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得不面對的事實。</br>
弱者沒有說話的權(quán)利。</br>
在雙方勢力懸殊的情況下,弱勢一方?jīng)]有談條件的資格,因為對方隨時可以毀滅你。</br>
現(xiàn)在的這些北周世族就是這樣,他們身上背負(fù)的罪名,又落到了官軍手里,這個時候趙嘉過來勸降,并不是侮辱,而是真正的仁慈。</br>
在場眾人,除了那個范陽盧氏的話事人面色灰敗以外,其他所有人都低下了頭。</br>
弘農(nóng)楊氏的家主楊虢沉默了許久之后,抬頭看向趙嘉。</br>
“上使,如果投降也是死,我們不可能不如拼一線生機。”</br>
所謂的一線生機,就是分散逃竄,這里還剩下一萬多個人,只要四散而逃,總會有一成左右的幸運兒活下來,成為幸存者。</br>
如果進京沒有活路,他們也只能這么做。</br>
趙嘉面色淡然。</br>
他把手揣進了袖子里,環(huán)顧了一下這個帳篷里蓬頭垢面的這些人。</br>
“本來這件事,跟我本人是沒有關(guān)系的,你們投降或者不投降,功勞也落不到我的頭上,但是看你們還算客氣,我給你們指一條活路。”</br>
楊虢恭敬低頭。</br>
“上使請說。”</br>
“現(xiàn)在自縛進京。”</br>
趙嘉面色平靜:“南疆那邊,是想讓你們死在這里,成為陛下的污點,當(dāng)然了,不管你們有沒有死在這里,他們都會拿這件事來造謠抹黑陛下,從而達(dá)到他們的目的。”</br>
“你們本來是無論如何也活不成的。”</br>
趙嘉低眉道:“但是如果你們能替朝廷充作喉舌,把陛下抹掉這個污點,雖然不至于能繼續(xù)做作威作福的世族,但是保住性命應(yīng)該不是什么問題。”</br>
這就是輿論戰(zhàn)。</br>
這些北周世族,世代著書立說,如今雖然沒落了,但是在“學(xué)術(shù)界”還是有一定地位的,比如說那個趙郡李氏的家主李師道,就是天下有名的大儒名士,南疆也要用李師道的名聲宣傳天子失德的事情。</br>
但是弘農(nóng)楊氏,博陵崔氏甚至是滎陽鄭氏里頭,也不缺大儒,更不缺名士,這些是他們賴以維系的根基,就算是硬生生花錢炒作,他們也會炒出幾個名人出來。</br>
所以,這些人手里,也有一定的話語權(quán)。</br>
趙嘉的意思是,他們只能替朝廷充當(dāng)御用文人,來茍全性命了。</br>
楊虢低下了頭。</br>
“上使,請允許我們商議商議。”</br>
趙嘉呵呵一笑,沒有說話,而是直接朝著帳篷外面走去。</br>
“明天天亮之前,如果各位沒有答復(fù),那么便誰也怪不得了。”</br>
說著,這個年輕人學(xué)著李信手揣袖子的模樣,邁步走出了帳篷。</br>
此時,月上中天了。</br>
走在外面,感受著越來越徹骨的寒意,趙嘉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看向了京城的方向,心里暗暗盤算。</br>
“貌似……趕不上侯爺?shù)幕槭铝恕!?lt;/br>
…………</br>
京城。</br>
時間進了臘月,也就是太康元年的最后一個月了。</br>
這天是臘月初九,距離先帝的祭日還有一天,朝廷上下正在準(zhǔn)備對先帝的祭祀活動。</br>
天空中陰云密布,不時飄下幾滴凄冷的雨水,夾雜著些許雪花。</br>
天氣越來越冷了。</br>
一輛紫色的馬車,從永安門緩緩駛進了皇城。</br>
馬車?yán)稂c著火爐,倒沒有特別冷,火爐的兩邊坐著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那個女子拉著年輕男子的衣袖,嬌聲說道:“等會從宮里出去,你去我那里,咱們繼續(xù)煮火鍋吃。”</br>
是靖安侯和清河長公主。</br>
李信正在伸手烤火,聞言有些無奈的說道:“能正常時間出宮,我就去你那里。”</br>
這段時間,李信一直呆在京城里,除了和葉老頭聯(lián)絡(luò)感情之外,其余的大量時間都待在清河公主府里,跟自己的未婚妻你儂我儂,今天他們兩個本來在家里煮火鍋,但是一道圣旨把李信召進了宮。</br>
李信進宮,九公主也不愿意在家里待著,就跟著李信的馬車一起進宮,準(zhǔn)備去太后娘娘那里看一看。</br>
九公主微微皺眉。</br>
“這會兒才是中午呢,皇兄他有什么事情,能跟你討論這么久?”</br>
李信笑了笑:“我是說萬一,等下如果出不了宮,我讓人給你遞信。”</br>
他心里很清楚,在這個節(jié)點上太康天子下旨召他,那就肯定是出事了。</br>
本來李信的馬車是不能進永安門的,但是有了公主在車上,他們兩個順利進入永安門,馬車在內(nèi)城的城門口停了下來,兩個人攜手下車,然后在內(nèi)城城門口分開。</br>
一個去太后的坤德宮,一個去太康天子的未央宮。</br>
一柱香之后,李信在內(nèi)官的帶領(lǐng)下,在未央宮的暖殿里,見到了太康天子。</br>
這一段時間,李信都沒有怎么處理國事,也就沒有怎么進宮,算算時間,他們兩個人已經(jīng)十來天沒見面了。</br>
暖殿里溫暖如春,李信一走進來,渾身上下的寒冷就都被驅(qū)散了。</br>
見李信走了進來,坐在火爐不遠(yuǎn)處的天子,對著他招了招手。</br>
“長安,快過來。”</br>
李信垂手走了過去,行禮之后,在天子的對面坐了下來。</br>
他們兩個人在私下里,并沒有太多禮儀規(guī)矩,不是李信不知道分寸,是兩個從前把酒言歡的“朋友”,如果突然很有“分寸”,生分了許多,反倒會引起天子的戒心。</br>
因為這是不正常的。</br>
坐下來之后,天子把兩封奏書放在李信手邊,嘆了一口氣。</br>
“這一份是昨天夜里送來的,一份是今天早上送來的,長安你都看一看。”</br>
李信恭謹(jǐn)點頭,然后伸手展開這兩道奏章。</br>
第一道是葉茂寫的。</br>
嗯,看得出來是趙嘉的筆跡。</br>
內(nèi)容很簡單,渭水河畔,禁軍奉命把北周世族全部阻攔了下來,雙方發(fā)生沖突,北周世族傷亡萬余人,禁軍只傷了幾十個,死了不到十個人。</br>
隨后北周世族全體投降,只要范陽盧氏的族人逃掉了一些,現(xiàn)在葉茂正押著近萬“欽犯”,在回京的路上。</br>
見李信看完了這封奏書之后,天子無奈的嘆了口氣。</br>
“長安你看,葉家的人也不敢殺人。”</br>
“他一口氣押接近一萬個人回來,京城的京兆府大牢和刑部大牢加在一起也裝不滿,葉茂把他們帶到京城里來,朕也還是要殺了他們,否則連個安置的地方也沒有。”</br>
李信低頭道:“陛下,葉茂不是不敢殺人的怯懦之人,他之所以這么做,應(yīng)該是有自己的理由,具體等他回京之后,陛下問一問就知道了。”</br>
“至于這些“俘虜”。”</br>
李信微笑道:“陛下不是有皇莊么,臣家里也有十幾頃地確認(rèn),如果陛下不給他們定死刑,讓他們勞動改造去就是了,京城這么大,安置他們的地方總是有的。”</br>
每一個貴族都是有自己的私產(chǎn)的,作為最大的貴族,皇帝也不例外,姬家在京城附近,有五六處皇莊,占地極大,是天子家里的私產(chǎn)。</br>
太康天子還是第一次聽到“勞動改造”這個概念,他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么,而是指著另外一道奏書說道:“長安你看第二份。”</br>
李信依言展開第二份。</br>
只掃了一眼,靖安侯爺?shù)哪樕蜑橹蛔儭?lt;/br>
南疆平南將軍府打出旗號,當(dāng)今天子忤逆先帝遺詔,宮變奪位,殺父弒兄,迫害骨肉,乃是大晉篡逆,并廣發(fā)檄文,要征集天下英雄,一起征討篡逆,還大晉一個朗朗乾坤!</br>
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內(nèi)容。</br>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br>
看來,是李慎到了南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