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陽回到家里,鄭煜城送孩子還沒有回來。家里家外的打掃一遍，鄭煜城才回來了。</br>　　見李朝陽在打掃衛(wèi)生，鄭煜城也不像以前油瓶倒了都不扶的性格,跟著李朝陽一起把家里收拾了一遍。</br>　　李朝陽把家里家外的收拾了一遍，倆人對著手里的二百零一塊三毛苦笑。</br>　　實在是怨不上原身跟鄭煜城生氣,現(xiàn)在倆人跟下崗也沒什么區(qū)別了,廠里只發(fā)基本工資勉強能維持住生活,然后紅白喜事孩子上學，都得靠這些存款呢。</br>　　倆人只有一個孩子，一是因為現(xiàn)在計劃生育查的嚴了,但何嘗沒有生活艱難不敢要第二個的原因,前幾年查的并沒有這么嚴。現(xiàn)在想要也不允許了。</br>　　“再拿一百給小妹家里送去吧。”鄭煜城說道,一分錢難死英雄漢，這些年家里拖著他，他心里也不是沒意見的，只是鄭家是真的難。</br>　　越生越窮，越窮越生，這大概就是對鄭家的描述。鄭煜城這輩兒,光是親兄弟姐妹就六個，然后每家再四五個孩子。這次來借走二百的是鄭煜城小妹，名叫春蘭,為了生個兒子,這已經(jīng)是第三胎了。為了躲避計劃生育,躲到了山溝溝里,結果摔了一跤難產(chǎn)大出血,只能送到醫(yī)院去,就這樣仍舊十分艱難的生了個姑娘。</br>　　已經(jīng)三個姑娘了,以后能不能生還是未知數(shù)，還有超生罰款，當年為了生老二已經(jīng)罰了一大筆，家里空蕩蕩的除了一個土炕幾乎什么都沒有。</br>　　現(xiàn)在別說拿出交罰款的錢，就連住院的錢都沒有，公婆見生下來還是個丫頭，直接扭頭就走了。</br>　　春蘭女婿實在是沒辦法，這才過來求鄭煜城這個當親哥的，鄭煜城能怎么辦，總不能看著親妹妹去死吧。</br>　　兩口子商量來商量去，還是得去看看，不看不放心呢，雖然說已經(jīng)脫離了危險，也出院了，但誰知道這坐月子能是個什么樣子呢。</br>　　好在現(xiàn)在上班也只是去點個卯，請假更是容易的很，兩口子拿著錢，買了兩個豬蹄兩包紅糖，幾個十個雞蛋，又買了兩包點心，看著這點心并不是很好，有些硬，并不適合產(chǎn)婦吃，但是現(xiàn)在流行這個。家里又有兩個孩子，拿過去給孩子吃也成。</br>　　兩人急匆匆的買完東西就走，往村里走也得走一段時間呢，鄭煜城騎著他那輛二八杠的自行車，后面帶著提著大包小包的李朝陽。</br>　　李朝陽坐在后面的座位上，腿都有些發(fā)抖，就怕鄭煜城給他摔了，當年坐飛劍的時候都沒有這么害怕。實在是倆人誰都沒騎過這種車子，不穩(wěn)當啊。</br>　　好在一開始還歪歪扭扭，到后面就利索了起來，饒是騎著車子，倆人也騎了一個多小時。</br>　　下了車，李朝陽搓了搓已經(jīng)凍的有些發(fā)僵的臉頰，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進十月份了，已經(jīng)很冷了。</br>　　到了春蘭家門口，就見一個小姑娘正在門口玩兒泥巴，臉上黑乎乎的，身上也是臟兮兮的，一看就是很久都沒有清洗過了，黑乎乎的一層。這姑娘不過三四歲大小，就跟個小泥人一般。</br>　　見了鄭煜城和李朝陽，有些怯生生的，直接就往家里跑，或許是聽見了動靜，又出來了一個六歲左右的小姑娘，瘦的就跟麻稈一般，臉上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沉重。</br>　　“三舅舅，”見到鄭煜城，小姑娘先是一喜，隨后看到身后的李朝陽，便有些拘謹?shù)臉幼印Ｒ恢皇掷妹茫硪恢皇衷谀强壑种浮?lt;/br>　　“紅紅，你爸媽呢。”鄭煜城摸摸小姑娘的腦袋，說道。</br>　　“爸爸出去了，媽媽和三妹在屋里。”高紅說道。鄭春蘭婆家姓高，兩個女兒一個叫高紅，一個叫高青，至于新生的那個小姑娘還不知道名字。</br>　　李朝陽塞給兩個小姑娘一人一塊點心，高紅并不敢接，看了舅舅一眼，見他點頭這才接了，只不過并不吃，只是看著妹妹吃。</br>　　鄭煜城摸了摸孩子的頭，這孩子懂事兒的讓人心疼，“我在這兒看著孩子，你進去看看春蘭。”就算是親哥，妹妹坐月子進去也并不方便。</br>　　一聽說讓舅媽就去，高紅的眼睛里邊帶了幾分緊張，“沒事兒，讓你舅媽進去看看。吃吧，還有呢，都是給你們買的。”</br>　　聽鄭煜城這么說，高紅才安心吃東西，只是一只眼睛還一直注意著屋里。在高紅小小的心里，三舅媽對他們一直不怎么好，就連外婆都怕她。</br>　　卻說李朝陽一進屋，便聞到了一種難聞的氣味兒，孩子小有些許味道很正常，但是這顯然已經(jīng)過了正常的范圍。味道十分刺鼻。</br>　　再看鄭春蘭，正躺在床上抹眼淚，見李朝陽進來，連忙擦了擦眼角的淚痕，掙扎著想坐起來。</br>　　“嫂子，”鄭春蘭有些緊張，見到李朝陽十分拘謹?shù)臉幼樱肋@次住院的錢大部分都是從三哥那里借的，其實她也不愿意去打擾三哥，只是實在是沒有辦法。今天李朝陽來不知道是不是來要錢的，但是現(xiàn)在她手里真是一分錢都沒有了，又沒有奶水，孩子餓的哇哇直哭，但也就只能灌點兒米湯，不知道這么喂下去，三丫頭能不能活。</br>　　盡管又是個丫頭，但到底是她掙命般掙扎著生下來的，她也心疼。</br>　　李朝陽看了一眼鄭春蘭，面色枯黃，滿臉憔悴，哪里有坐月子的樣子，再看看旁邊的孩子，頭大身子小，十分孱弱的樣子。四周看兩眼，旁邊堆著的拉了尿了的尿布，窗臺上擺了一個吃干凈了的粥碗，碗的邊沿都有黑印子了。</br>　　有一個小盆子，剛才高紅大概是在洗尿布，但才不過六歲，能干什么。</br>　　簡直就是現(xiàn)實版的黃花菜了，李朝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孩子他爸呢？”</br>　　“孩子他爸去找她奶奶借錢了，我沒奶，想給孩子買罐麥乳精喝。”鄭春蘭低低的說道。</br>　　這樣軟弱的女人，不知道是應該哀其不幸還是要怒其不爭。</br>　　“吃飯了嘛？”這產(chǎn)婦恨不得一天吃八頓飯，看看窗臺上那個粥碗，想也知道這肚子里沒什么油水，就這樣能有什么奶呢。</br>　　鄭春蘭不說話，李朝陽也就知道什么意思了。直接出去跟鄭煜城把情況說了說，鄭煜城直接帶著兩個孩子去奶奶家了。</br>　　李朝陽先去出發(fā)給鄭春蘭煮了滿滿一大碗糖水雞蛋，光是雞蛋就放了五個，然后又找了黃豆燉上了帶來的豬蹄。</br>　　這一家子女人躺在床上不能動，最大的孩子才六歲，看到廚房的大鍋旁邊還有一個小凳子，李朝陽便知道這是紅紅那孩子夠不到鍋臺搬著凳子做飯呢。</br>　　一大碗糖水雞蛋，鄭春蘭都吃完了，連喘氣的功夫也沒有，一看就是餓狠了。李朝陽看著更生氣，一邊幫著收拾屋子一邊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也是個不爭氣的，被人欺負成這樣，連往家傳個口信兒都不敢。”</br>　　這話一說，鄭春蘭便大哭了起來，似乎要把所有的委屈哭盡似的。沒兒子啊，在農(nóng)村沒兒子，就抬不起頭來，所以在婆家她根本硬氣不起來，就跟個受氣的小媳婦兒一般，由著婆婆搓磨。她男人倒是舍不得她受罪，但是這又有什么辦法。</br>　　“女兒怎么了，三個女兒還頂不了一個兒子？你看紅紅這么小就知道照顧你了，孩子這么小，你也不怕孩子栽進鍋里去。到時候你哭都沒地方哭去。”李朝陽說道。</br>　　這當媽的軟弱了，孩子自然跟著受委屈，看看這三個孩子，包括剛出生的這個，哪個不委屈。</br>　　聽李朝陽說紅紅，鄭春蘭更是哭的不能自抑，孩子不過才六歲，就幫著做飯洗尿布照顧孩子，連盆水都端不動呢，都是她不爭氣生了個丫頭不說，還摔倒難產(chǎn)現(xiàn)在根本下不了床，還欠了一屁股債。</br>　　“好了，別哭了，月子里哭成這樣傷身子。”李朝陽對于這種只會哭的軟弱女人也是無奈了。她性格堅強，很少會掉眼淚。本來想讓他看在孩子的份兒上，堅強一些，誰知道這位仍舊是只會哭。</br>　　等鄭煜城回來的時候，李朝陽已經(jīng)大致把鄭春蘭的屋里收拾了一遍，還幫鄭春蘭收拾了一下，從醫(yī)院出來以后，連臉都沒洗過。</br>　　高建兵見媳婦兒娘家嫂子也在，還把家里收拾了，面色便有些訕訕的。這個嫂子一向高傲，還不一定說出什么難聽話來。</br>　　果然李朝陽理都沒理她直接端著一大海碗黃豆燉豬蹄進了屋，不過倒是順手把孩子帶進去了。這種老婆孩子都護不住的人，她是不怎么看得上的。</br>　　“就按我說的，明天讓我娘來伺候春蘭月子。你一個大男人該賺錢出去賺錢去，哪怕是推小車收廢品呢，也不能讓老婆孩子餓肚子。”鄭煜城臉色不好看，顯然在高母那里談的也并不愉快。</br>　　“是，”被大舅子訓，還是跟自己差不多的大舅子，高建兵臉色也不好看，只是到底心疼老婆孩子，是他理虧，什么反駁的話也沒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