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二太太引著眾人去后頭唱戲吃席面,聶蓉蓉則是坐在屋里發怔。雖然徐太太和徐二姑娘走了,但她們兩個的身影卻在她腦子里亂轉。
“都說徐家窮,我本來還不信,沒想到徐太太連這種東西也能拿出手。還有徐二姑娘,進姑娘屋后就一通打量,眼里只差放光了。”章婆子嘀咕著,今天沈太太和徐太太都給了見面禮,兩家這么一比,越發顯得沈家的禮重,徐家的禮輕。
“媽媽好生收著吧。”聶蓉蓉打斷章婆子的話,她此時腦子里亂成一團,不想聽人再說徐家。在徐家生活了十幾年,與徐宣訂親,可謂是情投意合,結果徐宣中舉,徐家就退親,她傷心過度而亡。
徐太太再不待見她,但并沒有親手掐死手。她一直體弱多病,再加上與徐宣的婚事完了,她這樣一個孤女哪里還有什么前途將來,傷心失望,所有的情緒集合在一起,再加上徐家一慣的刻薄,病故是必然。
章婆子把徐家鄙視一通,又把兩家見面禮收好。隨即笑著道:“太太剛才說,要是給姑娘另外收拾房子,花園邊上那三間樓,緊挨著大爺的住處,實在是個好地方。”
“什么?在哪里?”聶蓉蓉驚訝了,徐家的種種暫時拋了出去。她肯定聽錯了,聶二太太怎么會讓她和聶殤的房子挨著?爺們不該到前頭書房住,怎么會跟姑娘們一起住呢?
章婆子卻馬上證實這點,笑著道:“姑娘久未去逛,竟然忘了,就是花園邊上三間繡樓,旁邊就是大爺的住處。”
聶蓉蓉眼睛瞪的更大,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聶二太太帶著太太們吃酒聽戲,鬧到半下午眾人也就回去了。聶二太太也稍稍松了口氣,晚飯是家宴,聶大太太也不在,擺上兩桌酒,聽聽彈唱也就完了,不用多操心。再有柳姨娘早就說過,平常難得有機會孝敬,生日時肯定有張羅幫忙。
聶蓉蓉就是不傷患,做為一個九歲女兒,她也就是給聶二太太做雙鞋盡盡孝。不過這回不等開席,聶蓉蓉便讓章婆子抱著到了聶二太太屋里,主要是上回聶殤抱人的沖擊太大,所以這回聰明點,她自己先過去了,自然不用他抱。
秋風露重,中午席面還可以擺在后花園,晚飯就直接擺在聶二太太屋里。章婆婆抱著聶蓉蓉過去時,柳姨娘和邱姨娘正帶著丫頭擺桌,章婆子把聶蓉蓉放到里間榻上,看到外頭邱姨娘也在,心里有幾分警覺,便在聶蓉蓉身邊守著。
因為邱姨娘告饒了,柳姨娘此時也沒嘲諷她,只是對聶二太太道:“今天晚上就讓我張羅,太太坐著吧。”
聶二太太只是笑著點點頭,讓柳姨娘張羅著,她到里間去看聶蓉蓉。
聶蓉蓉把鞋送給聶二太太,聶二太太看著鞋,臉上十分喜歡,摸著聶蓉蓉的頭,憐愛的道:“我家女兒也長大了,都會給娘做鞋了。”
聶蓉蓉卻是把頭低下頭來,這份疼愛并不是她應得的,好一會才低聲道:“母親,喜歡就好。”
“娘喜歡的很。”聶二太太摟著聶蓉蓉高興的說著。
聶蓉蓉心中想到徐家的事,不由的道:“母親真要給三哥訂徐家姑娘嗎?”她真心不想跟徐家人打交道,若是結了親,見面的時候就多了。
聶二太太臉上有幾分驚訝,笑著道:“是呀,我跟你爹都去提親了,你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也沒什么,就是隨口問問。”聶蓉蓉低頭說著。
聶二太太輕輕嘆了口氣,小聲道:“徐家大爺中了舉人,就是尋不到官職,也是舉人老爺。聶家雖然有錢,卻是商戶。”商戶想守住錢,必須得有官家照應著。聶家是暴發起來的,上頭的人還沒巴結上,與舉人家結親沒有壞處。
聶蓉蓉聽得有幾分明白,就像徐宣中舉之后馬上跟馮家結親,聶家又與徐家結親,真真是那句話說的,婚姻大事,乃結兩姓之好。
母女兩個說著話,外頭擺桌的邱姨娘把東西收拾的差不多了,便放下外頭的活計,走到里屋榻前。章娶子看她靠近,不由的上前一步想攔住她,邱姨娘便站住腳步,卻是笑著對聶二太太道:“太太生辰,柔丫頭繡了點小東西,想送給太太當壽禮。”
說話間邱姨娘懷里拿出一頂暖帽來,獻寶似的送到聶二太太面前,聶二太太看她一眼,神情顯得有幾分感慨,知道男人靠不住了,又過來向她示好了。
“太太的暖帽壓滿了箱子,稀罕你們做的東西,今天太太大喜的日子,你別在這里討沒趣,誰讓你進來的,還不外頭侍侯去。”通房茜如上前刻薄的說著,抬手把邱姨娘手里的暖帽打掉在地上。
邱姨娘被罵的怔了怔,她一直受柳姨娘的氣不錯,但沒想到此時一個丫頭也敢如此罵她,眼淚馬上充滿眼眶,瞬間就能淚如雨水。
聶二太太扭頭茜如一眼,斥責著道:“她是姨娘,你是通房,哪能如此的沒規矩。”
茜如低頭后退一步,不再言語。
“我就曉得云兒不是無情之人。”邱姨娘哽咽說著,云兒是聶二太太以前在邱家當丫頭時的名字,就是邱姨娘起的。
聶二太太看著邱姨娘卻是嘆了口氣,道:“我還記得當年,邱家請人教你規矩,我是個小丫頭,只是跟在你身邊聽過幾句。有句話我一直記得清楚,人最緊的就是守本份。以前種種沒必要想著,最要緊的是你現在得記得,你是聶家的姨娘,就要守姨娘的本份。”
“我”邱姨娘嗚咽哭著,又道:“我并不敢忘卻現在身份,我也曉的你心中氣我,惱我。我就求你看在以前的情份上,你就大人大量”
聶二太太眉頭皺了起來,打斷邱姨娘的話:“當初你走投無路,到我這里來,我是熱情款待。后來你與老爺情投義意,我便讓你進門當了姨娘,你的女兒我每月從自己的月份中拔錢給你,讓你好生照看,我哪里還不夠大人大量,莫不是我把這主母的位子讓給你,才夠大量。”
邱姨娘嗚咽哭的更兇,剛想再開口,就聽門口傳來聶二老爺的聲音斥責聲:“夠了,太太沒有哪里對不起你,今天是她的好日子,你在這里哭什么喪。”
說話間聶二老爺挑簾子進屋,聶二太太只是摟著聶蓉蓉,并沒有相迎。邱姨娘忙迎出去,辯解道:“老爺,我并沒說什么,只是柔丫頭想著太太壽辰,給太太做了頂暖帽”
“我在外頭聽的清清楚楚,都到此時了,你還提以前邱家舊事,不就是想讓太太難堪嗎!”聶二老爺神情不悅的說著,當初聶家窮到下鍋米都沒有,找到邱家去,邱家對他就是一通侮辱,是聶二太太把自己存下的銀子拿出來,聶家才吃上飯,解了燃眉之急。
邱姨娘雙肩顫抖,還想再說,聶二太太就道:“扶邱姨娘回屋,別在這里吵嚷了。”
茜如立馬帶上兩個丫頭過來,幾乎是硬扯著邱姨娘走的。要說全家誰最恨邱姨娘,并不是柳姨娘,柳姨娘己經扶為姨娘,女兒都生了,位子己經相當穩。茜如是剛抬起來的通房,本來正該受寵的時候,結果邱姨娘勾引了聶二老爺。
這回是聶二太太下令,聶二老爺又當面斥責,茜如得此機會,哪里還會客氣。拉扯著她到了東跨院,茜如指著她就罵道:“偷漢子的賤人,好好把你的小賤種養大,以后也讓她勾引男人。”
罵完茜如就吩咐婆子,聶二太太的話,今晚不準邱姨娘出院門。
茜如回到正房復命,席面己經準備好,丫頭們也去請家中的爺們的。聶二太太輕撫著聶蓉蓉的背,她知道邱姨娘今天這番做派是為了什么,當日她帶著鄭柔過來之時,鄭柔是跟著聶蓉蓉一起讀書識字,學習棋琴書畫。
邱氏變成了姨娘,貴客的女人可以接受小姐待遇,姨娘前頭的女兒就沒這個命了。聶蓉蓉又傷了腿,聶二太太便讓先生停了課,等聶蓉蓉好了之后,再過來教習,而且只教聶蓉蓉一個。這下子邱姨娘有些著急了,沒能抓住聶二老爺,女兒也沒人管了。
她們母女兩個也許很可憐,但不管再可憐,邱姨娘己經算計過她一回,她這個農夫被蛇咬一回就算了,她絕對不會給她們第二次機會。哭也好,鬧也好,邱姨娘就是說破天去,她也不會給鄭柔請教席,每個人都要守著自己的本份,邱姨娘自己選了路,怪的了誰。
“二爺,三爺來了”外頭丫頭傳話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