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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耀回家之后還覺得有點兒激動,有點兒心神不寧,更有點兒后悔。他不知道自己哥哥這一次來b市是來做什么的,到了家門前都不回來一趟,估計是在出什么任務。旁耀在心里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沒告訴二老這件事。一來怕二老失望,二來他不想二老追問他什么時候看到的旁輝,怎么不上去說話。
想到那個背影,旁耀就想起旁輝身邊的那個男人。旁輝一個大老爺們,手里拿著最多的東西就是槍桿子,這還是旁耀第一次見到他和別人牽手,對象還是個男的。這股別扭勁上來就下不去,讓旁耀定不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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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b市之后旁輝帶沈晾就近去了n市參觀歷史博物館。沈晾對參觀博物館的興趣明顯比對逛街的興趣更大。旁輝就帶他去了好幾個紀念館。沈晾全程都在不自在地攆鞋,因為有一顆石子嵌進了他的鞋底。但是他穿的這雙鞋底厚實,沈晾始終懶得處理。這叫旁輝也有些無奈。
他倆才逛了三個小館,旁輝就在安靜的館里接到了一通電話。他對沈晾做了個手勢,走到外面去接聽,沈晾看了他一眼,就繼續(xù)看墻上大熒幕播放的介紹畫面。旁輝才離開,一個人就坐在了他的身邊,也安靜地觀看起來。當畫面告一段落,開始重新播放時,那個人說:“你們真會跑,我找了你好久。”
沈晾的心猛地一縮,不動聲色地扭過了頭,看著旁邊的男人。男人西裝革履,頭發(fā)被剪得很短,臉上干干凈凈,笑容溫和。
沈晾扭回頭說:“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被吳不生處罰了。”
“那倒沒錯,”男人說,“那個叫王國的可真能干,順藤摸瓜幾乎把他下面的拳擊場都給一鍋端了。我搞砸了他的地下拳擊場,所以現(xiàn)在被發(fā)配來找人了。”
“摸出了拳擊場也沒有揪出他。”
“哈哈,哪有那么容易,”男人說,“好久不見,你的氣色比以前好多了,是那個特種兵的緣故?”
沈晾面無表情地說:“找到我你打算怎么干?”
“執(zhí)行命令咯。”男人笑了笑,看看他說,“你是看你是跟我走,還是喜歡讓我直接把你抗走?別叫那個特種兵了,他忙著和你們王國打電話呢。”
沈晾停頓了一會兒,轉(zhuǎn)身面向了他,男人微微笑了笑,摟住他的肩膀離開了熒幕。
旁輝在外面舉著電話說:“你說什么?”
“你們小心點,我線人說吳巒緒可能要對你們動手。”
旁輝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但是植物擋在了玻璃窗前,無法看清里面的情況。旁輝一邊舉著電話一邊向里走。“你說清楚,我和阿晾現(xiàn)在還在博物館呢。”
“之前沈晾出事的時候我就讓人盯緊吳巒緒的動作,發(fā)現(xiàn)他最近電話頻繁,基本上打給同一個人。上午我手下一個潛伏三年的人給我來了消息,你別管消息怎么來的……看好沈晾,吳巒緒追著你們來了!”
旁輝兩步跑到大門處,雙眼緩慢地瞪大。屏幕面前,一個人影都沒有。沈晾不見了。
旁輝捏緊了拳頭,猛地沖到屏幕面前,向四周張望。從這個角度,沈晾是看得到外面的旁輝的。他是暫時離開,還是——
王國那頭還在說:“喂?你聽進去沒有?”
旁輝低沉地說:“阿晾不見了。”
旁輝掛了電話就開始給沈晾撥電話。但是手機那頭在長時間的等待之后被突兀地掛了。旁輝心中因為這一掛而猛地揪緊。他四下看了看,接著在地面上看到了什么,他蹲下來,摩挲著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一個被石頭刮攆出來的刻痕。
沈晾之前走路的時候就說有石子嵌在他的球鞋里了,他一直懶得弄出來,但是自從走進博物館之后,他就沒有再理會那個石子。
地面上有三道明顯的刻痕,不是很長,但是有些深,非常新。
旁輝看了看前方,向前跑了兩步,接著又看到了地面上一個不算深的刻痕。旁輝沿著刻痕一路追了過去。
刻痕到外面的大路上就消失了。旁輝站在路旁,努力讓自己焦躁的心思沉下來。他想起了過去的十年。沈晾被擄走過那么多次,好幾次都是險象環(huán)生,旁輝都把人這么帶回來了,安安穩(wěn)穩(wěn)的,一直到現(xiàn)在。這一次也是一次考驗,考驗旁輝,也考驗沈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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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晾坐在黑車里,臉色冷淡地看著外面的風景。男人坐在他旁邊說:“你們本事真大,走哪兒就掘他一處老巢。我看全國上下的警察都比不上你,難怪他這么想把你弄進監(jiān)獄去。”
“想把我弄進監(jiān)獄的是吳巒緒,不是他。”沈晾淡淡地說。
“對,”男人笑了,“自從我和你交鋒過,他就對你念念不忘,恨不得立刻把你招到麾下
呢……”
“不,”沈晾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玩笑話,“他只想要我死。”
男人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不再談這個問題,只是說:“你猜猜你那個特種兵,什么時候會趕到啊?他會不會找不過來了?”
沈晾沒有說話,男人就更加來了興致。他說:“我聽說你過去每一次出事都是給他撈回來的,是不是真的?”
沈晾這回回答了一個字:“對。”
男人說:“哎,真好。”
“吳奇,你為什么跟著他。”沈晾開口叫出了男人的名字。這個男人就是當時地下拳擊場上的煽動者,那個扮演小丑的男人。他和沈晾在案件結(jié)束之后還見過一次面,交換過信息,算作是沈晾對放了他一馬的回報。
他們兩個都是特殊人物,但是兩者的性質(zhì)遠遠不同,相比起來,如果說吳奇是個野生放羊的豺狗,沈晾就是一頭被圈養(yǎng)起來的狼。沈晾本質(zhì)上沒有主人的觀念,他只秉行自己的觀念,執(zhí)行自己的行為準則,而吳奇則是個可以拋棄原則的,不斷尋找主人和同類的豺狗。
吳奇聽到沈晾的這個問題,忍不住笑了起來,反問沈晾:“那你為什么跟著那個特警?因為你還在觀察期?”吳奇笑了笑,“我挺佩服你的,收買了這么個大好的棋子,能把你直接從那兒撈出來。不過在那之前,你為什么要跟著那幫警察?在離開監(jiān)獄后為什么要跟著那個特警?你的能力比我強,為什么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這就是我想做的。”沈晾搖了搖頭。
“傷害自己啊?”吳奇笑了,“我們這些人暴露就是危險,搭上的是自己的命,你問我為什么跟著他,那你為什么要跟著國家?”吳奇揮了揮手說:“算了,你現(xiàn)在想跟著國家國家也不認可你。我就問你,你為什么跟著那個特警?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啊?”
“因為我想跟著他。”沈晾平靜地說,“我跟著我自己,我自己想跟著他。”
吳奇看著沈晾,嘴上的笑容有點兒淡。
“國家,說白了就是一群人的利益共同體,說是為了所有參與民眾的利益,但實際上領導的是一群愚民,干掉的是一批反對派,除去的是個別特殊人群,中心思想是為了那么幾個人,”吳奇看著窗外,語調(diào)平平地說,“不過,任何地方都一樣,什么團體都一樣。有些人有選擇,有些人沒有選擇。全看運氣。”
“你在暗示我。”沈晾毫無感情地說。
吳奇哂笑了一下:“你又看出來啦?”
“你的能力對我沒用。”沈晾說,“暗示要么是移植你的意愿到我身上,要么是挖掘我內(nèi)心的意志,形成表觀行為。我和你的價值觀不同,你不能輕易動搖我的想法,而我內(nèi)心的想法你也不懂。”
“剖析得很正確。”吳奇又笑了笑。
“但你說的是對的,”沈晾的話讓吳奇頓住了,“你說的有一定道理,但是我不管國家想干什么。他們要干的都跟我沒關(guān)系,我只在乎我想干什么。你以為一切都是運氣,對嗎?”
吳奇不自覺得點點頭。
“人的生老病死,勝敗興衰,都是天定的,是嗎?”沈晾的語氣淡淡的,幾乎感覺不到他在訴說一種痛苦,“我一直能看到人的厄運。我能看到他們未來即將臨頭的災難。他們的災難都作用在我的身上。也就是說,我選擇任何一個人的厄運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人的選擇都是相對的。我沒法選擇我看到的都是喜悅,但我能選擇讓我自己看到什么厄運。”
沈晾扭頭看向吳奇:“你沒有選擇,只是因為你害怕后果。”
吳奇沉默了一會兒,接著挑眉說:“誰不害怕呢,不是每一個人都有人會將他從監(jiān)獄里撈出來,能為他跟整個國家機制對著干的。他給了我想要的環(huán)境,我就跟他走。”
誰都想要生存在能允許自己以及自己尊嚴生存的環(huán)境里。任何人。
沈晾對此很明白。
從前的他只生活在只有自己一個人的環(huán)境里,因為他害怕看到?jīng)]有希望的陰暗的選擇。他試圖改變其他人的命運,其實只是在證明自己的命運非既定。他拿自己當做借口和例子,認為只有自己是無法看到未來的,但是如果有另一個和他一樣能力的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是不是又都是邁著它既定步伐前行的呢?
沈晾在自己的怪圈里不斷循環(huán),直到他遇見了旁輝。
好像一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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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輝順著輪胎碾壓的痕跡一路前行,直到車胎上了柏油路面,再也看不見痕跡。他才飛快地掏出了手機,臉色冷硬地撥出了一個電話。“老劉,我最近有任務在你們市,請你照顧照顧了。”
旁輝隨后撥通了沈晾的手機。手機沒有直接關(guān)機,說明之前的那一通電話不是帶走沈晾的人掛斷的,而是沈晾自己掛斷的。也就是說帶走沈晾的人,如果不是沈晾認識的人就是有求于他的人。
沈晾被帶走得很輕松,幾乎沒有掙扎痕跡,他當時就在外面,沈晾一聲尖叫都能讓他立刻反應過來。但是沈晾沒有,而是直接跟著對方走了,那么帶走沈晾的人很可能實力強悍,讓沈晾明白任何的掙扎都是不明智、不可行的。他走得干脆,是為了給旁輝留下更連續(xù)的準確的信號。
旁輝的大腦飛快旋轉(zhuǎn)起來。王國剛剛給他提示,沈晾就被帶走了,讓他聯(lián)想到其他的嫌疑人都很困難,但是吳巒緒要是想要對付沈晾,絕不會這么對他這么客氣,那么要么是來者和沈晾有過交道,要么是主使者不是吳巒緒,而是……吳不生。
旁輝幾分鐘之內(nèi)幾乎猜出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