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我知道你和綠洲的董事長是婚約關(guān)系,你爸爸生前見的最后一個人是他,我沒有留底片,這些照片你是否要移交警方,我都不會干涉?!?br/>
私家偵探琢磨著傅安言的表情,他覺得很有意思。
昨天下午他拍完照片后在樓道觀察了幾分鐘,之后就一直在停在公寓樓下的車?yán)锒c守著,直到今天早上來了輛警車。
傅安言的爸爸是怎么死的他不知道,跟蹤的這些天他沒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只知道那人見過沈怡和程云高。
他拍的照片或許對沈怡和程云高不利。
不過他的雇主是傅安言,只負(fù)責(zé)拍照片,多的不過問。
“我知道了,謝謝你,今天之后,你從來沒見過我?!?br/>
傅安言拿上照片慌張趕回家。
仍心有余悸,感覺好不真實。
那個人為什么會突然死了?
他真的死了嗎?
程云高為什么要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去見那人?
即使焦糖在學(xué)校上課,家里沒旁人,更沒別人知道這事,傅安言也難以鎮(zhèn)定。
她恨他,恨死他了,巴不得他早點消失。
但她從來沒想過要讓他死。
傅安言將門反鎖,躲到浴室給程云高打電話。
千萬!
可千萬別有什么事!
那邊接得很快,語氣急切,“言言!”
“你昨天去見他了?”傅安言打斷程云高的寒暄和欣喜。
她現(xiàn)在沒心思聽程云高遲到的真情實意。
那邊沉默半響,方道:“我只是想讓他離開江城,我知道我私自去找他你會不高興,可是我不想你整日擔(dān)驚受怕。”
“除了這個你還做了什么嗎?還有人知道你找過他嗎?”
程云高聽出傅安言語氣不對,言語顫抖,聽起來像是十分害怕。
“言言你怎么了?你在哪兒?”
“我在家,我沒事,我只問你,你是不是只是讓他走?”
聽到傅安言在家,程云高高度緊繃的弦得以松弛一點,說:“我只給他錢讓他走,沒再做別的。言言,是出了什么事?”
“沒事,我沒給你打過電話?!备蛋惭話鞌嚯娫?。
雙眼放空,麻木地看向浴室的花灑。
人死了,她和媽媽是不是就解脫了?
可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甚至擔(dān)心他是因為自己而死。
花灑邊沿的水滴漸漸飽滿,掛不住后掉落到地板上。
重重摔下,粉身碎骨。
她好不容易才有現(xiàn)在的正常生活,那個人一死,平靜的生活會被打破,還是再也不用害怕了?
她就這么坐在浴室等,等到警方讓她去認(rèn)尸的電話。
李漫陪她去的警察局,她們到的時候那人就躺在單人床上,安詳?shù)摹察o的,臉上有很多傷疤。
她很久沒見過這樣的他。
印象中的他暴躁,摔東西,情緒不定,喜怒無常,表情往往猙獰得可怕
而現(xiàn)在卻一動不動。
時隔十三年再見這張臉,傅安言倒有些認(rèn)不出。
他比以前要瘦很多,臉上的肉基本都沒有了,只剩下皮包骨。
法醫(yī)戴著眼鏡,看起來年紀(jì)不小,見慣了尸體,分析死因時不帶任何個人情緒。
“死因是心肌梗塞,死亡時間在今天凌晨一點到兩點,無其他致命傷口,身上的這些淤青傷痕是在牢中打架滋事留下的,基本排除他殺。”
“所以他是自己死的?”傅安言緊張地問。
法醫(yī):“是的,如果家屬沒有異議,現(xiàn)在就可以把尸體領(lǐng)走?!?br/>
尸體是程云高帶人領(lǐng)走的,當(dāng)晚暫時把尸體停在殯儀館。
那通電話后程云高擔(dān)心傅安言出了什么事,幾經(jīng)波折才找到警察局。
“要不要通知你媽媽?”李漫不敢離開傅安言半步,二十四小時全天陪在傅安言身邊。
傅安言抬頭望向天空,萬里無云。“直接火化吧?!?br/>
“你說,如果我把他接回家他會不會就不會死?”
“你想什么呢!你們家在十三年前就跟他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他是死是活都不關(guān)你的事,你為他料理后事已經(jīng)夠報答他的生育之恩。”
尸體火化后,傅安言用所有的積蓄給傅爸買了個墓地,地址很偏,價格卻不便宜。
算她這輩子欠他的。
傅安言沒給他立碑,沒有名字,更沒有照片,孤零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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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理完后事,該算賬的算賬,該清理的清理。
傅爸一死,在這世上,倒再沒有傅安言可害怕的,一個人單槍匹馬殺到綠洲大樓,直奔綠洲首席設(shè)計師的辦公室。
綠洲的員工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還以為有什么八卦,恨不得各個都有千里眼順風(fēng)耳,想方設(shè)法想靠首席設(shè)計師辦公室近一些。
傅安言反客為主,進(jìn)辦公室后從里面反鎖門,將沈怡和傅爸見面的照片甩到桌上。
“你可真能耐,不僅能找上他,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劃破我辦公室的裙子?!?br/>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br/>
沈怡笑里藏刀,皮笑肉不笑地把照片擺放規(guī)整,“你有證據(jù)嗎?”
傅安言當(dāng)然沒證據(jù),就連溜進(jìn)她辦公室的人她都不知道是誰,只是猜測和沈怡有關(guān)系罷了。
而沈怡并不否認(rèn),在傅安言這里,這事就是坐實了。
她要的不是證據(jù),而是確認(rèn)到底是否出自沈怡之手。
“我沒證據(jù),但是人在做天在看,你不會得意太久?!?br/>
“好一個人在做天在看。你爸橫死不就是因為你不讓他進(jìn)家門嗎?作為子女,你不養(yǎng)他,倒還怪起八竿子打不著的我來了,這世上哪兒有這樣的道理,你可真狠心?!?br/>
“我知道你家里死了人,你置氣歸置氣,可你別把氣往我身上撒呀。你有這閑工夫,倒不如雇些水軍替你說說話,挽回挽回你那工作室的名聲?!?br/>
“我的事用不著你操心。好心提醒你,你別想再在背后搞小動作,我不會坐視不管。不然就算是我不要程云高,他也不會回到你身邊?!?br/>
傅安言沒拿照片,奪門而出,險些和門外的文景哲撞上。
文景哲對這名“不速之客”分外友好,不僅不通知保安將其趕出公司,還邀請她去綠洲大樓的天臺聊天。
天臺風(fēng)大,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
文景哲把手中的咖啡遞給她,“冰的?!?br/>
“你還好吧?”
傅安言只將咖啡拿在手上,沒有要喝的意思。“挺好的。”
“怕我下毒?”文景哲開玩笑道。
陰差陽錯地倒把傅安言逗樂。
“你爸爸的事對漫言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我真心希望漫言能抗過來,你也一樣。是我個人的名義。”
“網(wǎng)上的新聞更新迭代很快,綠洲的公關(guān)會無條件幫你?!?br/>
“如果是為了你那首席設(shè)計師,那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br/>
文景哲笑笑,“我不想知道你和沈怡之間有什么私人恩怨,更不會插手。我?guī)湍阃耆浅鲇谖易约海憔彤?dāng)我是為了博紅顏一笑?!?br/>
那日在天臺,傅安言和他聊了許久,就像很久沒見的老朋友。
“待得有點久,不好意思。”
和文景哲聊天居然能讓她暫時忘記那些煩心事,“謝謝你的咖啡,很好喝?!?br/>
文景哲送她到地下車庫,一如往常,十分紳士。
“織晚的大門隨時為你打開?!?br/>
傅安言不知道文景哲說的這話指的是織晚,還是單純代表他個人,點點頭笑笑后開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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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wǎng)上關(guān)于漫言的傳聞層出不窮,有人爆料傅安言的父親因何入獄,詳細(xì)得好似親眼所見,不過那條爆料剛出來就人被壓下去,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沒過一天,娛樂圈一00后小花爆出丑聞,一時間幾乎所有吃瓜群眾全轉(zhuǎn)移陣地,漫言工作室的熱度立馬降下去,后來直接連“漫言工作室”的詞條都沒了。
傅安言先入為主認(rèn)為是文景哲的公關(guān)手筆,便想請文景哲吃飯道謝。文景哲安然接受,和她約好時間地點,就在這周周六晚上。
……
…………
忙碌一天,傅安言身心俱疲,好在焦糖今天沒課,又下班早,可以幫她把車開回去。
那個人死后焦糖并未立刻搬出去,一是傅安言確實剛住進(jìn)這里不久,對周圍環(huán)境并不了解,有個熟人在家總要安全一些,二是既然搬都搬進(jìn)來了,那就別再折騰,住到這學(xué)期結(jié)束再搬走也不遲。
況且李漫擔(dān)心她一個人在家,焦糖住她這里好歹有個照應(yīng)。
焦糖給她熬了碗白米粥暖胃,蹲在餐桌旁督促她吃飯。
這些天發(fā)生了太多事,她時常沒胃口,吃得比以前少,看起來清瘦不少。
“有凳子不做,在這兒蹲著做什么?”
焦糖習(xí)慣性戴帽子,就連在家也戴著,今天也是如此。
傅安言看見他就像看見小時候的自己,沒有安全感,只敢把自己包裹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叫人心疼。
焦糖把烙的雞蛋薄餅往傅安言那邊推,關(guān)心道:“李漫叫我好好看著你,姐姐再不好好我就要去告狀了?!?br/>
傅安言說不過他,只好任由焦糖蹲在她腿旁,有一句每一句地答應(yīng)。
“國慶節(jié)你回家嗎?”
焦糖搖頭道:“不回去,家里又沒人,回去也不知道要做什么?!?br/>
“那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媽應(yīng)該還記得你。”
傅安言吃了口雞蛋薄餅,不油不膩,咸蛋適中。
焦糖開心得像撿到個寶貝,“真的嗎真的嗎?姐妹要帶我回家!”
傅安言被突然犯中二病的焦糖逗樂。
明明一開始是她要照顧焦糖,就像以前焦皓文照顧她那樣,可時間一久竟變成焦糖處處照顧她,完全反過來。
“你還會蒸包子炸油條,手藝這么好不開一間早餐鋪可惜了,等我有錢了我資助你,就開在漫言工作室樓下?!?br/>
焦糖忙拒絕,“姐姐已經(jīng)幫我交學(xué)費了,再資助我開店,我沒那么多錢還姐姐。除非……”
“除非什么?”
傅安言喝完粥,抽紙擦嘴,看向焦糖。
她早卸了妝,素顏下的傅安言顏值照樣能抗,臉上的膠原蛋白一點都沒流失,還跟十八歲的時候差不多。
焦糖有些陷進(jìn)去,盯著傅安言的嘴唇看得入迷,被發(fā)現(xiàn)后羞愧不已,倉皇而逃?!皼]什么!我去洗碗了?!?br/>
傅安言:“???”
這小弟弟最近怎么一驚一乍?
她收回目光,廚房洗碗的水流聲傳進(jìn)耳朵,莫名悅耳。
織晚昨天早上上架了一件天價晚禮服,設(shè)計師是他家的首席。
可那件天價晚禮服傅安言越看越覺得在哪里見過。
她并非亂咬人,她是看不慣沈怡,但絕不會因為和沈怡有過節(jié)就處處盯著,只是出于一名服裝設(shè)計師的職業(yè)敏銳。
在大是大非上她不會亂來亂咬,可也不可能容忍抄襲。
傅安言閉眼冥想,腦海中一幕幕閃現(xiàn)這么多年來看過的各種雜志和時裝秀。
她輕輕靠到椅背,渾然不察廚房已沒了洗碗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