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怪容華，他已經是去了的人，哪怕是將他恨死，他也不知道了。</br>
如今只有先顧著容若，過些日子設法尋到六哥，讓六哥去九重天打探一下。</br>
到底散光的事準是不準，盤古以前從來沒聽說過有誰不將七魂六魄盡數散去，能有散光之說。</br>
除非古越將自己體內的魂魄盡數還給了容華……</br>
白筱打了個寒戰，如果古越把魂魄還給容華，他根本就沒幾日可活。</br>
一骨碌翻身坐起，剛要下床，聽見門‘吱嘎’一聲，被人推開，從屏風一角隔著珠簾，能看見被門外的風吹起的一方黑色袍角。</br>
以為他今晚不會再回來，完全沒想著避。</br>
想著他方才喝下那許多的酒，心猛的一跳，自己都沒將這件事想明白，更不用指望能和醉酒的人講道理。</br>
忙翻身躺下，閉目裝睡。</br>
古越在門口停了好一會兒，才邁步進來，把門掩上，向里間走來。</br>
腳步雖然細碎拖拉，卻還算穩當，不象是醉得糊涂。</br>
白筱只覺酒氣隱隱飄來，實在不知他將會有什么舉動，心里七上八下，更加不敢睜眼。</br>
古越到了面前才停下，借著燭光看著面朝著里而睡的白筱，過了半晌，輕嘆了口氣，挨著床邊坐下。</br>
伸了手，輕撫她因緊張而發紅的面頰，動作輕柔，全然沒有方才的粗魯。</br>
半晌，聽他道：“我和哥哥從小相依為命，為了活下去，從來都是他扮我，我扮他，不分彼此。所以我與他一直都是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不管是什么，我們都沒想過要分誰是誰。都覺得他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他的。后來我殺了自己母親，也不愿再活下去，可是他偏不讓我死，冒著自己將魂飛魄散的險，也要將魂蓄在我的體內。那以后，更沒將自己與他分出誰是誰。在他看來，我是他的兄弟，他至親的人。在我看來，我卻是他的影子，我就是為他而活著，有他就有我。”</br>
白筱閉著眼，心跳得更厲害。他以前雖然直爽，想要什么就明著要，但卻不愛提往事，更不會說自己的心事。</br>
這時拿不準他是喝了太多酒的原因，還是當她睡著了，聽不見他的話，居然把心里想的說了出來。</br>
他輕撫著她面頰的手停了下來，扶了她的肩膀，在她身后側躺下來，身體輕貼了她的后背，小心將她和著被子一起攬了，唯恐手腳重些，將她弄醒。</br>
白筱放緩呼吸，假裝睡著，一動不敢動，怕他察覺她醒著，便不再往下說。</br>
他等了一陣，不見她動彈，才接著往下說道：“所以對你也是一樣……直到我知道你心里只裝了他一個，我才明白他是他，我是我，我根本不是他，他也不是我。”</br>
白筱身體微顫，是自己生生的插/進了他們兄弟之間。</br>
好在他很少于與人說心事，也不大擅于表達，象是滿肚子話，卻尋不到方法來表達，說了這么一句，便又停了下來，思考著該怎么接下去，沒能發現她身體的異樣。</br>
他抬眼看著他泛紅的耳根，慢慢靠近，將唇輕貼了她的耳廊，滾燙的耳廊在他冰冷的唇上泛開一陣暖意。</br>
過了好一會兒才又嘆了口氣，“我與他雖然有兩具身體，可是魂魄從來沒有分過，我們一直就是一個人的魂魄。他走之前，只將從他母親體內收回來的魂留下了，其余的全蓄進了我的體內。按理，我和他更是融為一體。我與他從來沒分開過，看著他這么走了，我……”</br>
他說到這兒深吸了口氣，強壓下內心的跌宕起伏。</br>
白筱咬緊了唇，輕貼在后背上的胸脯不住起伏，能感到他失去容華是何等心痛，突然想轉過身，將他緊緊抱住，告訴他，她明白他心里的痛，因為她同樣為失去容華而痛。</br>
心里固然想，卻僵著身子，沒敢動彈。</br>
古越直到情緒穩定了些，才又說了下去，“本來以為，他走了，我更應該護好你和若兒。可是……哎……我長這么大，今晚第一次在意了你將我當成他，真的在意了。”</br>
白筱感到有一滴液體落在耳鬢，再順著眼角慢慢滑下，在臉頰上一路癢了下去，呼吸一窒。</br>
古越鐵血般的男兒，性子又是何等豁達，如果不是痛到極處，又豈會流淚？</br>
“以前很憎恨，厭煩女人。十二歲帶隊出征，又看慣了屬下與舞姬之間的男女之事，更看不得女人。</br>
可是我竟盼著你心里裝著我……我并非有心傷你，只想你心里容我占下一角……兄長剛去，我卻存下這等私心，我真不是人……”</br>
白筱心痛之余，更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br>
過了會只覺耳邊又有淚滴滑下，心里更產揪痛難忍，聽他自嘲的輕笑一聲，將心中憋著的氣，慢慢呼出，“你在這里好好養著若兒，不必再避我，我以后再不會迫你。”</br>
說完在她耳邊輕輕一吻，慢慢放開攬著她的手臂。</br>
白筱心口一緊，再忍不下，突然轉身，將他緊緊抱住，胸口堵得厲害，硬忍著不敢哭出來。</br>
他身子一震，低頭看著將臉埋在他胸前的她，如夢似幻，整個身子都僵硬了，不敢動上一動。</br>
良久，仍不敢相信的低喚了聲：“筱筱。”</br>
白筱將環在他腰間的手緊了緊，手緊緊攥著他后背的衣裳，沒敢應，怕一應，就忍不住要哭。</br>
“筱筱，你……”</br>
白筱不回答，將他抱得更緊，將臉緊壓在他胸口上，聽著他一下一下重重的心跳，一直知道這里面蓄著容華的魂魄，但從她在容華的山角小院見他，便沒將他看成容華，可是今晚實在是太過失態，才將他傷成這般。</br>
他等了好一陣，伸手上來，托了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了起來，拇指擦過她咬著的下唇，視線最后落在她忍得發紅，也不肯哭出來的眼睛上。</br>
移指上去，輕輕拭過她的眼，他漆黑的眸子瞬間又再浮起惱怒神色，“女人這么好強做什么？誰教你什么都忍著的？”</br>
他眉頭慢慢皺緊，拇指在她眼角來回輕撫，輕嘆了口氣，她一個人在北朝，那樣的處境，她不忍著，又能怎么樣，神色漸漸柔和下來，“哭出來，別忍。”薄唇微抿，只要她愿意，容華能給她的，他都能給她。</br>
白筱望進他那雙眼，背光中看不真切，眼底深處的痛，卻與她心中的痛連成一片，鼻子一酸，再忍不下去，眼淚在眼框里滾了一圈，滾落下來。</br>
初初還是忍著，只是低低的抽噎，但一哭開了，便再也忍不住，片刻間就低泣轉成了失聲痛哭，好象要將心中所有的痛全嚎哭干凈。</br>
古越得了容華六魂，與她過往之事，已是了然，知道的越多，心越痛，越是絕望。</br>
她與他執手五年多年，生死相依，這份情，又豈是他再能插足？然他卻仍控制不了的奢望。</br>
暗嘆了口氣，緊緊抱住她，任她在自己懷中痛哭。</br>
她以為可以與容華揣手永生的時候，卻落得他魂飛魄散。哪知到了這一世，與容華再見，失而復得，大悲而又大喜后的心情，無法用言語形容。</br>
雖然此世同樣艱難，但終是有個盼頭，哪知他們的孩子未滿歲，卻又再失去他。</br>
這種得而復失的絕望，她一個不到二十的小姑娘如何能承受？</br>
她不成聲的泣聲滲進他內心強忍著的痛楚，翻翻滾滾，也再難平靜，除了將她緊緊的抱著，再不知能做什么，下顎抵著她的額角，良久才挪唇下來，吻去她眼角的淚，“還有我在，別怕，若兒會很好……別怕……”嗓音低沉。</br>
如今的她，為的只有她和容華的孩子，如果沒有這孩子，她定然撐不下去。</br>
他想要她活下去，說什么也得好好護著那孩子。</br>
白筱哭了許久，直到再哭不出來，才依在他懷里慢慢安靜下來，微側臉，唇碰上他輕吻著自己臉上淚珠的唇。</br>
極輕極柔，第一次知道那么率直的他，竟也能如此溫柔，這份溫柔象極了容華。</br>
她不想將他與容華歸為一起，但抬眼便是那張與容華一般無二的臉，便再無法控制的揪痛。</br>
他的心中扭痛，卻覆唇下來含了她漲紅的唇，就算她將自己當作是容華，那又有什么關系？</br>
只要她還在自己身邊……</br>
還能守著她……</br>
就夠了……</br>
她身體微僵，卻沒避，慢慢合了眼，只是將環在他后背的手慢慢收緊，明知不該，卻仍想將他貼得更近些，想離他胸脯里的魂魄更近些。</br>
他將被淚水打濕粘在她臉上的青絲繞到她耳后，她哭得泛紅的臉，在燭光下越加顯得楚楚可憐。</br>
眸子一點點沉下去，無可奈何的輕嘆了口氣，不管怎么樣，再也放不下懷中這個女人。</br>
唇移下，銜開她肩膀上的衣襟，她肩膀肌光似雪，細膩的如同羊脂凝玉，上那道被他之前咬出的青紅吻痕在搖曳的燭光下，似隱似顯現。</br>
他呼吸頓時窒住，心完全軟了下去，化成水，輕輕漾過。</br>
壓唇下去，輕輕吮舔，像是想將那紅痕重新抹去。</br>
白筱緊閉著眼，空蕩蕩的心，隨著肩膀上微微的刺痛，象是脫線的風箏，被人重新攥住，慢慢收回。</br>
手臂緊絞著他結實的后背，一刻也不肯放松，怕一松，飄蕩的心又再沒了著落。</br>
“筱筱……”他轉眸過來，半覆在她身上，輕貼了她的耳，手探進她的衣裳，一一撫過她身上有青痕的地方，唇慢慢跟了過去，留連不去。</br>
只盼能撫去她心里和身體的痛。</br>
白筱身體微僵，他熾熱的呼吸吹拂著她的肌膚，陣陣的癢，心砰然跳開，扣了他的碩實的臂膀，“古越……”</br>
他的唇貼著她胸口停了下來，心中浪潮一涌，她喚的是……古越……他的名字……</br>
唇重新落下，感到她身體越崩越緊，一路輕吻而上，將她抱了，凝看著她，“別怕，我不會再傷你……”</br>
白筱暗嘆，與他再分不了彼此，只是不解夢中容華的話，他們雖然同父，卻終不同母，古越為何是他嫡親的弟弟。</br>
愣愣的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輕吁出口氣，“我并沒要將你當成他……只是你們……”</br>
“我知。”他親吻下去，賭了她的嘴，這世間她是唯一能分得出他與容華的人，“沒關系，是我不該……”（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