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后,聶大太太主持召開了一個家庭會議,算是分家前的最后彩排,聶殤因有事不在家里,聶大太太便把二房和三房人馬叫齊,一起商議。分家大原則是財產三房平分,船行已經賣掉,銀子入總賬,直接分銀子。內賬外賬還沒有細算,估摸著每房可得三萬銀子左右,是要買地還是另有打算。
聶二老爺先表態的,很果斷,買地,能買多少買多少,分家銀子全部買完都這行。過了這些年富貴生活,他與聶二太太手里多少有些余錢的,像月錢幾乎都沒用過,再有衣服東西之類,分家銀子全部買成地,手里余錢買處宅子,維持一段時間花銷后,還能再間小店鋪。
“小三怎么說?”聶大太太看向聶烴。
聶烴已經與朱氏商議妥當,道:“三分之一買地,其他的我們自己留下。”
朱氏向來心大,老是想著能一舉掙得大錢,聶烴雖沒有這么大的野心,卻早就不想在青陽呆著,方七帶給他的恥辱讓他在青陽無臉見人。這么久以來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出門,只要看到人,他就會忍不住想別人會不會議論他。
買地是永久基業,留下一些當做資本也不錯,但他更想拿著錢到外頭去。離開青陽,也就離開了別人異樣的眼光,只要到了外頭他才能生活的更好。
聶二老爺不禁道:“小三啊,生意沒那么好做,置了田產才是根本。”
“若是真的生意不好,我再拖大哥幫我置買田莊也是一樣的。”聶烴很理所當然的說著,聶殤現在能到買,以后也可以,就像朱氏說的,實在不行再請聶殤買地也是一樣。
聶二老爺頓時無言以對,看著聶烴他真不知道要說什么好。聶烴二十幾歲的人了,為什么這點人情世事都不懂,聶殤現在能買到地,以后肯定也可以。問題是,聶殤又不是召喚獸,憑啥你想啥時候要就能有。
二房和三房能過上如此富足的生活,是因為占了大房的便宜,就是現在分家,兩房也是占了大便宜的。聶殤自己主動提出要買地,在這個時候讓聶殤幫自己多買點,雖然也是占便宜,但至少這樣的占法沒那么惹人厭。等到買地的事過去了,再去麻煩他幫忙,再讓他去辛苦奔波,這就說不過去了。
聶大太太更是直接道:“只此一回,沒有下次,你大哥再有人脈關系,托人一回就是一個人情,這些人情他要還的。”
朱氏聽得心中不悅,卻也沒說什么,沒娘的孩子說是根草,指望著大房和二房多照顧他們根本就不可能。笑著接話道:“一回就一回,我與三爺已經商議妥當,還是決定一起做生意。”
聶大太太沒理會朱氏的話,卻是看向聶烴道:“你也是如此想?”
“是。”聶烴低頭說著,他現在迫切地想拿著錢到外地去。
“好,這是你自己說的。”聶大太太說著。
朱氏看聶大太太完全無視她,心中微惱,卻是笑著道:“我進門晚,三爺也年輕,我們都不管家中事,帳上的銀子我們也都不曉得,伯娘們當家自然不會虧了我們。只是不知道除了帳上銀子外,家里還有什么東西。”
口了。
聶大太太揮揮手道:“二房人口最多,你們住這里就好。”
聶二老爺起身,道:“這如此使得,這處宅子是要給老大娶妻生子用的。”
“老大只怕用不著,我一個老太婆要這么好的宅子做什么。”聶大太太說著,聶殤的想法很好猜,他欠了聶家的養育之恩,大房沒有孩子,他就保證聶家其他兩房的富足安康,這是他的報恩方式。
“那也要給老大。”聶二老爺說著。
聶二太太也道:“大爺辛苦了這些年,總是要成家的。”
“以后再議,看老大怎么說。”聶大太太說著,在青陽給聶殤留處宅子也好,等到他的事情全部解決之后,肯定要落戶安家,能回青陽來也好,青陽怎么也算的上半個故鄉。又道:“先散了吧,我也累了,現在就等老大把田產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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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聶殤帶著田產地契回青陽,總共帶來了九處莊田,每處莊田所花銀兩全部都有文契。特意挑了個黃道吉日,叫來里長和街坊中的長者當公證人,聶家正式分家。聶二老爺主持,朱氏借口有孕沒出席,那天之后朱氏就沒再露面,天天在屋里跟朱太太嘀咕。聶烴也受不了她們娘倆,直接搬到前頭書房住。
朱氏不在場,分家事宜進行得很順利,聶殤帶來的九處莊田,五處給了二房,大房和三房各得兩處。銀兩方面二房得兩千銀子,大房得了一萬兩,三房得到一萬八千兩。祭田房產則全部歸與大房,搬遷整理需要時間,二房和三房可以繼續在大房房舍中住下去,但六個月內必須搬出。
三房人簽了字,里長為證,又拿到官府蓋了章,分家事宜算是全部完了。聶二老爺又另外謝了里長,請吃了茶果這才恭敬的把人送走。外頭人走完了,聶二老爺和聶二太太又向聶大太太道了謝,尤其是把聶殤一通夸。
聶殤神情淡然,此時也是一樣,客套幾句就要先走,聶烴突然道:“大哥,你再出門時告知與我,我與大哥同路。”自己一個人出門路上是難,但跟聶殤一起就好得多。聶殤說過短期之內他不會回青陽,那肯定是出門走商,他跟著聶殤一起也吃不虧。
聶殤稍稍愣了一下,他實在沒想到聶烴會提這個要求,看向聶烴道:“我自私事要辦,不太方便。”
聶烴一怔,他沒想到聶殤會拒絕的如此徹底,還想再開口,聶大太太便道:“你大哥有自己的私事,他不方便帶著你。”
“這我一直以來都想出門行商,既然大哥也要出門,我們兄弟豈不是更方便。”聶烴不禁說著,聶殤有私事去辦好了,他只是想找聶殤做伴而己,能有多不方便。
“我事情太多,不方便同行。”聶殤說的直接,走的更快,直把聶烴曬那里了。
聶二老爺忍不住道:“小三啊,老大為我們做的已經夠多了,不要再去麻煩他了。”就以聶烴的本事,要找聶殤一起出外做生意,那就是讓聶殤賺錢給他花。就算是親戚,分家給了這些銀子,也該知足了。
聶烴體會到聶二老爺的言外之意,臉迅速紅了,其實他真的就是想跟聶殤同路而己,自己有手有腳有腦子,自己經商也一樣能賺錢,不會讓聶殤幫忙打點一切。有幾分負氣道:“我只是想跟大哥同路而己,大哥不愿那就算了,我自己去。”
“小三,你聽伯伯一句,這些年來你一直在家里,連鋪里幫忙的時候都少,不知道外頭的生意有多難干。你要是實在想經商,更不用出門去,在青陽開鋪做生意也是一樣的。”聶二老爺說著,青陽好歹是自己地頭,聶烴手里的銀子好歹不至于被拐騙了去,真到了外頭,各種騙子套路,把人坑的不要不要的,這些事情就沒經過,也聽過。
聶烴只覺得自尊心受傷,如何肯聽聶二老爺的話,其實方七事件之后,他經常覺得受傷了,哪怕就是丫頭婆子們聚一起說閑話,他都會覺得那是在議論他頭上的綠帽子。道:“我不是小孩子,自有分寸,二伯放心吧。”
聶二老爺還想再說,聶烴卻起身走了。
不出兩天,聶家分家的具體事項就在青陽傳開,群眾表示聶殤真能掙錢,這才多少年功夫就有十萬銀子的家底子,二房和三房真是占了大光。雖然年代久遠,但許多人還曉得聶家三房分過家的事,現在又分一回,足可見大房的厚道。
聶二太太再滿足不過,莊田在手,以后生計再沒什么好擔憂的。聶二老爺早就北街看中一所四進宅院,要價九百兩,分家之前就說定,現在聶家財產交割清楚,聶二老爺便趕著立下合同,兌了銀子,過了地契。
四進的院落不帶花園,地方不算大,房舍也算新,唯獨家俱太破舊,許多已經不堪用。聶二太太便張羅工匠打造家具,這回搬進去之后只怕要住一輩子,也不能收拾的太寒磣了,總要能住才好。
對比二房的歡歡喜喜,聶烴和朱氏則是爭吵不休,聶烴滿心以為可以跟著聶殤走,結果聶殤不帶他,心中憤怒,如能能氣順。朱氏則是更怨聶烴無能,說了三房平分家產,大房還是白得這處宅院,聶家這樣一處院子萬兩銀子肯定好賣,聽婆子們說只是蓋這個花園就花了幾萬銀子。
朱太太看到女婿手里這些銀兩,喜出望外之余也想著借些銀子使使。聶烴早被朱太太纏煩了,便干脆借了她五百兩讓她去買屋,順道打發朱太太出門,這個岳母在家里實在礙眼,當初聶二太太就不該讓她進門。
朱太太拿著銀子走了,倒是給聶二太太添了麻煩,朱氏臨盆在即,不能搬遷不說,還要留心孕婦,指望著聶烴弄不好就一尸兩命了。但就這樣,聶二太太也沒落到好,朱氏倒是沒說聶二太太的不是,反說聶大太太的不是。
三房同居都這些年了,早分一年晚一年也差不了多少,眼看著她就要生孩子,偏偏這個時候就要分家了,實在是一點都不體恤她這個孕婦。好歹是聶家孫子輩第一個,給點優待也不能怎么樣,等擺了滿月酒再分也不遲,何必急這兩個月。
聶大太太并不理會她,所有人都看出來了,分家之后聶大太太心情更郁悶了。聶蓉蓉幾乎每天去相陪,不管如何相勸聶大太太似乎都沒什么反應,只是偶爾的時候很傷感的摸摸她的頭。
“我在想你大哥,你大哥不容易,你要陪著他,常哄著他開心。”聶大太太有幾分自言自語的說著,她并不想分家,因為分家之后聶殤就再不是她兒子。她拌不住聶殤的腳,誰都拌不住,她這個當娘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兒子將來能好些,心里的苦能夠少一些。
“大哥”聶蓉蓉突然有點想哭,不是她自己想哭,是聶大太太要哭,聶大太太哭不出來。心中有淚卻哭不出來時,這是最痛苦的,她想替聶大太太哭出來。
“太太,外頭有位叫簫清和的老爺,想要求見太太和大爺”婆子匆匆進門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