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客戶過來掛急診，正準備走，在樓下碰到了你堂哥，就跟他聊了兩句。他說你醒了，我跟上來看看。”許紹城徑直越過陸晨，走到沈玥的床邊。
    昨天被陸晨拒之門外，他只能先行離開。
    一來，他們是她的親人，比他更有資格陪在她的身邊；二來，他也想去跟醫生聊聊，了解一下她的具體情況。
    也就是說，從事發到現在，他這還是第一次見她。
    哪怕已經從醫生那兒聽說了她的傷勢嚴重，但此刻親眼見到，他還是受到了很大的沖擊。
    對她的憐惜，以及想要將罪魁禍首千刀萬剮的怒意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他臉上極為復雜難懂的表情。
    然而沈玥的注意力全都被他話中的“堂哥”一詞吸引。
    “我堂哥？”她對這個稱呼比“爸爸”還要陌生許多，“誰？”
    陸晨將白粥放到床頭柜上，嘴角牽起一抹笑，代許紹城回答：“我。”
    沈玥驚訝地看看他，又看看陸昀燁。
    陸昀燁解答了她心中的疑惑：“陸晨不僅僅是我的助理，還是我的親侄子。”
    沈玥從未想過，身為“孤女”的自己，會在一夕之間多出好幾個親人。
    她此刻的心情無法言喻。
    陸晨打開一碗白粥，正準備喂給沈玥，手里的粥連著一次性的塑料勺就都被許紹城截走。
    “我來吧。”他自然地在床頭的椅子上坐下。
    然而一勺粥還沒舀出來，對面就傳來兩聲不悅的輕咳。
    許紹城抬頭，對上陸昀燁黑沉的臉。
    “給我。”陸昀燁伸手。
    許紹城就算再不樂意，也不會蠢到去得罪未來岳父。
    “好的。”他用雙手捧著碗，笑瞇瞇地遞過去。
    許紹城這般狗腿的模樣沈玥這還是第一次見。
    她忍不住想：她之前是不是低估了藍星航運在國際上的地位？
    陸昀燁似乎把她當成了三歲小孩，一碗粥喂得緩慢又細致。幾乎每舀一下，他都要吹上半分鐘，才喂到她的口中。
    比沈玥對星星還有耐心。
    沈玥知道他是想要彌補自己從前的缺失，因此再怎么沒胃口、吃不下，她也配合著喝掉了小半碗粥。
    陸昀燁這頭忙完，那頭就開始趕人：“許總還有什么事嗎？時間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休息了。”
    許紹城對沈玥的那點兒心思恨不得都擺在了臉上，瞎子才看不出來。
    好不容易失而復得的女兒，陸昀燁當然不希望她那么快就又離自己而去。面對著這個可能會搶走自己女兒的男人，他給不出半點的好臉色。
    他只希望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離他的寶貝女兒遠一點，讓他能夠將她捧在自己的手心疼愛得再久一點，給她她想要的一切，把她寵成最幸福的人。
    許紹城不是沒聽出陸昀燁話中的深意，也不是沒有察覺到陸昀燁對他的敵意。
    但他在樓下守了這么久才跟沈玥見上面，只待半小時就走實在太過可惜——畢竟他也不知道下次陸昀燁還會不會讓他進來。
    “星星下午找我了。”許紹城忙把星星搬出來。
    果不其然的，沈玥精神一震，兩眼放光。
    “怎么了？”她著急地問。
    大約是吃了點東西，嗓子被水潤過，這會兒她的聲音沒有之前的沙啞，只仍有些氣短，字與字之間的停頓比正常要長。
    “你的手機一直無法接通，他聯系不上你，急得都快哭了。”
    事實上，星星已經哭了。當時在電話里，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連話都說不清楚。他不斷地問：“許叔叔，我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
    ——沈玥先前那樣決絕地將他送回美國，這回又徹底失聯，不怪一個心思脆弱敏感的五歲小孩會有這樣的想法。
    這些話，許紹城自然不會說給沈玥聽。
    “他很擔心你，問我知不知道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沈玥心里很不是滋味，眼眶一熱，眼淚差點又落下來。
    她咬緊牙，把眼淚逼回去，問許紹城：“你怎么跟他說的？”
    “我說你去國外出差了，要過一陣子才能回來。”
    沈玥高懸的心稍稍放了一點下來。
    “謝謝。”她由衷地說。
    許紹城笑，“跟我你還客氣什么。”
    他的眼神溫柔，語氣中透著寵溺。
    沈玥的心尖驀地一顫，慌張地垂下眼眸，遮掩住自己過快的心跳。
    她不斷告誡自己：不能在同一個地方再摔一跤。
    “我還有件事得拜托你——”她絞盡腦汁地轉移話題，“我家里那兩只貓，你能幫我送去寵物店寄養嗎？”
    她這一身的傷，估計得用好幾個月的時間來養。她自己都要人照顧，自然沒有精力再去照顧兩只貓。
    這么想一想，她又分外的自責——曾經遠走美國時，她就拋棄了它們一次，這一回，她又要暫時地“拋棄”它們。
    要它們是人的話，恐怕早就恨死了她。
    “好。”許紹城一口答應。
    “我家大門的密碼是……貓糧和貓砂都在廚房的櫥柜里，你送她們去寵物店的時候可以帶上，當然也可以直接在寵物店買。然后還有……”沈玥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
    等她把該交待的事情都交待清楚，許紹城就沒有了繼續留在這里的理由。
    陸昀燁冷著臉下逐客令：“許總，你該走了。”
    許紹城識相地起身，順手把垃圾也幫忙收拾好了拎著帶走。
    他咧開嘴諂媚地笑，沖他們揮揮手：“那明天再見！”
    陸昀燁盯著被他關上的門，心氣不順地嘀咕：“見什么見！誰跟你見！”
    察覺到沈玥的視線投過來，他又立刻挽起慈父的微笑，溫溫柔柔地問：“玥玥，累了嗎？還要不要睡一會兒？”
    陸晨繃緊了臉背過身去，丟人地捂住了眼。
    “不睡了。”沈玥昏睡了快三十個小時，這會兒一點兒睡意都沒有。
    她有一件一定要弄清楚的事情：“你知道撞我的人是誰嗎？”
    這場車禍很明顯是蓄意，當時速度太快，她沒來得及看清司機的臉。
    但她心里隱約有一個答案。
    看見陸昀燁臉上為難的表情，她又更加確信了一些。