還守著那牛呢。”</br>
白筱在宮里,連那些合百的鍋都背的穩穩的,聽了她這方話,只不過白了個眼,莫問卻窘得將桃紅臉升級為雞血臉。</br>
白筱‘撲哧’一笑,朝著艾姑娘嚷道:“就郎情妾意了,你嫉妒也尋一個去?!?lt;/br>
艾姑娘不輪什么原因,年過三十沒嫁,這是鐵打的實事,白筱一腳踩中了她的痛腳,氣紅了臉,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扭身就走。</br>
白筱抿著嘴又笑莫問,“你是屬變色龍的嗎?”</br>
莫問很爭氣的,剛褪了些的臉,又紅了,睨了她一眼,繞到她面前,蹲下身,“來,我背你?!?lt;/br>
其實讓他背一背也沒什么,但這條路還長,把他的體力耗盡了,兩個人一起走不動,不知艾姑娘那張臭嘴里又要編排些什么話出來,“不用了,你扶扶我走,就行了?!?lt;/br>
他回頭望她,“快上來,咱山里的人家沒有那么多大戶人家的講究。”</br>
白筱將他的話略略回味,才明白他指的是男女授授不清那一套,頓時無語,就算要男女授授不清,也得再長上幾年。</br>
見他僵在那兒,如果她不趴在他背上,反顯得小家子氣。其實她這腳痛得厲害,有人馱她,她是極樂意的,眉開眼笑的爬到他背上。</br>
腳離了地,舒服的半瞇了眼,雙手環了他的脖子,下巴咯著他的肩膀,扭頭看他,這人臉皮雖薄,動不動臉紅,行事卻果斷得很,“喂?!?lt;/br>
“嗯?”他背著她,行走自如,絲毫不氣喘。</br>
“要我給艾姑娘當徒弟,你那么高興做什么?是不是你跟她聯手誆我呢?”白筱撥開他耳鬢拂著她面頰的發縷,手指繞著那縷發縷玩耍。</br>
“我不誆人的。”他側臉看她,她的呼吸輕吹著他的面頰,絲絲的癢,耳根又是一紅,撇開臉看向前方。</br>
他已是十來歲的少年,對男女之事懵懵懂懂,雖然附近有不少少女向他偷偷示好,但他一心顧著生計,并沒別樣心思。這時見白筱為了救她忍著腳痛走了這么遠的路,在軍營怕是還受了委屈,看她便與別的姑娘有些不同。</br>
“那你高興個什么鬼?”白筱望著手指上卷著的發縷,他生在貧家,發束卻十分干凈清爽,不似普通鄉間少年那樣邋遢。</br>
“我不知你為什么會從那懸崖上掉下來,但我覺得你該是有什么難言之隱,真的沒地方可去。艾姑姑雖然性子古怪,但說話是極守信的,她既然要收你為徒,便會一心待你,在你沒處可去之前,她那兒倒是個好的安身之地。”莫問望著前面艾姑娘,他們莫家和她之間的恩恩怨怨,這一世也是理不順的。</br>
白筱揚了揚眉,原來他根本不相信自己那一篇謊話,“冷劍閣,是什么?”</br>
莫問默了一會兒,搖了搖笑了笑,“不過拿著人家錢財給人辦事的地方,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l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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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白筱快些長大嗎?想的話,多給果子砸些粉紅票票,果子碼字勁頭一大,加加更,白筱就長大了。(*^__^*)嘻嘻……(未完待續,如欲知后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